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年底分红

“军侯……”卢楷的双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想从桌上捡起那张纸，尝试了三次都没能成功。

        “至于这么激动吗？”秦震笑了笑，“一共是多少？”

        “三千两百五十万。”卢楷终于将账单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给了他。

        “多少？”秦震手上一滑，透着墨迹的白纸在空中缓缓飘下。

        他慌忙伸手接住，仔细核对了一遍数字：“总共……八十六家商户，最多两百万，最少也有十万，合计三千两百五十万的预付税款……”

        “其中不包括北海王氏。”卢楷小声补充了一句。

        秦震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看来税收之上猫腻确实极多……

        “卢主事，”他缓缓道，“我既然用你管理钱财账目，有些话就直接说了……”

        “军侯的信任，属下感激在心，”卢楷当即表起忠心，“属下知道分寸。”

        “你应该知道我们如今没有什么经费了。”

        “是，”卢楷点头，“扣除官员和士兵的俸禄，只有不到十万钱。”

        秦震道：“我先问一句，明年的经费能不能及时发给我们？”

        卢楷微微沉吟道：“据属下所知，每年的经费……大约到二月时才会从户部调拨给各部院，到了我们南门，恐怕至少也已经是三月底了。”

        “所以……我们要留一部分钱以作不时之需，”秦震看着他的眼睛，“你懂我的意思？”

        “属下明白。”卢楷思索了片刻，出声道，“司里要求我们完成一千五百万的任务，我们只要如数上缴，其余的尽可以暂时扣留。”

        “有多少风险？你实话实说。”

        他稍稍犹豫了一瞬，低声道：“属下在城门司六年，也只有上一任军侯因为贪墨太多而被降职，其实……即使是其他部院，也都要预留一部分经费，否则连过年时官吏们的薪俸都发布出来。”

        “这样啊，我知道了，”秦震终于点了点头，“你做好进出的账目，年底前，我们给司里一共上缴……两千六百万，税款和罚款的比例到时候再研究，剩余的全部留存。”

        “两千六百万？”卢楷向他确认。

        秦震微微一笑：“既然其他三位军侯都是九成，本官虽是仓促上任，却也不甘落后，总不能让他们小看了我。”

        “军侯思虑的是。”卢楷躬身道。

        “至于经费的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得太多，他们还太年轻。”秦震又叮嘱了一句。

        “属下明白，一定守口如瓶。”卢楷连连点头。

        “去年过年时，司里给每个人发了些什么？”

        “司里只按例多发了一个月的薪俸和粮谷，其余的也没有什么……”卢楷踌躇道，“但听说其他三门情况好一些，每个人至少也多发了几百钱。”

        秦震抿了抿嘴唇：“我要你告诉弟兄们，今年年底，我给每个人都再发一个月的俸禄，而且……根据罚款的多少，给各门最多两成的奖励，现钱。”

        卢楷一怔，而后脸上隐隐有些后悔之色。

        秦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只要你为我管好了钱帐，我岂会亏待了你？”

        他连忙一揖到地。

        －

        在宣传了新的政策之后，从南门进出长安的商户数量成倍地提高，税收自然滚滚而来。

        在配发了新衣、改善了伙食和住宿条件之后，士兵们的温饱问题得到了保障。

        在确定了奖励标准之后，所有人的积极性得到了巨大的刺激，做事效率大为提高，唯恐落于人后。

        秦震自认为可以高枕无忧。

        事实也是如此，不过半个月之后，只罚款一项，便已经达到了八百万的数字。

        万仗剑更因为铁面无私、查获了一名酒后不尊夜禁乱行于城的皇室宗亲，惹得防务院院长吕岩亲自向马凝下令才将犯人释放，即使如此，那名宗亲也不得不缴纳了高达五十万钱的罚款，万仗剑因此而名声大噪，南城门的治安一度好转了三天。

        进入十二月，天寒地冻，更是持续多日都是鹅毛大雪，即使最繁忙的城门前也已经门可罗雀。

        “今天是初九，明日就是休沐日。我召集全部兄弟们到此，就是想提前将年终总结会开掉，过了今天，家在外地的弟兄便可以告假还乡，加在长安的也可以轮流休息，辛苦了一年，总要有个喘气的时候，是不是？”秦震微笑着做着开场白。

        “秦军侯体谅底下的兄弟，属下都是十分感激。”关云抱拳道，他自幼体虚，到了隆冬脸色愈发苍白，此刻便紧紧挨着火炉坐下，却仍是微微打着哆嗦。

        秦震笑道：“孟虎兄便可以告个长假，好好回家过了今冬，这个月你也每晚带人巡查，多为不易。”

        “这……”关云看了看其余三位郎将，面露难色。

        “你不必担心，”秦震摆了摆手，“除了于澜家在外地，其余六位正副郎将，便轮换着值守城门，每个人至少能休息二十天。”

        关云这才拱手：“那属下就多谢军侯和诸位弟兄，弟兄们多费心了。”

        秦震微微颔首：“我入主南城门不过一月时间，与弟兄们相处时日还短，但弟兄们不以小弟年幼学浅，凡有事情无不全力以赴，小弟深为感激，在此一起谢过。”他长身站起，团团一揖。

        众人慌忙站起，还礼不止：“军侯言重，实在折煞属下。”

        “我们都是最底层的官员，在这京城生活，本就十分不易，身为防务院的官员，更是白天黑夜都在城门，比寻常的官员没多拿一个铜板，却要辛苦十倍，”秦震示意大家坐下，“虚话套话，我不喜欢说，也不会讲，我只拿了一些实在的东西，卢主事。”

        卢楷将早已准备好的木盒捧了出来，司马良则将一卷绸纸铺展开来。

        秦震打开了木盒，取出了一张白纸，缓缓道：“秦某在官场上没什么人脉，只认识几个小小的商贾，他们知道我南城门的兄弟做事辛苦，专门捐了些钱款作为馈劳，小弟不知道司里的规矩，便自作主张，四位郎将每人一万，四位副将每人八千，四位队长和八品官员每人四千，九品佐吏每人两千，寻常士卒每人一千，照例的十三个月薪俸不在此钱之内，事先约定的罚款奖励也不包含在此，各位意下如何？”

        在座的十余名官员都是一怔，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惊喜之色。

        “若是没有异议，现在便在这里签字，将金票领了回去吧。”秦震指了指司马良前面的名单，“为了让兄弟们领取方便，卢主事和小侯可是专门去钱庄将奖金换成了金票。”

        “多谢军侯！”十余人都是起身抱拳，异口同声地谢道。

        秦震笑道：“都是弟兄们应得的，谢我做什么。”

        十余人争先恐后地在司马良处签下了姓名，又排队从卢楷手中领取了金票，这些人固然都不是没见过大钱的人，但骤然能够多领一笔奖金，每个人仍然都有些小小的激动。

        “请各位通知麾下的官员和士兵，从今天开始，都自行在卢主事处领取赏钱，过期不候。”秦震补充了一句，又取出了一张薄纸，“下面是第二项，关于对治安罚款的奖励。”

        十余人的精神又是为之一振。

        “张猛、于澜，上缴两百四十万，奖五十万钱；

        万仗剑、韩石，上缴两百一十万，奖四十二万钱；

        费通、石云，上缴两百万整，奖四十万钱；

        关云、褚鸣，上缴一百八十万，奖三十六万钱。

        各卫戍队，每队奖四十万钱。”

        秦震一字一句地念着奖赏名单，余光却在厅中各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这两笔钱加起来就花掉了他四百万的小金库，他当然希望能够看到部下们能够有所反应。

        比起刚才，每名官员脸上的惊喜之色愈加明显，四名队长更是几乎抑制不住，咧嘴笑个不停。

        “要说清楚，这笔奖金可不是给你们的，”秦震屈指弹了弹名单，“罚款是所有官吏和军士的辛苦，这些奖励理应分配给每个为此出过力气的人，只是我并不熟悉每个人的功劳，所以才要你们进行分配，如果你们贪天之功窃为己有，一个人将数十万奖金全部侵占，本官不介意杀鸡儆猴，一揽人心。”

        十余人无不收敛喜色，肃然应道：“属下明白。”

        秦震拍了拍手：“今年算与大家刚刚认识，明年，还希望诸位继续鼎力相助，秦某虽然是个毛头小子，却也不是不懂事务之人，只有大家精诚团结，我不会让他吃亏。”

        “属下以军侯马首是瞻！”张猛的吼声几乎冲破云霄。

        其余人岂敢落后，异口同声地应道：“一切听军侯的吩咐！”

        秦震终于满意地抚掌而笑：什么表扬和赞许，都是镜花水月、不痛不痒，只有发钱才是笼络人心的最直接、最简单、最粗暴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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