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兵部的考功官

虽然对蔡狂颇为不喜，但秦震还是应邀参加了他的升职庆典。

        蔡狂仍然兼着西城门军侯，晚宴就设在他辖区内的飞龙台。

        这是一座规模和档次都不逊于百花楼和眠月阁的阁楼，底层以高台筑基，共三层楼，高六丈有余，楼中四处雕画着各种姿态飞龙图案，显示着他的主人绝非等闲商贾那么简单。

        “哟，秦老弟来了？”今晚的主角蔡狂早已满身酒气，脸庞上也已经泛起了微醉的酒红，他从桌上摸了一个酒杯，二话不说就递了过来，“你可来晚了，要自罚三杯！”

        “是，小弟认罚。”秦震也不推辞，连喝三杯后才递还了回去，“小弟今日找了好几家店铺，才寻得了一块配得上蔡司长的和田玉，还望蔡司长不要嫌弃。”

        他身后的东方白打开了包装严实的铜盒，将盒中的玉石展现给众人。

        玉石整体不过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微微泛着翠绿之色，造型则是秦震刻意挑选，一条飞龙缠绕于石刀之上，隐隐呈现飞腾之态。

        “贤弟真是有心了，这块玉石蔡某可是喜欢得很呐！”蔡狂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玉石捧了出来，爱不释手地细细把玩起来：他一身功夫都只是稀疏平常，唯有一套家传刀法还算入流，秦震挑选的这块石头正好拍中了他的痒处，更明白无误地蕴含着祝愿他飞黄腾达之意，他怎能不喜？

        “蔡司长能够喜欢，真是再好不过。”秦震笑着附和了一声。

        “贤弟请入上席，待为兄招呼一番外客，再敬你几杯。”蔡狂恋恋不舍地将石头放下，自有侍从将礼品收起。

        “不必在意小弟，蔡司长请。”秦震含笑点头，带着公孙白在楼中踱起步来。

        秦震从入口处绕行了半圈，发觉蔡狂宴请的客人，他有一半也都认识，至少都算脸熟，大部分都是各级防务院的官员，如马凝、朱江、诸葛仁等都早已就位；也有些世袭爵位的商家大族，北海王氏和敦煌赵氏的少主，王行之、赵昆仑便赫然在席。

        他唯一没有找到的同僚，却是西城门军侯鲁嚣。

        －

        或许是那块玉石起到了效果，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蔡狂从没有对南城门的物资保障有过为难之举，对于秦震的要求，大多都是有求必应，极少拖延；但对于鲁嚣却从未有过好的脸色。

        在三月的季度考评上，蔡狂便毫不客气地对西城门的几项工作进行了批评，鲁嚣个性粗狂好斗，向来不会打点关系，偏偏他的税收在四个军侯中排在了倒数，更因为治安问题和某一家大族发生了纠纷，他只能硬着头皮、涨红着脸将蔡狂的挖苦全盘接下。

        蔡狂他看了看房内的几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鲁军侯，你在城门司也干了四五年时间，却没看到有多少长进。人家秦军侯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不到四个月便左右逢源内外自如，你是不是该多学学别人啊？”

        他这一句话实在用意不善，简直就是直接将鲁嚣的仇恨引到秦震身上。

        秦震心中原本对他还抱有的一丝善意从这一刻起再也不复存在。

        －

        四月初七，本是城门司举行例会的日子，秦震却隐约察觉了有些不一样的气氛。

        院子比以往更加干净，值岗的士兵也多了十几名，就连马凝的那身官服，都比平日穿得更加端正。

        果然，几个人在马凝房中还没有落下屁股，便听得有小吏在房外叩门：“禀司长，总务司吴司长陪同兵部的长官朝这里过来了。”

        马凝倏地站起：“请他们来会客大厅。”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袍摆，“你们都随我来。”

        秦震见诸葛仁、鲁嚣二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略有迷茫，只蔡狂神色如常，显然早已知情。

        来不及细想，秦震便随着众人来到了城门司的大厅，不远处已传来了清晰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

        只见总务司的副司长吴克当先跨进了院子，他微微侧身，笑道：“我们城门司的马司长和几位军侯听闻兵部的刘司长亲自前来，已经在外迎接了。”

        “有劳各位，刘某实在不敢当。”另一人朗声道，边走边向他们抱拳拱手。

        这人年纪不过四十，生的八尺身高、相貌堂堂，面白无须，双目略显细长，颇有些儒雅的文士气质。

        “是兵部考功司司长刘昊，”马凝低声对几名手下介绍了一句，而后快步向前，笑着应道，“刘司长可身负给我等考功的重责，我等岂敢怠慢。”

        “马司长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刘昊放慢了脚步。

        “请入厅叙话。”马凝侧身让开了道路。

        “刘某外来是客，当然马司长先进。”刘昊笑道。

        吴克拍了拍他的后背：“客随主便，刘老弟便不要客气了。”

        刘昊这才迈过了门槛，众人鱼贯而入，依次就坐。

        寒暄了几句后，吴克清了清嗓子：“今日，吴某是奉了吕院长的指示，陪同刘司长来防务院各司考察人才，为将来提拔任用作为参考，几位军侯都在考察范围之内，可要打起一万分的精神，给刘司长留下好印象，给我们防务院长几分脸面。”

        众人皆是一凛，连忙沉声应道：“诺。”

        刘昊微微笑道：“诸位无须太过紧张，刘某也只是略尽职责而已。这样吧，今日与三位军侯都是第一次见面，不如请城门司两位司长来做个引见？”

        马凝看了蔡狂一眼，蔡狂点了点头，开口道：“便由蔡某代劳吧。”

        “这位是北城门军侯，复姓诸葛，名仁，字公义，是琅琊诸葛氏的嫡传后人。”他先介绍三人中年纪最大的诸葛仁，“诸葛军侯虽在防务院武职之位，却也精通文学，博古通今，堪称文武全才。”

        “莫非就是被称太祖皇帝誉为‘太平周公’的诸葛武侯的后人？”刘昊微微有些惊讶。

        诸葛仁抱拳答道：“正是先祖，后人不肖，辱没了先祖的声名。”

        刘昊摆了摆手：“诸葛军侯年不及三旬，尚有大好前程，岂可妄自菲薄？”

        “刘司长教诲的是，下官定当以此砥砺自己。”诸葛仁躬身谢了一声。

        蔡狂又转向鲁嚣，轻描淡写地介绍：“这位是西城门军侯，鲁嚣，他虽是出身益州寒门，但一身武勇胆魄，也颇让同僚们钦佩。”话虽然不算坏话，但衬着他此时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怎么都让人不舒服。

        刘昊点了点头，目光从他身上掠过。

        鲁嚣这几日正被蔡狂批评得不爽，见他在外人面前也有些阴阳怪气，不禁瞪了他一眼。

        蔡狂却没理会他：“这位是年前刚刚上任的南城门军侯，姓秦名震，金城人士，今年才十八岁，之前在振威军中效力，去年科考时以全国第六的成绩招录为官，他虽然年纪轻轻，但一身武勇即使在整个防务院也罕有人敌，九阳神功更是练至第六重境界，放眼天下也极为难得。”

        秦震倒是没想到蔡狂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心中有些讶然。

        “哦？”刘昊颔首道，“当日殿试时本官也在殿中，秦军侯可是得到了陛下的特别称赞，日后的前途自当不可限量。”

        “不敢当，”秦震忙低头道，“秦某出身乡野，不懂官场之事，只有靠各位司长的提携和指点，才能有所前途。”

        “呵呵，秦军侯实在客气了。”刘昊朗声笑道，“本官主管军事院、兵部、防务院及羽林军中官员、将领的功过考评，上一任南城门军侯的事情也有所参与，深知你们这个位置既繁忙辛苦，更责任重大啊。”

        马凝终于开口：“刘司长知道，处理上一任南城门军侯之事耗时漫长，使得南城门的工作几乎停滞了半年之久，秦军侯上任之初，我本还担心他难以完成全年的任务，不料只一个月时间，他就力挽狂澜，将南城门的业绩带到了全司第一，实在令广大同僚难以置信。”

        蔡狂亦道：“马司长说的是，而且秦军侯为人谦逊，对上级礼敬有加全力完成任务，对下属能礼贤下士团结其心，因而与同僚们关系大多都是极好，更可以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两位司长赞誉太盛，属下实在不敢当。”秦震虽然有些惊奇于他们这么夸奖自己，但脸上仍然难以抑制地乐开了花。

        刘昊满面笑容地看着他：“本官的一名副手很快就要调任外地，不知道秦军侯有没有兴趣来辅佐刘某？”

        秦震吃了一惊，顿时呆在座椅上。

        他周围的鲁嚣和诸葛仁都是一怔，而马凝和蔡狂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发自肺腑的真诚。

        这个世界……不太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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