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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崖底鬼事


第五十五章崖底鬼事

        我和老刘顺着滑道往下滑,由于刚刚下过雨,且滑道长年累月有木头在里面滑动,很是光滑,我们度很快,顺着滑道七拐八拐,撞过许多横生的灌木枝丫,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滑到了谷底,可谷底却不见一根木头,也没有晾木头的场地,四周全是些扭曲的老树,树干纠结在一起,布满的青苔和各种藤蔓,就像一条条巨大的蟒蛇。

        “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我摸了摸自己屁股,已经磨出来一个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身上的衣服也粘乎乎的,不像是雨露润湿的。

        “确实不对劲儿!”

        老刘猎鹰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滑道并不是到谷底就消失了,而是拐了个弯,继续深入灌木丛,不难看出,四周密密的植被别突兀的分开了一个凹槽,这无一不说明,咱们滑下来的凹槽并不是山里伐木人放木头用的滑道,而是……被一条巨大蟒蛇压出来的!因为,就在前面不远处,赫然有一堆刚刚蜕下来的蟒皮!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些懵,这……这得是多么大的一条蟒蛇,才能蜕下这么一堆蛇皮啊,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这凹槽显然不是一两天能够压出来的,可蛇的行动是没有这么固定的路线的,没有那条蛇会这样在一条线路上来来回回的走!

        “好久都没人来了。”

        不远处的树林子里冷不丁传出一个年迈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谁?谁在那边?”我探头探脑地朝那边看去,那边同样是密密的老林子,就茂密程度来说,就算是在大白天,这里也见不到多少阳光。

        透过难得的间隙,我隐隐看到了前面的一颗老树下坐着一个老头儿,老头身边还有一个青年,那青年十分怪异,一直围着那棵树绕圈,似乎有些不正常,不对,这个时候,这种环境下,这两个人的出现本来就很不正常!

        “好久都没人来这里了,好久都没人来了……”老人像是在跟我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语气中增添了几分萧索,声音里抹上了几分惆怅。

        我从后领拿出鲁班尺,紧紧攥在手上,这才缓缓向那老头走去。

        老头看了看我手中的鲁班尺,缓缓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们爷俩不会害你们的,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乡里人。”说完,他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叹了口气继续道:“乡里人老实,老实人就该被欺负么……”

        我松了手中的鲁班尺,有些尴尬,但还是没收回,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听着老汉的话,不知是被他感染了还是和他产生了共鸣,心里头莫名的涌现一阵伤感。

        “老伯,您大半夜在这儿做什么,晚上老林子里危险,天儿也凉了。”老刘小心的套话。

        “我一直都在这儿啊,这儿是我的家,人老了,就哪儿也不想去了。有儿子儿媳陪着,挺好的。”老汉摸了摸身后的老树,又将目光移向了围着树不停转圈的青年。

        “老伯,那这儿是个什么地方呢?我们要怎样才能出去呢?”我问。

        老头没有回答我的话,慢慢地从打满补丁的衣服里掏出一杆老烟枪,捻了卷烟草,放嘴里吸了一口,烟斗里顿时亮起来绿色的火苗。

        他慢慢的抽了一口,然后外一边挪了挪,拿烟头指了指旁边。我和老刘顺着他的意愿在一旁坐下。

        “人老了啊,就喜欢唠叨些陈年旧事儿,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你们就明白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到底有多久远,老汉我记不住了,那时候,这里还没这么多树,这山谷底下是个村子,叫双鱼村,村子里有个姓胡的屠夫,也许是造了太多杀孽,四十来岁了还没有子嗣,于是去培石村的神庙里请了愿,猪也不杀了,改作了木匠。

        也不知是老天开眼了还是神明灵验了,几个月后,胡老汉的妻子还真怀上了,胡老汉当即就去还了愿,看着妻子一天天隆起的肚子,胡老汉一整天都乐呵着,就连睡觉都是笑着的,可美好的事情总是不会长久,就像月亮不会一直圆满,十月怀胎,孩子是生下来了,可胡老汉的老伴儿却难产死了。

        那一夜,胡老汉真的不再年轻……

        那一夜,胡老汉白了半边头……

        那一夜,胡老汉流完了憋了数十载的眼泪……

        此后,胡老汉又当爹又当妈,一心只想把孩子拉扯大,他白天做木匠活儿,晚上将爷俩的衣服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线脚那几点殷红,你很难看见……

        不过还好,胡老汉为人热心厚道,做屠夫时从不缺斤少两,做木匠也从不偷工减料,东家门破了,西家椅歪了,都叫他帮忙,完事后别人道谢送礼,他总是笑笑,摆摆手就走了。因此,村里人都对胡老汉爷俩很是照顾,他们日子不算富裕,但也还将就着过得去。

        村里有个黄大财主,虽然有钱,但待人很好,经常接济穷人,乐散好施,人们都不管他叫黄大财主,而叫他叫黄大善人,黄大善人也帮了胡老汉不少。

        村头还有个纸人张,那手艺,扎出来的纸人就跟活人似的,他有个女儿,长得很清秀,在外面学唱戏,人们都叫她红娘,学成后回村里住过一段时间,也就是那一段时间,红娘和大壮,也就是胡老汉的儿子好上了,两家父母见两孩子处得来,又都是乡里乡亲的,便同意了这门亲事,谁都没想到,这就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也就是从那时起,黄大善人变成了黄大财主,最后变成了人们私底下才敢叫的黄大恶人,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着法子合并乡亲们的土地,不久就成了村里的大地主,把村里人当牛马使。

        也就是从那时起,黄大财主不与人见面了,人们很少看见他出门,就算见到,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劲儿,村名们也说不上来。

        也就是从那时起,村子里开始有人失踪,隔三差五就少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来也不是没人想逃离村子,但逃村的人第三天后就会出现在村头的老井里,一时间传言四起,有的说,黄大财主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有的说黄大财主已经死了,现在的黄大恶人是山里的精怪变得,更有人说,黄财主死了,成了僵尸,专吸人血,所以村子里才会不断有人失踪,众说纷纭,至于真正的原因,无人知晓。

        就在大壮和红娘准备订婚的前一天,黄大财主横刀夺爱,要把红娘娶进门儿做儿媳妇,他儿子生来就是个傻子,再加上黄大财主的性情也变了,谁家的姑娘都不愿意给他家做儿媳,但无奈黄大财主有钱有势,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人。

        在黄大财主的威逼利诱下,纸人张万般无奈,只得将红娘嫁到了黄大财主家做儿媳,本来想着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只能委屈红娘了。可没想到红娘脾气倔,一哭二闹三上吊,死也不从。

        黄大财主也是心狠手辣,说红娘是嫌弃他家儿子是个傻子,比不上大壮,扬言要让大壮也变成傻子,于是当天夜里叫上一群人冲进来胡老汉家,对着大壮一顿毒打,胡老汉将尘封近二十年的杀猪刀捏了又捏,想到黄大财主以前对父子俩的照顾,终于还是放下刀子,抱住了大壮。棍棒落在父子俩身上,将那一夜的雨染成了红色。

        事后,胡老汉老泪纵横,看着大壮说,儿啊,你以后就做个傻子吧。

        大壮看着自己年迈的爹,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着牙,用力点了点头。

        第二天,村子里多了一个只会笑着哭的傻子……

        三天后,红娘嫁进了黄大财主家,因为她知道,这就是命,她不嫁,大壮会死;她不嫁,她爹也会死。

        那一天,胡老汉家门口那个傻子笑了哭,哭了笑,黄大财主专门给胡老汉和傻大壮送来了喜酒,傻大壮以最憨傻的笑接过了酒杯,揣着苦成海的心喝下了喜酒,就很烈,醉得了他的人,却醉不了他的心……

        后来,傻大壮远远的看见红娘几次,红娘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就像她爹现在扎的纸人,不成人形,不仅如此,他还现红娘的脖子上有几道乌青的勒痕,这一切,看在大壮眼,疼在大壮心,终于,在一天夜里,傻大壮翻进了黄大财主家的院子,他看到红娘并没有在黄大财主的儿子房里,而是在黄大财主房里!

        傻大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黄大财主的院儿里出来的,回到家后,他扑进胡老汉怀里,嚎啕大哭,红娘她命苦啊。

        自那以后,傻大壮真的成了傻子,只会偶尔在夜里清醒几次,平日里他不哭不笑,成天蹲在村头,远远地看着黄大财主的院子,喃喃自语,说着些人们听不懂的话,他说村子里长了好多奇怪的树,树上有好多乌鸦,还盘着条大蟒蛇,还有跳动的红色花朵,就在那院子里蔓延……

        又一次,傻大壮蹲在村口说胡话,突然就傻笑起来,有人听清了他说的话。

        “……黄家院里歪房梁,儿媳逼上公公床,拿命来唱伤心戏,生不如死是红娘……”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时间,这事儿在双鱼村闹得是沸沸扬扬,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傻子的话,能信吗?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答案,老百姓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黄大财主不这么想,当天夜里,雨又染成了红色,胡老汉为了保住傻大壮性命,瘸了两条腿,从此以后只能在地上用两只手爬着走。

        不久的一个深夜,傻大壮清醒了一次,看着满地爬的父亲,又想到了不成人形的红娘子,终于,他打算带着两家人逃离这个伤心地。一切交代好,他再次潜进黄大财主的小院……

        这次,他看到红娘瘫在床上,全身赤裸,被许多红线缠绕着,四周点着许多半红半白的蜡烛,蜡烛里黏着红色的线,准确的说,那些线是被红娘的鲜血染红的。

        红娘全身上下有着密密麻麻的口子,不停往外淌着血,鲜血被绑在身上的绳子吸进蜡烛里,将白蜡烛慢慢侵染成红蜡烛,其中一根血线连接着一只碗,碗里有殷红的血,而那黄大财主,就端着那只碗,两只眼泛着绿色的光芒,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正慢慢扭过头,对傻大壮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那天晚上,傻大壮没能出来。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胡老汉什么都没有说,脸上也没有悲喜,他默默拿起了那把跟了他大半辈子的杀猪刀,摸黑爬爬向了黄家大院……

        当清晨第一抹阳光照在双鱼村时,大家惊奇的现黄大财主的大院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棵扭曲的老树,胡老汉斜靠着那棵怪树,心口插着一把杀猪刀,四周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从此以后,村子里再也没有了黄家,后来,村子里的人在短短几天里消失不见,双鱼村成了鬼村。再后来,那怪树底下钻出了一条大蟒蛇,那怪树越长越多,笼罩了整个山谷……

        …………

        一阵夜风吹来,我一怔,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也许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

        “那红娘呢?”我问。

        “她就埋在老树下面。”老汉磕了磕烟斗,咳嗽了一阵,将烟枪往一个方向指了指:“从那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去,路上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切忌,切忌呀……”

        老汉的声音渐渐飘忽,我猛然现我们还在原来的位置,刚刚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我回过头,朝老汉刚刚坐着的怪树看去,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他还坐在那儿,身边一个傻乎乎的青年正围着老树不停的转圈,老树里面依稀有一个女人,正咿咿呀呀唱着戏,这时我猛然现,老汉的裤腿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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