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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寝食难安


龙城(今辽宁朝阳)的东面,是渝水,后来改名叫大凌河。

        渝水是龙城附近最大的一条河流,也是中国东北独流入海的较大河流之一这条河,后来又称为“白狼水”。

        唐朝时改称“白狼河”,辽时称“灵河”,金、元时改“灵”为“凌”,称“凌河”,也有记载称“凌江”。

        总之,这是龙城赖以生存的母亲河。

        慕容垂现在站在渝水对岸,望着龙城东面的城墙呆。

        龙城倚河而建,取水方便,渝水亦是龙城护城河的源头,这里处于一个河面宽阔的地带,根本没办法截断。

        有时候地理上的优势,是没办法用谋略替代的。韩信水淹废丘,那也是个特例,不是什么情况下都能使用的。

        更何况跟晋国不同,鲜卑慕容的燕国马匹虽然很多,却并没有水军。

        就算是去秋名山当车神,先不说能不能取胜,要参加比赛至少要弄辆车吧?

        连水军都没有,想利用水军来封锁和攻打龙城,似乎只是一个比较勉强的梦!

        之前和鲜卑拓跋家的拓跋寔进行了一场野战,对方战力十分强悍,败而不退,退而不乱,从容的返回了龙城。

        战术角度上看,并没有什么破绽,这也是让慕容垂寝食难安的一件事。

        鲜卑拓跋已经慢慢成长起来,他们除了领导层还缺点智商以外,其他该有的也差不多都有了。

        而自己的队伍,因为慕舆根叛乱的缘故,军心不稳,暂时还打不了硬仗,只能暂时退兵,驻扎在渝水对岸。

        这里安全,而且可以从容预警。若是不知死活,在龙城南面扎营,被人家夜袭那就丢人丢大了!

        “拓跋氏,也变得这么会打仗了?”

        慕容垂心中一沉,自言自语的说道,他心中一直盘横着一个疑问。

        鲜卑拓跋氏,以前都是被他们慕容家按在地上摩擦的货色,现在也能雄起,代郡(现在鲜卑拓跋氏所控制的地方)究竟生了什么事情?

        拓跋寔么?

        这个人慕容垂知道,但怎么说呢,他觉得此人还提不上号。

        勇猛有余,智谋不足,换句话说,就是脑子里全是肌肉,不足为惧。

        “皇甫真,传令下去,大军围困龙城,在西面,北面,南面挖掘壕沟!”

        看了半天,慕容垂也没想到什么特别的好办法。

        所以,只能用笨办法。

        有时候笨办法就是好办法。

        壕沟的好处,就是抵消防守一方的先天优势,可以从容的在敌人弓箭的射程内行进,搬运物资,甚至进行土工作业,用泥土垒砌一个斜坡,然后从斜坡攻上城头。

        当然,有利有弊,坏处就是,耽误时间,耗费人力,而且对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挖坑,到时候伤亡肯定是难免的。

        拓跋寔或许不足为惧,但龙城的先天条件,足以抵御智商的缺陷,只要对方坚守不出,他慕容垂也只能看着徒之奈何,挖掘壕沟,困住敌人,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天时地利人和,地利被拓跋家占了。

        天时的话,冬季,渝水会结冰,上面能跑马,所以那时候才是攻打龙城的好时节。

        上次之所以龙城会丢,是因为兵力实在是过于悬殊,即使占据了地利,也需要人去守城。

        这次拓跋氏有所准备,看来必须要等到冬天才能进行决战了!

        他喵的龙城东面是渝水,无法封锁,真是让慕容垂心中无名火起!但那能怨得了谁呢?这里本身不就是慕容家曾经的老巢么?用自作孽不可活来形容还差不多。

        看到皇甫真半天不说话,慕容垂温言问道:“楚季(皇甫真表字),你是三朝元老,在龙城呆的时间也很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唉,当年我跟你四哥玄恭(慕容恪表字)说,慕舆根这家伙该杀,迟早是个祸害。

        只是玄恭有些妇人之仁,我们才会有今天的窘况。杀一人而救一国,这才是大仁大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皇甫真对于慕容恪的优柔寡断,说实话,并不是很理解。仁义没有错,但没有原则的仁义,则是姑息养奸。

        用现在的一句话说,那就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听了皇甫真的话,慕容垂失笑着摇头,慕容恪并不是不讲原则,而是这个原则实在是太大太高。

        用一个词来说就是“拨乱反正”!

        或者说是“矫枉过正”。

        团结,是慕容恪追求的东西,他在努力改变因为慕容俊锐意进取而导致鲜卑慕容内部分崩离析的趋势。

        目前来看,还是卓有成效的。

        对于这些,慕容垂不想评价,他虽然不能认同慕容恪的理念,不过对方的作为和心性,还威胁不到他。

        “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刚才你似乎对我的命令很怀疑?”

        陡然间,慕容垂身上有一股极强的气势爆,让人不敢直视!

        皇甫真这才醒悟,现在这位吴王,已经不是当初的闲散王爷了。

        慕容俊不在了,这次站队慕容垂又是站的稳稳的,平定慕郁根叛乱功劳很大,已经掌控了一部分军队,更一批军中后起之秀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这一次新皇登基,军制改革,有几个最大的受益人。

        慕容恪就不说了,基本上处于摄政王的地位,在燕国有着最高的调兵权限(部落制度还未完全根除,鲜卑贵族对本部族的部落军有着绝对的控制,只要不怕秋后算账,就可以听调不听宣)。

        可足浑皇后,给慕容伟出了个点子,仿照晋国的军制,设立幕府,以大都督为最高指挥。

        将燕国分为南北两个区域,每个区域设立一个幕府,负责调动军队,指挥军队出击,但不负责日常训练,也不管将领级别和晋升。

        北幕府设立在龙城,负责防备鲜卑拓跋,以及北方的丁零族。

        南幕府设立在枋头,负责对晋国和秦国苻家的攻略。

        基本上,这个布局属于南攻北守的格局,重心在南边。

        暂时失去男性功能,无法享用后宫佳丽的慕容伟,将精力都放在国事上,从善如流,颁布了这项改革令。

        因为这对于分化军队内部的抱团,将日常训练和出兵作战分割开来,有利于巩固皇权,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件事慕容垂可以算得上是个很大的受益人,只不过,还有一个更要命的事情需要清理和收拾,不然他就是燕国的大笑话了。

        龙城,也就是北幕府的所在地,现在居然还在拓跋家手中。这让人情何以堪?

        慕容垂有心将北幕府经营成自己的老巢,总不能说老巢被人家占着吧?

        有时候,慕容垂甚至在想,关于幕府的出台,这他喵的怎么看怎么像二桃杀三士的把戏呢?

        自己明显不想去趟龙城这浑水,最后却不得不亲自带着麾下嫡系和亲近部落的军力出兵龙城。

        可足浑家的女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厉害了?

        慕容垂陷入了沉思,等待着皇甫真的回答。

        “吴王,你想想,龙城这里是活水,我们本来就没办法封锁渝水,就算挖掘壕沟,那也只能等到冬天,再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白白的浪费军粮而已。”

        皇甫真这个人认死理,说的话也很不好听。

        “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龙城我志在必得,这也是燕国起家的地方,用汉人的说法,这里就是龙脉所在。绝不能落在其他人手里。”

        皇甫真有公心不假,所站的角度却是以燕国为主,而不是站在他慕容垂的角度看问题,所以有时候会得出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结论。

        燕国没有龙城真的可以,但他慕容垂没有龙城,就只能一直玩“潜龙勿用”的把戏,他也想有一天能飞龙在天啊!

        “吴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困难,其实拓跋寔也很困难,他们只是骑虎难下而已。在下认为,可以跟他们讲和,让他们退出龙城。”

        皇甫真一脸自信,没想到慕容垂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鲜卑拓跋氏,并未彻底开化,陋习不少,这且不说了。

        就算是开化了,莫非人家是开善堂的,你让他们退他们就会退么?开什么玩笑!

        慕容垂差点对皇甫真说要对方女儿陪他睡几天,看这位三朝元老愿意不愿意。

        “吴王,先礼后兵,在下去一趟龙城,谈谈也好啊。”

        皇甫真根本不愿意放弃,而且似乎有所凭借,不像是“试试看”的态度,倒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让别人去不行么?虽说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斩使以示威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皇甫真明显是跟着慕容家打天下的“忠义之士”,慕容垂还是舍不得对方冒险的,虽然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嫡系。

        没想到一副文士打扮,颇有些书卷气息的皇甫真拍拍胸脯保证道:“如果我不去,难以表示诚意,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我们短时间拿对方没办法,对方想走也走不了,只能跟我们耗到冬天。

        这正是应了麻杆打狼,两头害怕这句话。所以在下必须去一趟。”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慕容垂点点头,不得不承认皇甫真确实是个做大事的人,随便嘱咐了几句,这位副手就轻装上阵的来到龙城南门。

        城楼上的士卒放下来一个篮子,皇甫真就坐进去被吊上城头,随即五花大绑的送到拓跋寔的面前……

        寝食难安的并不止燕国的吴王慕容垂,有个在潼关的沙场宿将,此时比他更加焦躁,几乎可以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了。

        深夜,潼关东面的城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两个黑影,几乎是一骨碌的闪进大门,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两人进城后,扯掉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里面的服饰,居然和潼关士卒的一模一样。这两人低着头,被梁安的一个亲兵领到梁安在城楼上的签押房内。

        两人一进签押房,关上房门,其中一个窈窕的身影就扑向正在案头看书的梁安,紧紧抱着不放,低声抽泣。

        “影儿,好,好,再看到你,爹就放心了!”

        梁安几乎是要老泪纵横,不过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不是跟女儿温馨的时候。他板着脸看了那家伙一眼,不悦的说道:“臭小子还不过来坐?你以为老夫近期坐立不安都是为了什么?”

        “那个,你们父女两人肯定还有很多话说,要不我先回避下?”

        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大言不惭的坐到梁影和梁安之间,此人正是现在洛阳扛把子的赵大官人。

        “你们冒了这么大危险来潼关,不会是来看我这个老家伙的吧?外孙呢?”梁安对着梁影挤眉弄眼的,弄得一向落落大方的梁影都羞红了脸。

        如果真有“外孙”,那哥就是喜当爹了,可能么?

        赵川不屑的撇撇嘴,然而有些话却不能说出来,谁让自己以后会睡人家女儿呢,还不许别人调侃你几句么?

        “不说笑了,赵川,你究竟是为何而来?”

        梁安终于肯进入主题了,赵川拿出一块印信,乃是东海王府的虎符,可以调动私军的信物。

        “长安城可能有剧变,到时候潼关当其冲,依我看,不如先下手为强,当然,先下手不是说现在就动手。”

        说完这话,赵川现梁安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

        “爹,苻生不会放过你的,一旦他继位,梁家就会遭受灭顶之灾!现在是因为桓温还没有退兵,苻健不敢拿你怎么样。

        一旦桓温退出汜水关,甚至返回建康,那苻健会在第一时间将你调走,至于结果会怎么样,他即使不收拾梁家,苻生以后也会动手的。”

        梁影说得有理有据,这话是赵川告诉她,让她亲口说出来的。

        同样的话,自己说和对方的亲生嫡女说,那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果然不出所料,梁影这话一说,就见梁安那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上挂着自嘲的笑容。

        “我最近正是犹豫不决,听你们这一说,苻坚那里,似乎可以指望一下!”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以中国古代的价值观,现在梁安终于苻家,这才是忠,他若是终于东晋,那叫卑鄙小人。

        梁安从苻健这里跳槽到苻坚这里,比他跳槽到东晋,心理压力和负罪感,都要小得多。

        “苻健的儿子,都没有人君之像,看来我是可以为将来打算打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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