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凶手

谁是凶手？

        宝物武功连影子也没有见着，这船上就多了一个可怕的杀星。当真是出师不利。雪山侠叟否认杀过人，便说明杀人的另有其人。这到底是谁呢？天空的两只扑天隼发出一阵阵凄凉的鸣叫，绕着不老童叟的船飞来飞去，就是不肯离去。童叟笑道：“各位想想，是什么人才不想你们去破岛？”

        钟师狄猛然一醒，道：“是破岛的人，只有破岛的人才不想咱们去破岛！”巨鲸帮的船上居然有破岛的人！众人大惊，本以为这次行动天衣无缝，岂料破岛的人早已洞悉先机，潜伏在此。那么此行的危险性当真是不言而喻了。有人大叫：“他奶奶的，谁是破岛的王八蛋，给老子站出来。”“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跟老子一刀一枪明里干！”汤火海忽然大叫：“这船上不可能有破岛的人，船上的每一个人我都仔细调查过才请来，不可能有跟破岛关系的人。”

        “谁说没有？”赵延宕忽然冷冷地道，“韩公子，听说十二年前，姜云曾经和你在汉水有过一战。那次姜云本可以一刀将你杀死，却忽然手下留情。这会儿你是不是要感恩图报，将我们杀死？”韩白驱怒道：“姓赵的，我和你有什么冤仇，你要这样冤枉我？不错，当日姜云是不曾杀我，他是说我不配死在他的刀下。我宁愿被他一刀杀死，也不想受此奇耻大辱。你说，此仇不报，岂可为人？”赵延宕冷冷地笑道：“这不过是你的一家之言，谁知道你心想什么？”韩白驱大怒，铁扇一指，道：“姓赵的，我和你决个生死！”他知道赵延宕这么一说，无疑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真有点气急败坏。

        汤火海道：“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大家不要失了和气。我们自己乱了阵脚，正中凶手的下怀。”童叟赞道：“汤帮主临危不乱，果然是干大事的人！”汤火海冷笑地道：“我与魔龙教素无瓜葛，我不知道你们来的目的，却休想利用汤某。”童叟笑道：“岂敢，岂敢。”汤火海道：“从今日起，我会加强巡逻，防范敌人的毒手，大家也务必小心谨慎，直到把凶手抓出来。”白世文问道：“帮主，那破岛还去不去？”汤火海一阵犹疑，却听童叟叫道：“去，当然得去。”见众人不解，便接着道，“现在的破岛上，姜云已死，崔秀娥被擒，正是攻打的千载难逢之机！”

        汤火海眉毛一跳，道：“你说什么？崔秀娥被擒？”

        童叟哈哈笑道：“正是，正是。孙儿，去把崔大岛主请来。”只见白发老孩从船上押来一名女郎，那女郎身上戴着手镣脚扣，走起来“叮叮当当”地响。那女郎清秀脱俗，英气逼人，只是此刻一脸憔悴，如皓月的光辉被乌云遮盖。这时，天上的两只扑天隼忽然连声大叫，直扑下来。童叟早有准备，一轮飞雨般的雨花针激射而出，两只大鸟不得不又飞上半空，仇视眈眈。童叟叹道：“这两只畜生如果通人语，一定早已向破岛通风报信了。”

        那女郎冷笑道：“隼儿不救走我，是不会走的。”独孤劫余道：“你便是崔秀娥？”那女郎看看他，眼光落到他腰间的重刀上，道：“原来你就是独孤劫余。”独孤劫余点点头，心中已无疑问，能够一看自己的冷艳锯，就确定自己身份，这份见识确非常人能及。此人必是姜云之妻崔秀娥。心道：“两只大鸟果然有灵性，原来一直知道主人被囚于船舱，每每攻击童叟，只为营救主人而已。”

        汤火海道：“崔秀娥何等人物？居然被你们抓到，我不信，不信！”童叟道：“我爷孙俩哪有这个本事？”顿一顿，神情诡异地道，“是我们教主抓到的。魔龙教主，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处不在！”众人听他阴深深的语调，无不打个寒蝉。心想连当世少有的绝顶高手破岛岛主崔秀娥也能被那魔龙教主生擒活捉，真不知那魔龙教主是怎么样的一号人物。

        ***

        “啊！啊！”

        半夜里突然传来两声惨叫声，声音凄厉，如中鬼鞭。船头一下子聚满了人，却见海沙帮帮主褚万里和黑沙掌长机子两人倒在血泊之中。

        众人议论纷纷，良久只见韩白驱匆匆忙忙地赶来，喘着气喊道：“谁？谁又死了？”赵延宕在一旁，冷冷地道：“我们一听到惨叫声，便立刻赶来，赵公子为什么这么晚？”韩白驱脸上一红，道：“我……我拉肚子去了。”赵延宕道：“请问有谁看见？”韩白驱骂道：“谁上厕所会叫人看着？”赵延宕冷冷一笑，道：“迟不去，早不去，赵公子去得很准时哦。”韩白驱怒道：“你又想冤枉我？”他一向温文尔雅，姿态潇洒，现下连番被赵延宕攻击。只怕三人市虎，若人人以为自己是凶手便百口莫辩，只有死路一条。这时，气急败坏，挥起铁扇，要和赵延宕拼命。汤火海叫道：“没查出谁是凶手之前，谁也不许乱动！”派人制止赵韩而人残杀。

        这次最先发现死人的，还是水手小郑。小郑向汤火海禀告道：“帮主，两位大爷被杀的时候，我看见一条黑影闪过。”汤火海连忙问道：“你可有看清他的相貌？”小郑道：“看不见。他披着一件黑斗篷，身上似乎穿着铠甲，头戴金盔，最特别的是他的面具，上面描着一条黑色的恶龙。”忽然他大叫一声，指着童叟的衣服，叫道，“帮主，是这种龙，一摸一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童叟两爷孙的衣襟上都绣着一条凶猛狰狞，妖气腾腾在乌云中张牙舞爪的黑龙。众人知道那是魔龙教的标志。

        韩白驱道：“是你们杀的，你们才是凶手！”童叟不语，微微地笑。雪山侠叟道：“非也，非也！刚才老头子一直看见他在附近，他没有杀人。”汤火海道：“小郑如果所看不差，这事和魔龙教必有莫大关系。”老孩忽然问：“爷爷，你说是不是……”童叟摆摆手，道：“教主行事高深莫测，我不敢肆意揣度。”

        独孤劫余道：“魔龙教主？”

        童叟道：“魔龙教主，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处不在！如果是他老人家，我们自然不能多管。”魔龙教主在船上？世上真有“无所不知，无处不在”的人？独孤劫余道：“你们教主为什么杀人？”童叟道：“如果是教主行事，当属下的一句也不能问。教主算无遗策，泽被苍生，千秋万代，世人敬仰！”言罢，俩爷孙当空鼎礼膜拜。虔诚之极。那教主在他们心目中似乎已经超越了人的范畴，成了主宰一切的可以呼风唤雨的大神一般。

        汤火海道：“所有人不许乱走，现在每间房子都给我去搜一搜！”巨鲸帮的人早已做好准备，将船上每间大大小小的房间把守住。于是，搜查开始。一会儿便搜到韩白驱的房间，赵延宕道：“韩公子，你可要小心，”韩白驱脸上忽红忽热，并不出声。白世文进去搜查一番，他搜查得很仔细，然而良久都没发现。白世文向汤火海摇摇头，韩白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瞪着赵延宕道：“你还有什么好说？”赵延宕“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所有房间都已经搜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事。正当众人感到失望欲散的时候，童叟突然大叫：“慢！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查。”老孩问道：“爷爷，是哪里？”童叟“嘿嘿”冷笑，道：“孙儿，你说这船上谁最不好惹？”那老孩看看雪山侠叟，又看看独孤劫余，甚至看了看一身枷锁的崔秀娥。童叟摇摇头，道：“不对，不对，巨鲸帮的船上，最不好惹的自然是巨鲸帮主啦！”说罢，看着汤火海，等他回应。

        汤敏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爹会是杀人凶手吗？”汤火海的确有理由不是，整个行动由他一手策划，最想夺宝的是恐怕便是他。破岛尚未到达，他怎么可能自毁兵马，削弱自己的力量。若说汤火海是凶手，船上真没几个人相信。童叟道：“我没说汤帮主是凶手，只是担心凶手会躲在汤帮主的房间里，对帮主不利。”汤火海道：“他所说也有道理。敏儿，人人的房间都搜查过了，爹的也不能例外，这才显示公平。”

        众人觉得童叟有意生事，心想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打开房门，房间里面收拾得很干净，真看不出有什么可以收藏物事的地方。汤敏冷笑道：“怎么样？找到了没有？”童叟冷冷一笑，走到床边。他身材矮小，一点脚跟，微微跳起，蓦地一掀床单。众人不禁齐声发出一声惊叫，只见床单下面赫然放着一个青铜面具，面具上面刻着一条直欲一飞冲天的黑龙！小郑失声叫道“面具，是这个面具！”

        众人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奇怪，有怀疑，有愤怒，有鄙夷，雪山侠叟笑道：“原来贼喊抓贼，汤火海就是杀人凶手！”

        汤敏目瞪口呆，连声道：“这……这……”汤火海却十分镇定，道：“谁认为我是杀人凶手？”老孩道：“爷爷，那真是教主的面具。”童叟点点头，道：“面具是真的，是不是教主他老人家还不好说。”白世文在一旁高声说道：“各位，请听在下一言。这个面具虽然在帮主床上，但并不能说明帮主便是杀人凶手。各位想一想，帮主他有这样做的动机吗？这定是凶手的栽赃架祸之计。”

        众人一想，纷纷点头，均觉有理。童叟也道：“不错，汤帮主确实不可能是凶手。”仔细端详那个面具，不知道在想什么。独孤劫余道：“汤帮主既然不是凶手，而这面具又是真货，那么你们魔龙教主却是凶手了？”

        童叟不置是否，忽然抬起头，一双招子炯炯有光，阴森森地道：“魔龙教主，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处不在！”

        ***

        独孤劫余看着睡得直打“呼噜”的师父，心想这师父豁达豪迈，当真是天塌下来也不惊。忽然，外面有人敲了几下门，道：“独孤大侠，你睡了吗？”独孤劫余应声，他认出是汤敏的声音。

        出得房门，见汤敏一个人站在船边，月光柔柔地照在她身上，她的头发被海风吹得飘飘洒洒，有一种说不出的温软舒适的感觉。敏儿，敏儿，你是否还活着？每次见到汤敏，独孤劫余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丁敏，两个人是在太像了。汤敏看见她来，笑道：“独孤大哥，你好啊！”敏儿曾经也是这样叫我，独孤劫余叹了一口气，道：“是你爹爹叫你来找我的？”

        汤敏脸一红，道：“难道我来看看你伤势好了没有，都不行？”那日她一剑刺向独孤劫余，独孤劫余不闪不避，已经深印她心。独孤劫余道：“已经好了。”汤敏道：“你为什么叫劫余？你受过很多灾难吗？”独孤劫余心中一震，丁敏第一次知道他名字的时候，也是这样问的！

        汤敏见他不答，以为他不愿意说，也不再问，道：“近日船上不断死人，对于这个暗里的杀星人人都头疼得很，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独孤劫余道：“你怀疑我吗？”

        汤敏一笑，道：“在我们没上巨鲸帮的船之前，船上便开始已经有人死了。所以我们这几个后来上船的人我、你、白师哥、不老童叟、白发老孩以及崔秀娥都不可能是凶手，只有原来在船上的人才可能是凶手。”

        “那定是我师父雪山侠叟了？”

        汤敏道：“江湖中人都知道雪山前辈胸襟广阔，侠义心肠，更是一言九鼎。大伙心里都很佩服他的为人，他说没有，便是没有。”

        “那汤帮主和钟师狄有如何？”

        “更加不可能！”汤敏毅然道：“爹爹煞费苦心，组织这次行动，得来不易。钟师狄还没有杀人于无形这中本事。显然，那凶手架祸给爹爹，就是想陷他于不义之地，破坏他的这次破岛之行。”

        “然则，韩白驱和赵延宕最有可疑？”

        “韩白驱行为有些古怪，如果因当年姜云不杀之恩而报答姜云也是情理之中。但爹爹说，此人外表嘻笑怒骂，似乎洒脱，其实是个心胸狭窄之徒。他被姜云打败，定是无时无刻不想报复，奈何资质有限啊。”

        “那汤帮主心里认为的凶手是什么人？”

        汤敏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道：“爹最担心的是那位所谓魔龙教主。”

        魔龙教主，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处不在！

        她接着道：“爹爹说，这魔龙教主按说应该与我们一路和破岛为敌才对，可现在却在暗杀船上众人，那便是敌非友。我想目的肯定是不想让爹爹他们得到破岛上面的宝物武功。爹爹担心这个魔龙教主这么厉害，恐怕我们此行凶多吉少。他有可能是我们这些人中的一人假扮，也可能真是其人，只是一直隐藏在船中，我们不曾见得。独孤大哥，你相信世上真有无处不在的人吗？”

        独孤劫余沉思一会，道：“你想我帮你们对付魔龙教主吗？”汤敏道：“现在我们是同舟共济，帮我们也是自救啊。”独孤劫余道：“我想先见一个人。”

        “谁？”

        “崔秀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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