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凝脂

吠达他们能把酒泉镇一案嫁祸给朱星寒，说书先生的死当然也可以归咎到朱星寒身上。

        生了这么多事情，朱星寒自己呢？被人陷害到这种地步，他自己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有谁又能想到，经过了剿灭皇天教一役以后，带给他的不是荣耀，而是被世人唾弃。

        有一个人却是完全不知道的，那就是他的义妹上官瑾。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义兄现在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她一定不会待在峨眉派，如同一只受保护起来的金丝雀一样。

        从来到峨眉派开始，无剑仙姑就把她安顿得好好的。

        她在这里只待了两天，就已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甚至已开始喜欢上这里。

        峨眉的确不愧为武林大派，门下多是女弟子，但江湖上论起峨眉弟子的地位，又有谁敢轻视半分。尤其在前不久，其掌门人率领门下弟子，做下剿灭皇天教的壮举，一时间被人津津乐道。

        无剑仙姑对上官瑾是极好的，对她的好甚至比对人人敬重的大师姐周怡双还有过之，周怡双忽然得不到器重，心里当然不会好受。这些上官瑾都能感觉得到。

        她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她只希望做好自己，周怡双总有一天会认可她的。

        周怡双从回来之后就郁郁寡欢，上官瑾很想安慰她，但得到的当然只是冷眼。

        有个好心的师姐奉劝她道：“周师姐不高兴是有道理的，当然她也不是因为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话的是个身穿罗衫的小姑娘，有双明亮的大眼，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她，论辈分却是上官瑾的师姐。只因她年纪太小，平时在山上只能做些打柴挑水的事情，武功剑术那些也只是懂点皮毛而已。

        她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从上官瑾脸上看出了不信，又道：“周师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真的不用在意。”

        上官瑾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又道：“我想帮帮她。”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就算不是因为我，我也想帮助她，替她排忧解难。”

        那小姑娘用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久，好像觉得这人不可思议，她道：“这不是你想帮就能帮得了的。”她又附耳过去，小声道：“师姐她这是为情所累。”

        上官瑾说不出话了，她并不是一个会表现出很大反应的人，但她也不笨，马上明白小姑娘说的意思。

        小姑娘道：“我昨天去收拾房间的时候，就不小心听到师姐一个人在房里偷偷哭泣，说明呐，大师兄的事真的让她很伤心。”她所说的大师兄，正是峨眉派男弟子之中最受人推崇的大师兄水如枫，姓水名如枫。

        峨嵋派中，大师兄水如枫与大师姐周怡双，虽然他们从来没当众承认过，不过在派中早已是万众所归的一对。

        上官瑾却没见过这个人，毕竟她才刚到峨眉派不到两天。

        她道：“这位大师兄辜负了周师姐的心？”

        “也不能这么说，也许是大师兄觉得很对不起师姐，所以才不肯见师姐。”小姑娘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大师兄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大师兄，也不可能能被周师姐喜欢的。”

        上官瑾说不出话了，她虽然表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但心中早已沸腾，因为她忽然现自己的处境，与这对师兄师姐的处境竟如此的相似。

        她自己，是不是也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朱星寒，所以不愿再见到他？所以离开他？

        是的，的确是这样，她自己也承认。

        她不知道她自己这样是对是错。

        但她心里却十分想再见到朱星寒，这个想法从她离开起就从来没有忘过，淡过，反而只有更强烈。

        她决定去找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师兄谈谈。

        “你不能去。”那小姑娘拦住了她。

        上官瑾道：“为什么不能？”

        小姑娘道：“我听其它师姐们都在偷偷讨论水师兄的不是，所以你最好不要去。”

        上官瑾道：“讨论他什么？”

        “讨论他……”小姑娘忽然闭上了嘴，两只大眼滴溜溜的转，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也没用。”

        上官瑾道：“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小姑娘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脸上仿佛写着“你怎么知道的”几个字。

        上官瑾笑了笑，道：“那他在哪呢？”

        小姑娘撅了撅嘴，道：“你总是套我的话，我可不会再告诉你了。”

        她的样子十分坚定，上官瑾知道再问是问不出来的了。

        小姑娘偷眼瞟着她，似乎为自己的“聪明”觉得有些得意。

        “对了。”上官瑾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道：“我叫凝脂。”

        上官瑾道：“灵芝？”

        小姑娘道：“不是灵芝，是‘凝’‘脂’，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她的确没辜负这句话，尽管她现在只有十四岁，不过再过几年，一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上官瑾笑道：“‘此神仙中人’是吗？”

        她说的正是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的后半句。

        凝脂“凝脂”一般的粉脸上忽然一红，道：“不许你笑话我，这是师父她老人家取的。”

        她自小就入峨嵋，原来从小就是个孤儿。

        “是我不对。”上官瑾忽然从怀里摸出一物，道：“作为赔礼，这个送给你怎样？”

        这是个样式十分精致的荷包，上面还绣着两只鸳鸯。

        凝脂眼睛里都出了兴奋的光芒，道：“好漂亮啊，好漂亮的荷包！”她又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上官瑾，道：“你真的要送给我吗？”

        上官瑾点了点头，道：“没关系的，我还可以再绣。”

        凝脂道：“可是我听说，荷包是拿来送给心仪的人的……”

        上官瑾笑了，轻轻道：“所以你可以拿来送给你心仪的人。”

        凝脂的脸又一次红了，嗫嚅着道：“我，我才没有心仪的人，才没有呢！”说是这么说，拿着荷包的手却抓得更紧了。

        上官瑾道：“其实荷包，只是一种陪伴，是不是送给心仪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她说得很轻，轻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凝脂没有听懂这句话。

        也许是她还小。

        也许是她还不明白分别的无奈和寂寞。

        所以她没有现上官瑾眼角似乎已有了浅浅的泪光，浅得使她看上去是多么柔弱，却又坚强。

        上官瑾当然不会忘记，酒泉镇一别，她送给朱星寒的那个荷包。

        他又是否如她一样，一样没有忘记？

        上官瑾故意说要在山上走走，她来的这两天，还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峨眉派的全局。

        因为除了无剑仙姑以外，其它人好像并不是十分待见她，而且派中近来也像是生了什么事，例如那位大师兄水如枫的事，所以每个人看起来也像是十分忙碌一样。

        临走前凝脂对上官瑾像是突然变得关心了起来，告诉她除了师父闭关的阁楼不可靠近之外，还有一处地方不可以去，那个地方，只有门下弟子做错事情，才会被判去反省悔过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不可以去，凝脂却没有说，因为她根本就不肯说。

        所以上官瑾只知道这个地方的名字叫“清水涧”。

        清水涧，好清爽的名字。

        所以她就来到了清水涧。

        明明凝脂告诉她不可以来，可她却偏来了。

        因为她知道水如枫一定就在那里。

        一向觉得自己聪明的凝脂，一定想不到自己无意间已把水如枫的位置说了出来。

        清水涧有山有水，并不太好找，但等你找到这里来，就是再觉得累的人，也会马上忘记那找过来的疲劳感。

        这里视野旷阔，除了一道急流而下的瀑布外，的确能让人心思静下来，难怪峨眉派将此作为思过之地。

        可她找遍的四周，除了她自己就没有别人了，更别说那只闻其名的水如枫师兄。

        她找到现在口早已经渴了，还好瀑布下那道清泉的水，除了解去她的干渴之外，也很甘甜。

        就连她抿嘴嘬水的动作也特别温柔。

        在她停下了动作，还没站起来时，耳际忽然响起了人声，道：“来的可是本门弟子？我怎么没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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