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万圣节过后，沐雪又恢复到之前家、教室、实验室三点一线的生活。

        她期中各科考试成绩都还不错，助教工作也很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实验进展太过缓慢。为此，沐雪这段时间一天比一天来得更早，走得更晚，罗琳严重怀疑她每天到底有没有回家睡觉。

        “师妹啊，你现在这个进度其实已经很好了。”看着沐雪愁云惨淡的样子，罗琳不由得出声安慰，“和你同时入学的新生们都还在轮转着找导师呢，而你现在都已经正式进组了，实验也做得越来越顺手。要我说，你实在没必要担心，当初我像你这会儿还两眼一抹黑，啥都不会呢！”

        沐雪也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可她的背景本来就不够强，各方面知识都没有别人扎实，如果还不笨鸟先飞，她怕自己迟早会被甩得很远。

        沐雪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姐，道理我都懂，但我现在想做的这个课题还有很多细节上的问题，我怕说服不了教授。”

        “师妹，定课题这个事千万不能着急。宁愿花几倍的时间去选好方向，也胜过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你现在第一年的课业负担很重，能花在实验上的时间本来就少。”罗琳拍了拍沐雪的肩膀，“相信我，只要熬过这一年就好了，到时候从早到晚待在实验室里，只怕烦得你更想回去上课考试呢！”

        沐雪低头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急于求成，最后反倒可能丢了西瓜捡芝麻。她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谢谢师姐。我明白了。”

        罗琳看着沐雪的笑容，知道她是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便也开心地笑道：“这就对了嘛！别总把读博当成一件苦差事，凡事都要劳逸结合才能提高效率。你看看你这段时间，小脸儿气色越来越差，是想成为我们组第一个‘过劳死’的案例吗？”

        沐雪听她说得夸张，也被逗笑了：“哪儿有那么夸张？白师兄他们每天不也很拼吗，有时候还通宵作实验呢。”

        罗琳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别管他们，这是他们雄性动物之间为了争夺尊严和配偶进行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咱们可犯不着参与。每次‘叶标杆’出去拿了什么奖回来，他们几个都要犯几天病，过一阵儿就消停了。”

        “叶标杆？”

        “对啊，就是我们的叶大神咯，全组乃至全学院的学习榜样，行业标杆。”

        说罢，罗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道：“我还真觉得哈，哪怕叶凡劼就坐在7楼办公室里什么也不做，他都能无形之中给整个实验室的人施压，从而提升大家的工作效率。你说教授留他读博后是不是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的？”

        沐雪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可不敢在背后非议叶大神。

        不过，她觉得罗师姐可能真的有点儿记恨叶凡劼眼看着从“师弟”变成了“师兄”，不然也不至于时不时就在背地里损他几句。

        —

        11月下旬，美国迎来了全美人民都非常重视的节日——感恩节。

        学校周四、周五都停课，再算上周末就组成了一个四天小长假。美国的法定节假日都很短，几乎都只放一天。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小长假，组里的美国学生自然纷纷都选择了回家过节。wilson教授也会趁此机会和家人一起外出度假。

        教授不在，组里余下的学生便都放松了下来。每年感恩节，w组的中国学生都会相约去离市区最近的国家公园露营烧烤，两天一夜。这算得上是组内为数不多的集体活动，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会参加。同时为了避开女生们向往已久的“黑色星期五”，露营时间一般都选在周末两天。

        考虑到周五和整个周末都有活动，周四那天沐雪特地在实验室里忙活了一整天，并且还整理好了所有的实验数据。

        周五罗琳开车带着苏婉苓、沐雪、liliana和lakshmi一起去了隔壁州的商场购物，据说这里可以免税。

        女生历来对“双十一”和“黑色星期五”这种购物狂潮没什么抵抗力，她们五个人投入了全部战力，席卷了整个商场，最后出来的时候每个人手上都大包重着小包。

        沐雪、liliana和lakshmi来美国时都没带什么厚衣服，正好趁这个机会买了很多冬天的衣物。罗琳也趁着各种优惠折扣放纵地买了许多护肤品犒劳自己。

        而苏婉苓本身家境就很好，赶着商场打折来购物纯粹只是图个氛围，并不在乎价格。她手上提溜的各种精致的小袋子全都是送给亲戚、朋友的礼物，她自己反倒没买什么东西。

        几个人满载而归，虽然精疲力竭但都格外开心。

        周六一大早沐雪才起床开始收拾露营用的东西，她只带了电脑、充电器以及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

        罗琳师姐说他们预定了一个小木屋，帐篷、被褥什么的都不用带了。而诸如露营灯、餐具、食物等这些东西全都由男生负责，比大熊猫还稀缺的三位女生就只用过去“貌美如花”就好了。

        9点钟，一黑一白两辆minivan（休旅车）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沐雪放下手里的书，提着包下了楼。

        黑色minivan的一侧车门被拉开，罗琳坐在车里向沐雪招手。沐雪笑着和大家打过招呼，跳上了车。

        开车的是叶凡劼，苏婉苓坐在副驾，罗琳和沐雪坐在中间，楚易与则独自坐在最后一排。

        路上罗琳和沐雪时不时的闲聊几句，苏婉苓也偶尔回过头来搭话。

        叶凡劼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几乎没怎么讲话。

        楚易与也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沐雪敏锐地察觉到了今日车内不同寻常的氛围——其他人倒还好，只是苏婉苓今天似乎格外的高兴。而罗琳看向苏婉苓的目光中也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

        沐雪并不想去探究什么，索性带上耳机打起盹儿来。她在任何交通工具上都很容易犯困，那种一摇一摆的感觉就像摇篮一样，总能让她睡得格外安稳。

        开了近两个小时的车，终于抵达了他们租住的小木屋。

        小木屋建在山上，周围只有这一栋建筑。四周全是笔直的参天大树，每根树梢都挂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一行人下车后纷纷伸了伸懒腰，大口地呼吸着山里清冽的空气。沐雪跟着罗琳和苏婉苓走进了小木屋，看到眼前的景象，着实有些吃惊。

        她心目中的露营是类似体验野外生活的那种，生活质量或多或少都会有所下降。哪怕得知大家不住帐篷而是住在小木屋里，她也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可现在看来，的确是她想太多了。这群博士、博后们平时做实验都已经够累了，难得放两天假，怎么可能再给自己找罪受呢？

        沐雪带着好奇与惊讶参观完了整栋小木屋。说是小木屋，但面积却一点儿都不小。两层楼，四间卧室，两个卫生间，外加一个不小的客厅。厨房里冰箱、厨具应有尽有。左侧阳台上有一架小秋千，右侧阳台上则更加夸张地安置了一个露天温泉spa。整个木质结构的房子装修得精致而温馨，冬日柔和的阳光和周围连绵的雪山透过四周巨大的落地窗映入眼帘，云雾缭绕中恍若置身梦境。

        除了沐雪，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大家很快便分工明确地开始准备起烧烤。叶凡劼和邹洋在外面生火，有些人在厨房备菜，有些人在客厅串肉，剩下的人则负责准备水果饮料以及布置餐桌。

        沐雪绕了一大圈都找不到地方插手，只好跟着罗琳一块儿摆放餐具。

        大多数人都没有吃早饭，再加上叶凡劼和邹洋的手艺十分不错，每次苏婉苓端着满满一大盘烧烤过来，不一会儿便被瓜分得干干净净。

        沐雪早上本来就吃了东西，男士们也都很有绅士风度，纷纷谦让着桌上仅有的两位女士，所以一顿饭下来沐雪吃得格外满足。

        她回头看见门外叶凡劼、邹洋和苏婉苓三人一直忙着服务大家，基本没吃什么东西，便起身走过去替换他们。

        “叶师兄、邹师兄、苏师姐，我来烤吧，你们快进屋去吃点儿东西。”

        罗琳也跟着沐雪一起走了过来，附和道：“对啊，你们快进屋暖和暖和吧，我和沐雪两个人烤就行了。”

        叶凡劼朝沐雪礼貌地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烧烤夹子递到她手里：“那就辛苦师姐和师妹了。”

        两人指尖相触，沐雪手指微凉，而叶凡劼因为一直站在烧烤架旁，大冬天里手上也带着灼人的热度。

        邹洋也将烧烤夹子递给罗琳，走之前还不忘提醒道：“帮我多放点儿辣椒和盐哦。”

        —

        吃饱喝足，有的人早上没睡够，回房间补觉去了。还有人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卫星电视。

        邹洋带了副麻将过来，叫上4个人在一旁展开了撕杀，而沐雪则被拉来玩起了texashold''em（德扑）。

        楚易与坐在她身旁跟她讲了讲游戏规则，可沐雪听得云里雾里，依旧没弄明白玩法。

        “没关系的，沐雪，其实就是比大小而已，玩几局就会了。”苏婉苓坐在叶凡劼旁边，笑容甜美，“况且我们也不玩儿钱，输了晚上表演个节目就行。”

        难得见苏婉苓的眼神如此温柔，沐雪笑着点了点头。

        沐雪向来没有赌运，今天手气却出奇的好，可能真的是有“新手光环”加持吧。她经常底牌摸起来就是一对，有时候就算底牌不好，发的公牌也能凑成顺子甚至同花。

        不一会儿，她面前的筹码就越变越多，而楚易与和苏婉苓眼看着就要输光了。

        楚易与是太单纯，牌好、牌坏一眼就能看穿。

        而苏婉苓则是根本不在乎输赢，每次下注都很豪爽，输了也依旧开心地笑着，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局场上只剩下白子敬和沐雪，其他人都早早弃牌了。白子敬从第一次翻公共牌开始就一副欲弃不忍的样子，但沐雪却注意到他拿牌的手攥得很紧。

        白子敬从沐雪这儿依旧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每次不管牌好牌坏，嘴角的弧度从来没有变化。

        眼看发完最后一张公共牌了，白子敬眼里的兴奋再也抑制不住。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沐雪，爽快地把面前所有的筹码一推：“allin（筹码全押）！”

        沐雪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紧不慢地把面前一大堆筹码推入底池：“跟。”

        白子敬有些吃惊，但随即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师妹，真不是师兄欺负你哦，你实在是太冲动了，要学会稳扎稳打嘛。晚上准备表演唱歌还是跳舞啊，师兄帮你找伴奏啊。”说完便翻开了手中的底牌。

        fullhouse，牌的确很大。

        “白师兄——”沐雪故意一张一张慢慢地把底牌翻开，一边翻一边说道：“这次还是你先想想要表演什么节目吧，我来帮你找伴奏。”

        沐雪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子敬，笑得很甜。

        她手中底牌一对2，公牌一对2，刚好组成了炸弹。

        “what？！”白子敬惊讶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师妹，你该不会是明明会玩儿，却骗我们说不会吧？这么小的对子你也敢这么拼？你这完全就是扮猪吃老虎啊！”

        “白师兄。”沐雪姿势不变，挑了挑眉笑道：“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还是个演技派，眼神里全是戏。只是可惜细节没有拿捏到位，手上的小动作出卖了你。”

        沐雪模仿起了白子敬刚刚拿牌时的紧张样子，惹得大家捧腹大笑，连一旁打麻将的邹洋、罗琳等人也纷纷侧目。

        又是几轮过后，便只剩下沐雪和叶凡劼还有筹码了。

        白子敬跑回房间说要练习一下表演曲目。苏婉苓和楚易与出局之后便分别坐在叶凡劼和沐雪旁边观战。

        沐雪确实不太会儿玩这个，之前赢那么多次都只是靠着运气好再加上胆大心细。可叶凡劼明显是个中高手，之前还不显山不露水，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场上局势高低立现。

        沐雪虽然运气依旧很好，但无奈实在看不透对面的人，很少再赢。

        叶凡劼玩儿牌的时候，每次都拿起底牌扫一遍，然后便扣在桌上，直到一局结束他都不会再翻开底牌看一眼。每轮发完公共牌，他也似乎瞬间就算好了自己输赢的概率，非常果断地下注或是弃牌，然后便抬起眼皮看向沐雪，等着她做决定。

        他的注视让沐雪坐立难安，这也无疑加速了她的兵败如山倒。

        沐雪着实佩服他的记忆力和分析速度，其他人对此却早已习以为常。

        最后下来，沐雪之前堆成山的筹码都转移到了叶凡劼的面前，她手边只剩了几个零星的小筹码。

        在白子敬满怀期待、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叶凡劼抬手看了看时间，说：“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说完便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肢体，向阳台走去。

        白子敬眼看着沐雪即将出局，加入他们的表演队伍，怎么能甘心，于是忿忿不平地说道：“师妹，你可不能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了一劫。这个输赢呢，取决于你怎么定义。你看看，其实今天最大的输家是你，因为你基本上把我和你两个人的筹码都输给了叶师兄一个人，可我们其他人都只输了一人份的，所以……”

        沐雪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边的几个筹码，笑着打断他的话：“所以，我也要接受惩罚，表演个节目？”

        白子敬看着她阴恻恻的笑容，一下子有些心虚：“不用不用，你就和我一起唱首歌就行了。师妹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这儿什么乐器、道具都没有，表演节目就只能唱歌了。可我这破锣嗓子是真的不会唱，你好歹带着我哼两句，应付一下也行啊！”

        沐雪看他说得可怜，又是自己一手把他送出局的，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况且愿赌服输，最后如果不是叶凡劼说不玩儿了，她本来也难逃一劫。

        不过沐雪还是很好奇，于是小声问道：“你去年不是来过一次吗？照叶师兄这个水平，你难道不应该早早就做好表演的准备？怎么连道具都不带？”

        其实沐雪想问的是，照叶凡劼这么个玩儿法，你们怎么还肯跟他玩儿牌？

        白子敬又恢复到幸灾乐祸的神色：“上次我们又没玩儿德扑，况且我上次也没输啊！叶师兄玩牌是经常赢，但像今天这么夸张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哎，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啊！”

        苏婉苓很不喜欢白子敬的这个说法，白了他一眼，起身往厨房走去。

        沐雪也跟着进了厨房，不想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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