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FAKE

“快告诉我啊，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我到底是什么，我究竟是不是人类？！”

        不敢置信，不敢相信。

        eva至始至终都没怀疑过自己的人生，不现在的她从哪里谈及人生，从在车上意外引发的事故的那一瞬间，她就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恐惧席卷全身的感觉。

        她在那辆汽车上足足呆了两个小时，目的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身份。

        普通人类无法在lcl浓度如此之高的地方还没有防护用具加成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生理上的变化，她的意识依然保持着清晰，她的模样依然维持着原貌，没有半点奇怪的反应。在这片异样的大地上，她跟在基地里生活的状态下并无两样。

        如果这样还无法理解事实所造来的冲击性，只需要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好了。

        在二战期间，美国向日本投下两颗原子弹，直到key的数据库停止更新世界数据之前，那片区域依然显示的是[不适宜人类居住]的标签。而此刻的eva就像是生活在原子弹被投下的那一瞬间的大地上，超过人体能接受范围的核辐射却对她造不成一点的影响。

        这就是这件事的恐怖之处。

        柯南·道尔笔下的一位著名人物——福尔摩斯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正常人能做到在这种环境下存活两小时吗？

        除非她不是人。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长久构建起来的世界观支离破碎，不，这还能说是长久吗？

        说不定就跟《银翼杀手》一样，她是人造人，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

        但就算是人造人也是人啊，是人，不是像她这种——！

        “回答我——渡边宽，我究竟是什么，我的身份，我的全貌，我的一切！”

        她压根做不到保持理智，倒不如说，像这样大声说话没有动粗，已经是她仅剩不多的思维了。

        eva的声音在说到最后，已经隐约带上了一丝的哭腔，身体已经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eva一直坚信着，自己是人类，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人类。

        她不是傻子，历经了多少个日夜星辰的转化，这荒原上也从未出现过除她和渡边宽以外的人影，key也没有报告过一切与外界有关的事情，她心里是清楚的，这个世界早已千疮百孔，人类已经不再屹立于世界地表之上。

        不曾动摇，对自己的身份从未有过怀疑。

        因为阿宽坚信自己会像人类一样感到疲倦，会像人类一样有七情六欲，将她视作人类。

        所以，她才认为自己是[人类]。

        “求求你了，说我是人类，告诉我我是和你一样的人类。”

        eva在恐惧。

        她潜意识是明白的，只是他人的引导让她把心声掩盖，她本身也渴望着成为一个人类。

        体内从尚未出世就被设计好的[亲近人类]的基因，让她也渴望着成为一名人类。

        “eva，我不是人类。”

        渡边宽沉默许久，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eva摆脱了认知上的枷锁，明确了自己表面身份的异常性，但他其实是知道的，总有一天这个时候会到来……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是该像往常一样安抚她那躁动的心灵？还是用些小话术让她转移注意力？

        男人在漫长的沉默里，慢慢走近了eva，蹲在了eva的跟前，双手捧起她的右手，说出了这句匪夷所思的话。

        “eva，你知道我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吧。”

        “嗯，嗯……”

        阿宽在2001年参加了赴往南极的葛城探险队，也是探险队除了葛城队长的女儿葛城美里的另一位幸存者。本近距离接触了第二次冲击波及的他，因为那位额头上有个缝合线的男人的搭救，在世界性的毁灭打击中，奇迹般幸存了一下来。

        而他此后维持生命的代价，就是以后的生活必须使用身上的维生装置才能活下去。

        “自打第二次冲击起，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原本属于人类的at立场早已在那场冲击当中遭到侵蚀变成eva的at立场，而人类的躯体难以承受eva的at立场，所以他才需要依靠这套能控制立场变化的装置才能保持[人类]的身份。

        在前不久通过对eva的大量解剖实验研究，他更加确信了这点。

        “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eva？知道真相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有时候，在虚假的谎言当中度过一生反而会比迎接残酷的事实更好一点。”

        “eva，我一向尊重你的选择，这次也一样。我不想干扰你的判断，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思考……”

        事到如今了还在装模作样些什么啊笨蛋阿宽。

        eva很想吼出这句话，但她做不到。

        从始至终，她就一直将渡边宽视作自己的父亲，就算这份温柔是虚假的也好，她也不想破坏难得的柔情时刻。

        她能清楚地明白，自己会喜欢渡边宽不是因为基因，而是内心的抉择。

        “就现在吧。”

        eva咬了一下下嘴唇，深呼吸几口气后与渡边宽的目光对视。

        “就现在，告诉我真相。”

        “我不会再逃避了。”

        渡边宽痛恨自己一生的每一个选择，他的每一个选择，都让他的人生变得黑暗。

        第一件，是他心软答应了妻子的请求，将同为科研人员的妻子与三岁的女儿一同带上了前往南极的船只。

        第二件，是他参与了[使徒融合]这一项计划，他在seele的指示下制造出了名为[eva]的生命体。

        第三件，是他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在引来死亡之前度过一个不那么寂寞的人生，唤醒了[eva]。

        第一件事情，让他的人生堕入深渊，让他深陷泥潭没办法逃脱丧妻失女的悲痛之中。

        第二件事情，让他的人性彻底消失，为了转移自己内心糟糕的情绪故意对[eva]露出厌恶。

        第三件事情，让他的人生重现希望，却让[eva]被迫背负了独自面对世界的责任。

        渡边宽逃避着，为的就是不被那过分沉重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为了逃避妻女死去的痛楚，他沉迷于科研，试图用繁重的工作压垮自己。

        为了逃避现实在他耳边的低语，他想利用[使徒融合]这一计划来与妻女相见。

        为了逃避死亡所带来的孤寂，他唤醒了本可以不用面对糟糕现实的[eva]。

        而现在，被他的一系列行为创造而出的造物，正意志坚定地看向他，说出了那句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资格说的话。

        不逃避现实，不逃避责任，不逃避未来，不逃避命运。

        她欣然接受这一切。

        渡边宽猛然跪地，紧紧抱住了少女。他冰冷的护具贴在了女生温暖的身体上，心脏的搏动正隔着皮肤告诉他生命的存在。

        男人无法流泪，可此刻的他却像是要把这十几年来堆积起来的眼泪全都哭出来一样。

        这么多年来的他终于选择了背负起自己的命运，面对现实，不再逃避。

        要从和谈起？论及少女的身份的话，就应该从最初的起点说起。

        也就是那个[使徒融合]计划。

        [使徒融合]计划是一项由seele主导的计划，这项计划nerv的人都无法得知，只能有少数科研人员进行活动，而渡边宽作为nerv的一员，不知为何被选中。

        他没有拒绝，因为[使徒融合]计划一旦成功，他说不定就可以再次见到妻女。

        抱着将功补过的心态，他自愿担当了计划的总负责人。

        计划很成功，无数次的模拟实验以成功为主。

        在实验的当天，一位seele高层人员将一针血红的溶液托付给了渡边宽。

        这针的溶液，是从adams其中之一中提取而出的生物信息。

        以adam的生物信息为基础，他们在此基础之上制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生物体。

        虽然外表与他们这群lilith并无差异，但从基因上来看就已经产生了巨大的隔阂。

        为了防止该生物体出现危害人类的行为，该生物体的基因当中有一条编辑成了[喜爱人类]。

        冠名与eva，也就是使徒无异的名字[eva]，让众人时刻铭记此物并非人类，而是与他们立场相反的生物体。

        在打造出[eva]后，科研人员打算乘胜追击继续弄出第二个造物。可用尽一切办法，甚至复刻了上一次的实验，都没办法成功制造出一个与[eva]相同的生物体。

        而就在计划停滞的同时，尚处于培育状态的[eva]陷入危机状态。人类的躯体无法承载使徒的at立场，更别提祂是在使徒之父adam的基因上培育出来的生物体。基因改造的生物体都有着致命的缺陷，生与死的界限，即便是顶级的科研人员也无法逾越。

        [eva]被宣告生命仅剩下10天。

        为了限制adam的基因给人体所造成的负荷，科研人员达成共识，打造出四把伪朗基努斯之枪进行压制。四把伪朗基努斯之枪分别贯穿了祂的四肢，并且连接着祂的[感觉][感情][肉/体][灵魂]。

        尽管做了无数次的实验，该计划最后唯一能算得上是成功的，仅剩下[eva]。

        “……这就是我的，身世吗？”

        渡边宽的阐述完毕后，少女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

        只是觉得，啊，果然如此。

        我之前对我是2015年生的推测完全错误嘛！

        “但是，这项计划是在2001年启动的吧，现在都已经2029年了哦？再这么说，我都应该有28岁才对——这副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没有张开的未成年。”

        “因为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那些混乱无序的记忆并不是虚构的。

        2018年，被安排驾驶三号机的eva，在运输过程中不幸被第九使徒入侵机体。

        为了抵御第九使徒，碇真嗣驾驶初号机进行作战。

        在作战过程中，碇真嗣被剥夺驾驶权，nerv启动了傀儡系统。

        于是，第九使徒在初号机像是想要杀死爱人的怀抱中停止了活动。

        在那个时候驾驶着三号机的eva由于使徒的入侵被精神污染，再加上一项过高的同步率给人体造成的伤害过于严重，eva被收容进了nerv的封印柱中加以管制。

        从那天起，渡边宽就丢失了有关于eva的一切信息。

        从2018到2025的七年，谁也无法获取有关于她的一切信息。

        而直到在2025年的一天，他被脑袋上带有缝合线的人群们逼迫来到西伯利亚基地后，才见到了那个少女。

        与最初的她毫无差别，只是2018年的她罢了。她蜷缩在lcl液体当中等待被人唤醒，完好无损的身体就好像当年那场能被视作虐/杀的事件没有发生。

        在2028年的某一天，像是万物迎来了终结之刻一样，原先与他一起工作的人员突然消失不见，在整个西伯利亚基地里除他之外的生物体，只剩下eva。

        没有任何动物的存在，只有他与她，还有——eva。

        渡边宽不畏惧死亡，但他惧怕死亡给他带来的寂寞。在那时，慌乱占据了渡边宽的大脑，他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唤醒了eva。

        这边是一切的开始。

        因为死过一次，所以eva记不起来在被唤醒之前的记忆，毕竟那是压根不存在的。

        因为在死之前有过一次人生，所以在获得新生后的eva拥有着零碎的有关于未经历死亡之前的点点碎片。

        为什么会死去的人会获得新生？

        为什么突然有一天人类全部消失？

        我突然想到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游戏，那款名叫《咒术rpg》的游戏。

        为什么，为什么里面的人物有着跟我一样的设定。

        能够肆意使用从手中冒出的长/枪，一些精神系的招数在打落到特定身体位置时会给我的人物造成奇怪的影响。

        巧合？真的是巧合吗？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e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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