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都切了

在手术的过程中，我全程在一旁细细观看了起来，从病人开始的痛苦，到手术结束后的宁静，不仅是暂时将疾病排除的斗争结果，也是一种短暂的心里安慰。&1t;/p>

        手术过程表面上很顺畅，但实际上会出什么问题还得要在术后的48小时内仔细观察。&1t;/p>

        手术主刀的并不是马主任，而是一个叫崔合通的中年主任医师，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是不次于马主任的高手。&1t;/p>

        崔合通为人很严厉，与病人和同事相处起来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无论什么话从来不说第二遍，你能听的到最好，听不到别怪我没工夫再和你叨叨。&1t;/p>

        如果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最后和实际工作起来有些许个出入的话，那便要承受他雷霆万钧般的打击，狂野的喉咙与喷涌的唾沫星子将会毫不留情的被他喷涂在你的脸上。&1t;/p>

        同时他也是医务科的主任，掌管着大部分医师的生杀大权，所以我们遇到他的时候，都想方设法离得他近一点，生怕错过任何一句事关重要的指示。&1t;/p>

        崔医师的手术技巧不在于多么精妙，而在简洁、规范，合乎教科书上的招数，说几刀就几刀，绝不多出一刀，哪怕是切错部位，也绝不回手补救，但对于他多年的临床经验来说，落错部位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乃是科室里名不见经传的一流高手，我们习惯叫他崔一刀。&1t;/p>

        本次手术由崔一刀出手，也只能由他出手，别的人还真不放心，但即便如此，在术后的观察中还是遇到了异状——病人出事了。&1t;/p>

        这个动过手术的19岁年轻人在第16个小时后开始了高热，脉快而弱，病人烦燥、谵妄，甚至昏迷，并常有呕吐和水泻，即是俗称的甲状腺危相。&1t;/p>

        出现这种症状也是早已经在预案中提到的，自然不会被崔一刀所忽略，各种急救措施马上施展在了患者的身上，吸氧啊，复方碘溶液啊等等等。&1t;/p>

        然而，患者在一番抢救后却不见有好转，反而呕吐的更加厉害，血压也不断的上蹿下跳起来，多项指标处于标的范畴，可以说是意外中的意外。&1t;/p>

        崔一刀此时也有些急了，给患者打了几针镇定剂，才将这样的异状给压了下去，但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却让他的脸面早已挂不住了，从原来有条不紊的出手，开始不断范一些小错误，这在平日里，简直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1t;/p>

        我看到旁边一个医师微微有了笑意，显然可能以前是都被崔一刀来过一顿霹雳过，这一次崔一刀出了臭，自然有嘲笑一番的举动，不禁让我觉得有些悲哀。&1t;/p>

        “崔医师，我觉得我们应该招集更多的医师过来一起探讨病人的这种急性症状是如何出现的！”&1t;/p>

        马主任自然不好让崔一刀继续这么尴尬下去，而且病人确实也处在了一种比较危急的情况，在几个小时的抢救下并没有明显趋向去好的那方面展。&1t;/p>

        崔一刀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点了点头，同意了马主任的意见，但我从他的眼神却看到了更多的不甘与失落，想必这一次手术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对他本人而言都是一次重大的打击。&1t;/p>

        很快，手术室里又来了几位医院内比较有实力的医师，包括上一次会议里坐的比较靠前的钟英杰医师等几位大佬，围在了一起，对着病患指指点点，商讨个不停。&1t;/p>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就是商定好一个方案马上对病人实施一番，观察一会再继续商定方案，这样来回循环的抢救中。&1t;/p>

        可惜，在差不多有四五次恢复性抢救后，病人非但没有从这种危机的情况下有所好转，反而奄奄一息了。&1t;/p>

        “不……我们难道都错了，难道是他还有别的并症因为甲状腺激素进入血液后被刺激而引出来的？”&1t;/p>

        崔一刀到现在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盘死局中，周围的医师对症状的判断处于一种猜测的状态，根本就无法具体指出根本的原因所在，相当于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1t;/p>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而病人的生命也似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悄悄然的向另一个世界里探出自己的步伐。&1t;/p>

        有道是时间不等人，但生命更是不等时间。&1t;/p>

        随着病人体征的下降，崔一刀以及众位医师全都慌了神，有破口大骂的，有怨天尤人的，有胡乱埋怨的，有动手动脚的，就是没有一个能彻底解决问题。&1t;/p>

        监控室成了一个菜市场，乱成了一堆麻。&1t;/p>

        “都给我闭嘴，安静下来！”&1t;/p>

        马主任也给这些意识烦的不行，但他确实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在最后一次帮忙查看病人症状的手势后，便摆了摆手，让这群医师回去了。&1t;/p>

        眼下监控室只剩下我和几个协助的医师，崔一刀以及马主任还有几个护士，没有旁人了。&1t;/p>

        “大家也都清楚了，这一次病人恐怕在劫难逃，等下一定要统一一下口径，就说我们尽力了，还有崔医师，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到了，我会如实和院长说的！”&1t;/p>

        到了这里，马主任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已经判定患者的死刑，这在医院里并不是第一次，大家都心知肚明。&1t;/p>

        只是我望着病患那么年轻的面容有些觉得遗憾，这么年轻就逝去了生命，实在有些太可惜了。&1t;/p>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是不好去动手的，只能等待可能出现的机会，如果老天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话，相信也会给我一个机会下刀。&1t;/p>

        崔一刀现在除了一头的汗以外，剩下的唯有一张不比病患白皙多少的脸。&1t;/p>

        这一次的病患意外对他个人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打击，可以这么说，如果这几天病患就此离世，恐怕他的医师生涯也到此为止，无法更上一步。&1t;/p>

        作为整个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崔一刀的精神都生了改变，全然不似以前那般说话简洁与行动雷厉风行了，而是唯唯诺诺，喃喃自语。&1t;/p>

        同样作为医师，我感同身受，特别是崔一刀的表情，绝对完爆牛头马面的所谓表面上的那种作态，而是一种深达骨髓里的悲哀，确切的说不仅仅是为他自己，也为那个病人。&1t;/p>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如果没有就回去吧！崔医师你也回去吧！”&1t;/p>

        马主任挥了挥手，把周围的医师给打走，崔一刀却不愿意离开，平静的说道：&1t;/p>

        “我要留在这里，直到最后一刻！”&1t;/p>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哦，对了，小志也在，他最近表现很好，在一些意外的手术里也有出色的表现，说不定能帮上点忙！”&1t;/p>

        马主任走之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才离开了监控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将重担交给了我。&1t;/p>

        我却铭记于心，准备开始我的诊治了。&1t;/p>

        “小志啊！你说人，本来就这么脆弱么？”&1t;/p>

        现在就剩下我与崔一刀了，场面有点肃穆，还是崔一刀先打破了尴尬，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1t;/p>

        “人一直都很脆弱，只是因为平时的强大把脆弱给掩盖住了，而忽视掉了自己的脆弱导致脆弱提前一步的到来。”&1t;/p>

        我下意识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正如崔一刀问这话的感觉一样，一问一答，显得有些深刻。&1t;/p>

        “或许是吧，也或许是自己故意将脆弱给放大，来彰显出生命的可贵，同时惊醒那些还在视若无睹的人。”&1t;/p>

        崔一刀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转过身去，坐在了旁边的沙上，开始了闭目养神。&1t;/p>

        看来，上天已经注定要我做那个挽救脆弱生命的神医圣手了，我无法退却，也不想看着年轻的生命离开人世。&1t;/p>

        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1t;/p>

        没想到这句电影里才能出现的话竟然落在了我的身上。&1t;/p>

        刀起，患者身体被再次打开一个口子，然后切割甲状腺相关腺体组织。&1t;/p>

        原来以我的想法是，照着脖子周围一圈开刀，大不了多切点甲状腺的部位，然后逐一切除，可事实却和我的想象有了不小的差距，或者说，偏离了我的预期。&1t;/p>

        病人体内的甲状腺似是融入了血液中，再被带入了身体各处器官，引起了部分器官的病变。&1t;/p>

        可以说他的病情完全是因为扩散导致的并症，而且是多方位全身心的，不仅仅这一块的面积。&1t;/p>

        当我明白这个现状的时候，就知道要糟。&1t;/p>

        如果想要完全治愈他，意味着他的全身都需要被我切出来，化作魂体，然后来一次细细的切削。&1t;/p>

        我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也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办得到，心下里有些忐忑。&1t;/p>

        记得当初在医学院里亲眼见过我的老师解剖过一具尸体，到后来上次遇到的尸块，都是我在医学道路上的垫脚石。&1t;/p>

        “胃……切了，肾……切了，肝……真是好脏啊……切了……，连成片的血管……里头都成了脏黑色……怪不得缺氧呢……切了……”&1t;/p>

        患者的身体被我在阴间切成了一片片，一瓣瓣，摆放在空间里，宛如那天面对尸检的死尸。&1t;/p>

        这些器官一旦切下来被放置出来的时候，都好像是要被灌注了生命，做着各式各样的动作，在地上翻滚着，爬行着，没有一个愿意老实的躺在那里。&1t;/p>

        你能想象的到一块肉会学着人一般爬行么？甚至出类似痛苦时候的“哎哟哎哟”的声音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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