第十九章 下落

“宋余？我们府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宋余李余。走走走，赶紧走。”管家不耐烦地说道。

        伯仁不由失神愣住，太中大夫张宠不过秩比千石，家中的奴仆数量绝对不多。管家莫非是因为自己打探张懿的遗孀丁氏，犯了忌讳，所以故意知情不报？！又或者瓜田李下，张宠单独为丁氏划分了一处住所，丁氏的生活起居，全部由丁氏的奴仆负责，张府的管家插手不得，所以对里面的情况不太了解？！

        “此人之前确为已故并州刺史张公的管事，在下从晋阳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是为答谢其恩，还望管家体谅，给个方便。”伯仁凑到管家面前，悄悄递上金饼，恳请道。

        掂量着袖口里重约两斤的金饼，管家顿时喜笑颜开，亲热地说道：“公子高义，在下又岂敢有所隐瞒。丁夫人确实在府中，不过，她手下只有五名丫鬟，十名仆役，其中并无一人名唤宋余。”

        这怎么可能？！丁夫人好歹是张懿的遗孀，家大业大，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仆役、丫鬟啊？！伯仁心急如焚，忙道：“敢问管家，丁夫人来时，手下的仆役、丫鬟一直是这么多？！”

        “这倒不是！”管家的一句话让伯仁重新燃起希望，但希望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听管家说道：“去岁丁夫人来投时，手下仆役过三十人，丫鬟亦有十数个。不过，去年八月的时候，遣散了不少人。说不定公子所找的人就在其中。”

        伯仁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按照对方的说辞，宋余一家很有可能就在被遣散的行列中。这天下虽大，自己却不知道他们会去往何方。是客居洛阳还是返回晋阳，又或者返回汝南、颍川，有太多的可能了。

        “能否有劳管家替在下引荐丁夫人身前的心腹管事？在下想具体问问其中的情形，也好查找恩人的下落。”伯仁一边说着，一边又塞了一块金饼。

        收受了如此重礼，管家岂有拒绝此事的道理？！不过半个时辰，伯仁便见到了丁夫人的心腹管事丁奉，并从对方口中得知了宋余一家确实已经不在张府的消息。最让伯仁记挂的妞妞也是跟随宋余一家离开了张府，去向未知。

        伯仁不由犯了愁，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妞妞一家是会待在洛阳还是离开洛阳？谁也不知道！按照道理来说，洛阳是京师所在，最是繁华安定，如果能够找到谋生的活计，是一个不错的居所。

        与洛阳相比，无论是汝南还是颍川、太原，在安全上都相去甚远。汝南是宋余的故里，但宋余刚一成年就离开家乡，前往颍川谋生，后来又前往太原。在这个乱世，安全怕是许多人最为看重的。何况，宋余拖家带口，应该不大可能会长途跋涉前往其他地方。

        在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后，伯仁便算出了宋余一家最有可能在的地方，洛阳。如果不在洛阳，那便是颍川，其次是汝南，最后才是太原。道理很简单，在拖家带口的情况下，最安全的洛阳是首选。距离较近，比较熟悉的颍川是次要选择。尚有黄巾余孽肆虐但为故乡的汝南是第三选择。尚且有些人脉在，然距离遥远的太原是最后的选择。

        单凭一己之力，哪怕自己有千金万金的家财，想要找到妞妞一家也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自己没有千金万金的身家！不过，伯仁很快想出一个办法，自己找不到妞妞一家，却可以让妞妞一家找到自己啊！只要自己够出名，出名到天下皆知，那妞妞一家自然寻得到自己！可是，该如何出名呢？！

        在汉朝，有许多出名的方法。如果你是世家子弟，只需仰仗父辈的人脉，为朝廷立一些功劳，自然有父辈祖辈的门生故吏为你歌功颂德，扬名天下。如果你是贫苦出身，能够以身作则，令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也许有地方官员举你孝廉。如果你聪敏好学，有大机遇，可拜当世鸿儒为师，扬名亦非难事。如果你弓马娴熟，愿从军报国，立下不世之弓，亦可名垂青史。

        伯仁不是世家子弟，自然不能走第一条捷径。至于第二条，现在的世道是“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就算丁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意征召自己为主簿，但在伯仁看来，距离真正的扬名天下还远得很呢！何况，乱世将来，丁原实在不是一个值得投靠的主公！

        至于第四条，如果是生在不问出第北伐匈奴的武帝年间，凭借一身武艺，当可名扬天下。但现在世家的影响力已经渗透进军队，朝廷的军队也讲究资历、出身，何况，西羌战事已平，短时间内，伯仁没机会扬名立万。那么，唯一可行的就是拜当世鸿儒为师，如果自己可以利用其影响力，说不定可以左右时局，让天下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就算不能成行，在今后讲求出身、资历的年代，也能行走于乱世之中。

        当世鸿儒，首推经学大师郑玄郑康成。如果不是党锢之争，不是遇到灵帝这般的昏庸之君，凭借自己的才能，郑玄完全可以位列三公。但正如同后世的苏东坡，他本人的不幸恰恰是文学的幸事。遭遇了这般的坎坷，郑玄致力于经文，结束了古文、今文学派之争，创立了“郑学”。

        中平元年，黄巾起义爆发后，朝廷结束党锢之争，因慕其名，屡次征召郑玄入仕。但郑玄羞于与外戚宦官为伍，屡次拒绝征辟。

        中平二年，大将军何进为笼络人心，征召郑玄入朝为官，州郡官吏胁迫起行，郑玄只着寻常儒衫与其相见，而后逃回家乡北海。

        中平四年，三府（太尉、司空、司徒）两次征召郑玄而不能如愿。中平五年，郑玄与荀爽、申屠蟠、襄楷、韩融、陈纪等十四人并被征为博士，郑玄因父丧而未去。

        后将军袁隗表举郑玄为侍中，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袁隗与郑玄的关系，郑玄乃经学大师马融的弟子，袁隗的妻子则是马融的女儿。即使有着这一层关系，郑玄依然以服丧为由拒不出仕。

        郑玄的门人学生过千人，是士林声望极高，如果伯仁能够拜郑玄为师，对于提高自己的声明，寻找妞妞无异于是一大助力。

        另外一个不错的人选就是如今位居尚书一职的卢植，卢植乃是郑玄的同门师兄，相比较门徒上千人的郑玄而言，卢植收徒不多，但却是鼎鼎有名，一为刘备，二为公孙瓒。

        卢植性格刚毅，文武双全，曾任九江、庐江太守，平定当地的蛮族叛乱。在黄巾起义爆发后，任北中郎将，率领北军五校（即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营）的将士，前往冀州平定黄巾军。

        就在卢植率领朝廷大军连战连胜，围困张角于广宗城的时候，因不向小黄门左丰贿赂而被对方怀恨在心，结下梁子。灵帝听信左丰的谗言，将卢植免职，押解回京。东中郎将董卓接替卢植，继续攻打冀州的黄巾军，战败。左中郎将皇甫嵩接替董卓，最终大获全胜。

        如果没有左丰一事，也许卢植会取代皇甫嵩成为平定黄巾起义的最大功臣，封侯不在话下。但历史没有如果，事实就是卢植虽然是平定冀州黄巾军的最大功臣，但却什么功劳都没捞到，反而受了一场无妄之灾，最终还是继续做他的尚书。如果伯仁可以拜卢植为师，在士林中必然可以拥有一席之地。

        除了郑玄、卢植，当世鸿儒尚有荀爽、蔡邕等人，但这些人全都是看透了世道艰难，隐居山野，以求避乱。

        郑玄、卢植师兄弟两人，也就成了伯仁的不三选择。当然，伯仁也没自傲到认为凭借自己的才能，让他们二人收自己为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师徒之谊，向来是强求不得的。

        最终，伯仁打算先向卢植碰碰运气，不仅仅因为卢植现在身在洛阳，距离更近，更因为妞妞现在很有可能就在洛阳！如果一切顺利，伯仁完全可以谋得一份差事，打响自己的名头。

        如果和卢植没有缘分，那只能再去寻郑玄，郑玄眼下在北海讲学，自己成为他的弟子应该不难。但成为有影响力的弟子，成为他的关门弟子，还是颇有些难度的。

        如果拜师鸿儒这条道行不通，伯仁只能想方设法去走另外一些捷径，比如说拜会大将军何进。虽然何进此人不足谋大事，但有些时候，仰仗他手中的权力做一些事还是很方便的，前提是自己对何进有用，能够说服得动对方。

        当然，其实伯仁最希望的是妞妞一家已经离开了洛阳，因为眼下已经是二月下旬，用不了半年，洛阳便会大乱！而且，这场动荡会持续半年！等到明年二月的时候，董卓命令朝廷西迁长安，洛阳两百里内将室屋荡尽，无复鸡犬。如果妞妞一家还在洛阳的话，势必不能幸免！留给伯仁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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