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报答的方法

唐天明道：“朱兄现在可以带新娘子走了。”他说到做到，一点想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望你信守诺言。”朱星寒不再跟他客气，径自朝床那边走去。

        黄荷在看着他，呆呆的看着他，没有一丝情感。不是她的内心波澜不惊，只是她在控制自己，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

        唯一她可以确定的是，被朱星寒救走，总比落在唐天明手里强。

        但现在朱星寒马上就要抱起她，她不免有些混乱和紧张。

        就在此时，朱星寒的手抬起，整个人忽然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看到这一变故，黄荷若是出得了声，一定会忍不住大声叫出来。

        这一倒没有倒在黄荷身上，因为朱星寒在那瞬间侧了个身，就倒在了床沿，但他已一点爬起来的气力也没有，脸色也变得十分痛苦。

        唐天明惊道：“朱兄，你……”他刚站起，但也马上出现了跟朱星寒一样的状况，倒下，表情痛苦。

        但他们的神智还是很清醒。

        朱星寒勉强开口道：“看来你我都已中毒。”他的目光不自禁落在那名自称倩倩的丫鬟身上。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那丫鬟忽然冲他疾步而来，蹲在他身侧，从怀里掏出一小瓶子，急切道：“这是解药，快服下，服下解药，一炷香后即可恢复。”

        朱星寒道：“你是谁，为何要我？”

        那丫鬟嫣然一笑，道：“你不认得我了么，星寒大哥。”

        朱星寒凝注着她，也笑了：“方羽！你怎么会在这？”刚刚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唐天明身上，并未仔细留意进来的丫鬟长相样貌以及声音。

        方羽道：“从皇天教回来我一直在找你，我是偷偷瞒着我师父的，你可不许告诉她！”

        朱星寒苦笑，道：“这里很危险，你又何必为了我而涉险？”

        方羽服侍他把解药服下，道：“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你，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当然会想办法帮你，但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我这样子帮忙，你不会怪我吧？”

        朱星寒道：“你是出于好意帮我对付唐天明，我又怎会怪你？但他既已答应让我带人走，我也不想置他于死地，所以，你把解药也分他一些吧。”

        方羽点点头道：“我听你的。”她能再次见到朱星寒，这对她来说已是莫大的幸事，此刻对朱星寒这种大度的要求，她没理由拒绝。

        她刚转过身，正打算向唐天明走去，但她忽然看到唐天明脸上无比安详的笑容，手里的解药瓶竟不由得脱手掉在地上，里面的药粉伴着一声破碎，洒落一地。

        方羽的举止反差不是没有原因，因为她深知中了“灵蛛噬心散”的人不应该还有那样的笑容，若无其事般的笑容。

        “你没有中毒！”她的声音已有些抖。

        唐天明轻叹一声，道：“没想到这么快就给看出来了……”他站了起来，用手轻轻掸落身上尘灰，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上，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来在鼻子间来回闻了闻，叹道：“可惜了一壶美酒，为什么在酒里下毒的手段，总是要被人再三使用呢？真叫人替这些人的智商担忧……”话音刚落，杯中酒已空，唐天明竟然把这杯酒喝了！

        他喝酒的动作还是那么地儒雅，杯子放回桌前，微笑着看向方羽，道：“你说我现在是不是中毒了？”

        方羽皱着眉道：“你没有喝，当然不会中毒。”外表看上去像是喝了，酒杯也是空的，这样的障眼法她自己也会。

        唐天明笑道：“果然好眼力。”

        方羽道：“你早就知道酒里有诈？”

        唐天明没有直接回答，却道：“我只是听说，皇天教教主唐开阳，曾在天香楼中看上了一位叫倩倩的女子……”

        方羽的瞳孔在收缩。

        她想不明白，这件事唐天明是怎么知道的。

        唐天明接着道：“连唐开阳这老家伙都不喝你倒的酒，你说说看，我怎么还会喝呢？”

        方羽又会想起那晚面对唐开阳的一幕，此刻眼前的一幕，与那晚所遇实在太像。

        她猛地一惊，道：“唐天明，唐开阳……你们是什么关系？”

        唐天明冷笑。

        墙上有剑，忽然，剑被拔出，唐天明匹练的刺出一道剑花，剑光耀眼，晃得人眼都有些睁不开。

        剑的去向，是方羽脖颈偏下左边的第三根肋骨！

        这一剑，很少有人能避得过去，唐天明若是要刺死一个人，那就很少会失手，更何况是方羽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方羽动都没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在这一剑之威下，她已完全吓傻。

        朱星寒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以他现在的武功，完全有能力救下方羽。但他手脚刚一活动，却并不怎么受控制！

        他一下就想到方羽前面说的话“服下解药，一炷香后即可恢复”，现在一炷香根本还没到！

        但他还不是完全没办法，在他的身上，时常都会带着一种松果实，这种果实已不止一次被他拿来充当暗器使。

        现在他出这颗“暗器”已十分勉强，虽然吃力，但劲道已不俗。

        唐天明并没有被暗器打中，他刺剑在中途突然停止向前，横削，将飞过来的果实从中间削成两段。

        但这已足够引起唐天明的注意，他想不到，朱星寒的毒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当他第二次刺出剑时，这次是朝着朱星寒去的。

        朱星寒能不能躲过这一剑？答案是不能！

        剑尖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已闭起眼准备受死！

        奇怪的是，他明明就要死了，内心却还十分平静，反而是看到刚才方羽遇险，他反而着急。

        但他有没有想过，他死了，方羽一样活不成，也将死在唐天明的剑下？

        他应该想得到这点的，他本不该死，可唐天明的剑已不容他想更多。

        剑刺入肌体，穿胸而过，血花，顺着剑刃划过，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朱星寒受过的伤大大小小，或许明白。可方羽不明白，方羽只是一个普通人，没经历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如果方羽明白，还会不会跑过来挡下这一剑？

        她挡下了唐天明的这一剑！

        挡下了这本该刺在朱星寒身上的这一剑！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停止，空气中多出了一种骇人的气味——血腥气！

        方羽倒下去时，是倒在朱星寒怀里的。

        穿胸而过的伤口，她已活不了。

        朱星寒全身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他紧紧抱住方羽，他在尽量控制着自己，缓缓道：“你怎么这么傻？”

        方羽嫣然一笑，笑得却很心酸，道：“我说过的……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你，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当然会想办法帮你，但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皮也在一点点沉下去：“师父，我好想你，真想临死之前再见你一面，请你原谅……徒儿偷偷瞒着你，不听你的劝，私自出来调查朱星寒的下落……”

        朱星寒道：“你可以见到你师父的，我马上就带你去见她，所以你要活下去……”

        方羽嘴角还在笑，道：“你可不许告诉她，我是为你而死的……不然以我师父的脾气……她一定会找你……”最后的几个字，已经细若蚊声。

        直到她闭上了眼，朱星寒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她。

        他好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对她漠不关心，狠心离去。从皇天教离开后，他本以为从此就跟方羽行陌路人，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深知自己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因此不想负累于别人。

        唐天明笑道：“小姑娘倒是对朱兄重情重义，朱兄切莫辜负了他，黄泉路上，总是有个伴较好！”

        这是他第三次出剑，这次比前两次都要出得辛辣刁钻，他已算好了朱星寒任何可能应对的反应，以及出招的方位。

        他并不是突然临时决定要杀朱星寒的，从方羽进来送酒的那刻起，一切就已在他的计划之内，他将计就计，骗得朱星寒喝下毒酒，便是料想到不管是任何毒药，解毒都必然要有一定的时间。

        朱星寒的视线还是在方羽脸上，剑锋却劲急如风，离他越来越近，等到近及他胸膛不过三四寸，他抬起的两根手指，硬是将唐天明的剑夹住了！

        明明剑锋离朱星寒的胸膛就差那么一点，可就是难以再往前推送一分！

        朱星寒双指一拗，剑刃上一声折断，长剑被一震脱飞而去，一片被他拗下的剑锋反朝着唐天明射了过去！

        幸好唐天明反应及时，这一片剑锋只稍稍擦过他俊秀的脸，钉入了门梁上。

        唐天明用手擦了擦脸，虽然他及时躲过，脸上却还是多了一条浅浅的血痕。他感受得到，此刻朱星寒完全恢复了，并且带着杀气。

        他不自禁往后退。

        朱星寒忽然道：“我本以为你并不是个很坏的人。”

        唐天明冷笑道：“不认识我的人都以为我不太坏。”

        朱星寒道：“因为你长得就不像是个坏人。”

        唐天明冷静了许多，笑道：“我虽然在你眼里是坏人，但在有些人眼里，我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授业恩师，如果朱兄愿意跟随我，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至少跟我作朋友，能在我这里学到很多别处学不到的东西。”

        朱星寒道：“听起来好像挺不错。”

        唐天明道笑得更轻松，更愉快：“自然是不错的，而且我敢保证，朱兄若肯跟随我，朱兄的地位仅会次于我，决不亏待半分。”

        朱星寒也笑了：“如此我还得谢谢你。”

        唐天明笑道：“都是应该的，我可不想在朱兄眼里一直是个坏人。”

        朱星寒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早已不是坏人了，而是另一种人。”

        唐天明听着：“哪一种？”

        朱星寒道：“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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