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太守与队长

“护送目标：新任弘农太守吕峥。

        起始时间：一九六年三月初三。

        路程长度：长安至弘农官道，计四百里。

        预计用时：六至八日，往返十八日之内。”

        秦震手上的这份任务计划可谓相当简单，不过也是他运气不错，自己手下恰好有一名弘农当地人：罗小虎。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很少会有远行千里的游客，但罗小虎偏偏是个例外：他的老爹是个商人，他十岁开始就经常跟着老爹往返于弘农和三辅，对于两地之间的官道和小路早已烂熟于心。

        多亏了这个手下，秦震便少操了许多心，但饶是如此，他也再三向罗小虎确认清楚，并让他描绘了一幅两地间道路的草图——无论在哪个朝代，普通人手中都不可能有太过详细的地图，甚至有的时候连官方都拿不出来。

        罗小虎虽然识字不多，但记忆力却着实不差，不出一炷香时间便将沿途的山川河流，乃至重要的关卡和县城全都画了出来。一图在手，秦震总算心中有底，可以安心等待上路。

        之前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然将九阳神功的第一重练得烂熟，可依然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何变化，于是又开始练起第二重。

        第二重是在呼吸的基础上引导气息游走经脉，看起来似乎颇为神妙，在最末批注着：“第二重练成之后，周身微显轻盈，丹田气海稍暖，气息略可掌控，呼吸隐有风声。”

        他当时看着“丹田气海”四个字，满心不信，只是摇头，但只不过练了三天，他就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丹田气海不仅有了暖意，而且微微鼓胀，仿若有了实物。

        他第一次相信自己手中这本售价五个铜板的烂大街的小册子……恐怕真的有些价值。

        －

        三月初三。

        “你们便是这次护送我家长公子的振威军士兵？”对方是一名不到三十岁的男子，一身笔挺而簇新的青衣，显然不是廉价的布料，神态虽然温和，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冷漠。

        秦震微微躬身：“正是，振威军第四营第三旅第一排，中士秦震、马亢，有礼了。”

        “哦？看你们年纪不大，已经是中士了？也是了得。”对方微微点了点头，“我是吕府三管事，吕青云，这一路便辛苦两位了。”

        “原来是吕管事，”秦震向他抱了抱拳，“不知吕大人是否已经准备妥当？还请管事代为引见，我二人也好当面请示。”

        吕青云笑道：“我家公子身体略有小恙，不便与外人相见，还请体谅。”他微微侧身，露出了不远处的两驾高大的马车。

        “哦？”秦震微微蹙起眉头，疑声道，“既然吕大人身体不适，是否改日再行？”

        “不不不，”对方摇头道，“朝廷既有任命，岂可任意拖延？再说了，也不好耽误了两位队长的军务。”

        秦震也呵呵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有劳管事向吕大人通禀一声，咱们这便启程吧。”

        吕青云向身边的小厮递了个眼色，秦震的手中立刻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呵呵，两位一路费心了。”

        秦震微一掂量，脸上笑容更盛：“管事实在客气，一路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一声，我二人自当尽心替吕大人效劳。”对方虽然不屑于下车相见，但真金白银却没有亏待，自己面子上还要给对方些尊敬的——毕竟自己只是个毫无地位的小队长而已，对方可是四品大员、一方郡守。

        车马隆隆而动，一行人缓缓踏上了东行的道路。

        说起来，秦震两个小队只不过二十名士兵，而吕峥自己就带了两辆马车、五十名护卫，其中更有十名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一路向东行来，似乎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护卫。

        而一路行来，身染疾病的吕峥虽然也有下车小停的时间，却从没和秦震二人正式相见，即使是那名吕青云，也很少出面和他们说话，只偶尔派了名小厮，向他们通传一声。

        他们甚至没有用上秦震准备了一整天的地图和向导。

        在休息时秦震在隐蔽处打开了那个钱袋，却有些眼花：袋中装的不是他平日里见惯了的黄铜大钱，而是十枚银光闪烁的银币！

        十枚银币，那就是一千铜币，二十个人平分的话……每人就是五十钱，普通士卒整整一个月的军饷！实在不能算少，吕家出手的确算得上几位阔绰了——当然，这钱肯定不会平分，何况回营复命时少不得还要向排长和旅长上供。

        到了第三天，凑在一起用餐的两个小队的队员终于有了一些抱怨。

        秦震咳嗽了一声，正色道：“这一路行来，吕家管吃管住，礼数已经不错了，我们不仅不用餐风露宿，每个人还能分几十个铜板的辛苦费……”

        “话虽如此……但……”罗小虎刚想反驳两句，却看到了队长的神色，便立刻又咽了回去。

        “如果我猜的不错……”马亢低声道，“这吕峥就是司隶校尉吕嵩的儿子。”

        士兵们顿时面面相觑。

        吕嵩身为司隶校尉，手中掌管京畿军政大权，又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的从父，极得皇帝马盰信任，甚至能调动皇帝的直属部队，堪称当今朝廷权势最盛的大臣，他的嫡长子吕峥自然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官二代。

        秦震点了点头：“没错，那一对骑兵……恐怕就是虎豹骑中的精锐。”

        刚刚还想要抱怨的士兵们再不说话。

        皇帝有直属部队，号为羽林六军：一曰神策军，二曰虎豹骑，三曰虎贲卫，四曰飞龙卫，五曰伏波营，六曰振威军，每一军三千至八千人不等，皆由皇帝的心腹将领掌握。其中虎豹骑是太祖皇帝一手创立，更是其起兵时的绝对主力，是清一色的骑兵，两百年来始终是天下最精锐的骑兵。而谢彪统帅的振威军虽然也是六军之一，却只是新近为了巩固帝都的防卫才临时成立的杂牌军而已，与延续两百年辉煌与威势的虎豹骑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能动用虎豹骑护送……”罗小虎喃喃了一句，重新闭上了嘴巴。

        确实只有吕嵩这位当朝国舅才能拥有这种特权。

        看到手下这群年轻人似乎都有所了悟，秦震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这种贵公子，能够给我们安排住宿饮食，已经是相当有礼了，何况还有辛苦费，你们若是还不满足，现在就自己回长安去吧。”

        罗小虎连忙点头：“秦老大言之有理，哥们几个，还是好好吃，好好睡吧！”

        －

        另一间客房中，吕青云正恭恭敬敬地服侍着吕峥用餐。

        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吕峥相貌颇为俊朗，棱角分明的面庞，孔武有力的身材，两道入鬓的剑眉尤其是显得其英气勃勃。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虽然出身皇戚世家，却不是个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反而是个胸有大志、平易近人的年轻人。

        他看了看丝毫没有动筷子的吕青云，笑道：“怎么不吃一口？平日里你可吃得比我快。这里乡村小店虽然不如长安，但也未必就那么难以下咽。”他说得颇为随便，仿佛是对着自己的兄弟或者家人，而不是一个低微的府中管事。

        “大公子说笑了，”吕青云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只是这三天来，青云有些不明白。”

        “哦？”吕峥轻轻放下了筷子，伸出三根手指夹住了面前的一盏酒杯，“说来听听？”

        “是，”吕青云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楚，“公子向来礼贤下士，纵然对方是个平民，也不吝言笑，因而备受朝野称赞，如今振威军应邀派人护送公子赴任，虽然只是两个小小队长，但毕竟代表着谢彪……”他稍稍忖度后方才续道，“公子何以避而不见？”

        吕峥微微眯了眯眼：“我难道会怕区区谢彪？”

        “一个谢彪……公子自然不怕，不，就是他的叔父谢安站在这里，公子也未必放在眼里，”吕青云忙道，“青云只是不懂……这两个小队长虽然年纪轻轻，却也颇知礼数，为何公子不见上一见？”

        吕峥举起酒杯，凑在唇边轻轻一抿，笑道：“一个秦某，一个马某，我就是不想见而已，难道我还怕他们以后做了大将军后找我报复不成？”

        “呵呵，”吕青云忙又为他斟满了酒杯，“是青云想多了。”

        晶莹的美酒自银壶中缓缓淌入了杯中，微微泛映着水波，温润有如琥珀。


　　https://www.biqugeg.net/0_47/1248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biqugeg.net　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g.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