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武科开考

七月十九日，阴云中隐约可见昏暗的日光。

        武科的考场便设在军事学院之外的一处平缓的土丘上，临时搭就的三尺高台上此刻已坐满了担任评考官的各部院大员。

        秦震很早就入了场，紧紧攥着从入口处领取的木制准考牌，安静地站在高台之下等待开考。

        他在高台上看到了几名熟悉的面孔：兵部尚书谢安、司隶校尉吕嵩……以及坐在角落里的陈烨陈副司长。

        随着一声沉重的鼓声，有名年近四十的魁梧官员缓缓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本官是兵部武选司司长，沛郡曹胜，也是此次武考的组织者，”这曹胜看起来并未如何发力，但场内数百考生却无一不是将他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首先，由我来介绍本次武考的三位主考官。”

        他侧过了身子，右手五指并拢为掌，躬身向谢安脚下虚指：“兵部尚书，谢安谢大人。”

        谢安就高座在自己的座椅上，朝台下年轻的考生们微笑着点头。

        “司隶校尉，吕嵩吕大人。”

        比起一年之前，吕嵩的气色似乎愈发红润，他微微抬起了身子，向考生们招了招手。

        “军事院副院长，孙思孙大人。”

        孙思如同谢安一样颔首致意，他的年岁与吕嵩相仿，但额上已遍布皱纹，一袭黑色的官服之下看起来空空荡荡，是个极为瘦削的老者。

        “还有兵部、都察院、军事院、防务院各司的司长，”曹胜又简单地指了指三名主考官两侧的十余名官员，终于又一次转回了身子，“今年司隶区的武考，共有一千六百余人参加，经文科筛选后来到这里的，共有四百二十名考生。我可以将话说在前面，司隶区虽是京畿之地，武考录取的比例却也不会比边远的幽州、交州多太多，今年总共也只有五十个名额，你们若是不拼尽全力，就只能成为他人的踏、脚、石！”他一字一顿地说完了这三个字，而后稍稍提高了声音，“现在由武选司陈烨副司长宣读第一项必考科目：长跑的规则！”

        他的副手陈烨早已离席而立，朗声道：“所有考生听到鼓声后开始赛跑，从出发点一直跑到长安最南侧的正门——安门，在规定地点领取三十斤重的背包后再跑回出发点，全程共二十里，沿途都有士兵指引，第一名50分，第二名49分，第三名48分，以此类推，40名以后均为10分，超过一个时辰未返回者视为淘汰，不得与参赛对手发生恶意的身体冲突，否则取消参考资格。如无异议，请在出发点做热身准备。”

        秦震一字一句地认真听完，才开始不紧不慢地跟着四百多名竞争对手的最后向出发点跑了过去。

        鼓声沉重而悠扬，所有人纷纷迈开了步伐。

        有人要趁着精力充沛时抢占有利的名次，因而一开始就冲在了最前，也有人希望保存体力等待后期的爆发，所以并不急于快跑。而秦震选择了前者。

        就如同之前马亢和徐小虎分析的那样，二十里的长跑对于经过了长期锻炼的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难题，秦震清楚自己的这具身体里含有何等坚韧的力量，他没有隐藏，一口气就与所有的竞争对手拉开了距离。

        跑步不是问题，负重跑更是家常便饭，在这段往返二十里地的跑步过程中，秦震的速度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当第二名抵达终点时，秦震的身体都快要被风吹冷，他只能不断地做着最简单的热身活动，不至于让身体完全冷却。

        到了第二项比赛弓箭射术时，秦震没能如同长跑时一样大放异彩，他只勉强得了第十五名的名次：他的确全部射中了箭靶，但却没有一箭能够稳稳射中靶心。

        而他也切实地体会到了本朝武风之盛，四百余人中，竟然有三人十箭全部射中靶心，全取了五十分！其中正包括了那位名叫栾无忌的封建迷信公子。

        面对这些变态，他只能摇了摇头，从背囊中掏出了一块早已准备好的肉饼，恶狠狠地咀嚼了起来。

        有了上午的教训，下午在确定选考项目时，他不由得更加谨慎了几分。

        考虑到自己只不过起了三四个月的小马，他毅然放弃了骑术和骑射的项目；泅水和操船对于他这种依靠溺水才能穿越而来的人来说更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兵器和拳脚招式的演练他同样没有把握……于是他最终却是如同栾无忌和马亢为他指点的那样，选择了举重和投掷标枪两项靠力量决胜负的科目。

        当他站在了举重的分赛场时，意外地遇上了栾无忌。

        栾无忌目光微微一怔，显然还记得他：“你真的选了这两项？”

        “小弟凉州金城秦震，还要多谢兄台之前的指教。”秦震朝他自报家门，也不过是为了混个脸熟。

        “在下河东栾闯，草字无忌，没想到和阁下还颇有缘分。”栾公子向他点头致意，似是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道秦兄弟现在多少分了？”

        秦震摸了摸鼻子：“只有八十五分，栾兄你呢？”

        “八十？”栾闯似乎有些惊讶，“我只不过比你多了五分而已。”

        秦震差点将自己的鼻子刮掉：只不过多了五分而已？

        “下一个，”有考官吹了一声哨子，喊道，“1024号考生入场！1086号考生准备！”

        “我先上了。”栾闯一边朝前走去，一边用力攥了攥拳头，指节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清晰可辨。

        他先向监考官员行礼致意，又将代表身份的木制准考牌放在了桌上，而后才缓缓走到了高达一人的铜鼎之前，双手在铜盆里蘸满了白色的粉末，向站在一侧的士兵问道：“我前面最好的成绩是多少？”

        士兵向官员询问了一声，回答道：“150斤。”

        栾闯咧了咧嘴：“给我300斤！”

        士兵看了他一眼：“这座铜鼎本身便有200斤的重量，150斤可是额外添加的。”

        “这个规矩我还是知道的。”栾闯用力扩了扩胸部，蓄势待发。

        “你可要小心些。”士兵十分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将300斤的重物堆入铜鼎。

        “多谢你的提醒。”栾闯上前一步，右手伸入铜鼎的底部，左手虚扶在外，腰部下沉，上身微微后仰，缓缓吐气发声。

        铜鼎晃了一晃，三条铜足随之离开了地面。

        “真是神力！”

        “栾家的子弟，倒都是继承了祖先的勇武呵！”

        围观的官员、士兵、考生无不发出了惊讶的赞叹声。

        秦震挑了挑眉毛，对其中的一句话产生了兴趣：栾家的子孙？

        就是那位在开国时纵横益、交二州、妇孺闻而止啼的皋狼公栾晨栾霸王的子孙？

        “500斤！”监考官高声喊道，又询问道，“按规矩每名考生可有五次机会，不过你的成绩恐怕今天已经无人可及了，是继续下一项呢，还是再试一次？”

        栾闯缓缓将铜鼎放下，长长吐了口气，他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双臂：“下一项吧。”他收起了木牌，又向秦震点了点头，“在下先行一步了。”

        秦震抱拳道：“若有机会，小弟还想再听栾兄的指教。”这位栾家的子孙看起来并不算讨厌，而且一身勇武确实不凡，若能抱个大腿认个朋友，自然是一件方便之事。

        “好！”栾闯笑了笑，大步走向了抛掷标枪的赛场。

        秦震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赛场：1086号考生被栾闯刺激得好胜心大炽，连续试了三次500斤的重量，愣是连铜鼎都没有挪动，只好撤下了200斤的重物，才勉强将铜鼎抱起。

        之后二十余人，除了少数几个能到400斤，大多都是350斤左右的份量，再加上铜鼎被数十人反复触碰后变得光滑，不少人连续试了两三次才能顺利举起，根本无人能够撼动秦闯创下的记录。

        “听说……这项考试最早的记录是第四届时豫州许褚许仲康创下的，一百九十年来无人可以打破！”排在他身前的几名考生小声谈论着。

        “折合成现在的秤，大约是一千三百斤吧，加上铜鼎的话……”

        “他简直不是人啊！”考生们纷纷咋舌。

        秦震闻言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最后一个，2333号！”报号员的声音陡然一高，他终于看到了结束的曙光。

        秦震精神一振，快步走上前去，将木牌递给了监考官，核对无误后转向了已经被摸得有些发热的铜鼎。

        他看了一眼树立在一旁的成绩榜，高居第一的自然是500斤的栾闯，第二名却和他足足有80斤的差距。

        “请给我加225斤的重物。”他向士兵点了点头，开始运气。

        丹田的真气凝聚成热浪，重重拍打着浑身的经络，震得他不由微微一颤。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感觉到整个铜鼎仿佛都小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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