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车

辛立冬像个负伤的战士，耷拉着脑袋。

        肖导、老周、徐伟轮流架着她，走在最前面。

        个别没去ktv的学弟像左右护法似地跟着。

        孔焕希和潘越男并肩走着，一路说着什么。

        文艺对抗赛一结束，下一次大的活动，就是运动会了。

        文艺部这次夺冠，在某种程度上是给他们施加了一些压力。

        白晶醉眼朦胧，挽着潘越男的胳膊，脑瓜靠在潘越男肩头，默不作声地迈着步子。

        秦琨和冯峥走在最后。

        秦琨今天喝了不少，走路有点飘。

        冯峥牵着她的手，半擎着胳膊。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路尾随着大部队，走进学校东门。

        临近宿舍关门的时间，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路灯只亮了一边，他们穿着演出服装在一片昏黄里晃荡着，像一群幽灵。

        秦琨若有所思：“弟，追你的人挺多吧？”

        “嗯？”冯峥一顿，摇摇头，“没有。”

        “你跟我还保密呢？”

        冯峥一笑：“有，但没有很多。”

        他下意识瞄了前面的孔焕希一眼。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多好啊。”秦琨感慨道，“读一次大学，连个恋爱都没谈，总感觉少了点是什么似的。”

        冯峥笑笑：“姐，肯定也有人追你吧？也不见你找一个。”

        “人嘛，总还是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秦琨略沉吟，扭过头，“冯峥，姐跟你说个事。”

        “嗯？”

        “确实不只一个人追姐，但是姐喜欢的，是方恺。”

        冯峥有略微的出神。

        虽然这是一个大家心里都明白的“秘密”，但秦琨这样堂而皇之当面说出来，冯峥还是有点意外。

        他控制表情，浅笑道：“猜到了。”

        秦琨并不意外：“很明显么？”

        冯峥想了想：“还好。”

        “那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瞎猜的。”

        “所以啊……”秦琨说，“喜欢是藏不住的，谁喜欢你，你一定也是知道的。”

        冯峥看看秦琨，没太明白她要说什么。

        秦琨也没有等他接话的意思，顾自嘟囔道：“我猜方恺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冯峥心里一惊，但多少也带了点八卦。

        秦琨眯着眼，好像问题的答案就藏在她的眼睛里似的。

        她闭上眼，给答案上了一道锁。

        海风飘过，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答案便随风飘散了。

        “我真有点羡慕你，”秦琨转而说，“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都明白，我觉得挺好的。”

        “姐……”

        “诶！”秦琨打断她，“我可只告诉了你，你要替姐保密。”

        冯峥心里七上八下的：“知道了。”

        “你就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么？”秦琨牵着冯峥的手，晃了晃。

        “我？”冯峥摇摇头，“没什么事啊……”

        秦琨一笑，看看冯峥：“真没有？”

        她的眼球略一飘动，指了指孔焕希。

        “姐……”冯峥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

        秦琨哈哈大笑：“算了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姐心里明白。”

        冯峥又惊又喜，他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很多压在他心里讳莫如深的事，其实在别人眼里非常的顺其自然、无关紧要。

        听见秦琨的笑，孔焕希扭回头：“聊什么呢？那么可乐？”

        “没什么，”秦琨说，“你们五一干嘛去啊？要不来我家玩吧，好好放松放松。”

        “好啊。”孔焕希一口答应下来。

        假期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秦琨把家里地址发给冯峥，便提前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她特意跟秦爸去了一趟早市，买了好些海鲜回来。

        回到家，秦爸就钻进了厨房。

        秦琨和秦妈在他左右晃荡着，给他当帮厨。

        冯峥和孔焕希去超市买了些礼物，在宿舍区的大门口等辛立冬。

        冯峥给辛立冬打了好几个电话，却一直是关机状态。

        两人等了好一阵子，不知进退。

        正焦急着，见辛立冬从天桥上走了下来。

        她蓬头垢面的，一看就是刚起床。

        “姐，你不是吧？脸都没洗？”冯峥诧异。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有点事。”

        “打你电话还关机。”

        “哦，没充电。”说完，她头也不回快步朝宿舍走去。

        冯峥看着她的背影，一头雾水：“这一大早上，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昨晚没回宿舍。”孔焕希嘟囔道。

        冯峥看看他，眉心一锁：“她从天桥过来的，这么看也不是从外面回来的啊。”

        孔焕希指指天桥：“从教学区过来的。”

        “教学区还有过夜的地方？”冯峥突然笑了，“通宵自习啊？”

        孔焕希一撇嘴。

        两人朝西门走去。

        出了西门，两人走过滨海夜市，还没迈出几步远，一位大叔便迎了过来：“小伙儿，坐车吗？”

        “去开发区。”

        “两位吗？”

        冯峥点点头。

        “上车吧，我车上已经有两位了，你们上车咱就走。”

        “多少钱？”

        “一位三十，你俩的话给五十。”

        司机倒是没收黑心钱，这和秦琨交代给他们的价格一样。

        两人走过去打开车门，后排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挪了挪位置。

        两人便提着礼物钻了进去。

        司机乐颠颠地上了车：“你俩到哪？”

        “新城家园。”冯峥说。

        “好，”司机系上安全带，“他们两个一会儿就下了，下了之后我就直接送你们过去。”

        冯峥嗯了一声，车子便启动了。

        这是一款老式手动挡捷达车。

        司机对路线极其娴熟，每一个红绿灯都能背下来了，一看就是常年跑这条线路的老司机。

        他速度很快，左摇右晃地超越了好几辆车，一路上了高速。

        冯峥被他晃得晕晕乎乎，只觉得车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油味。

        半个小时后，另外两个乘客下了车。

        冯峥摇下车窗，让风进来。

        “怎么着小伙儿？热吗？热的话，我开空调。”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冯峥说。

        “哦，没有，”冯峥说，“透透气。”

        “啊，我就说么。这才几月份？开空调有点早。”司机把他的车窗也摇下来一点，“诶！你们去新城家园干什么？”

        冯峥说：“去朋友家。”

        司机嘴角一咧：“女朋友？”

        冯峥和孔焕希互相看看，都有点想笑。

        冯峥说：“不是，学姐。”

        “学姐？那还是女朋友。”

        冯峥无奈：“没有，就是学姐。”

        “嗨，你们这些学生，我不知道拉了多少个了。就是都特别腼腆，一说这事儿，就不好意思。”

        “什么事？”

        “男女朋友的事啊。”

        孔焕希噗嗤笑了一声，司机回头看看他：“是吧，兄弟？”

        孔焕希应付着点点头：“是是是。”

        司机转回去，对着空气说：“我拉那些当兵的人，我就问他们，你们那都是男的，那个问题怎么解决啊？人家就直接告诉我，就是哥们互相帮忙。”

        冯峥一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从后视镜看看司机。

        这人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发际线有点高，头发油油的，一看就是有几天没洗了。

        他不想再接司机的话，看看孔焕希，孔焕希憋着笑把脸转向了窗外。

        “诶！你们别误会啊，”司机继续说道，“我也当过兵，咱也不是说同性恋什么的哈。咱就是哥们儿，互相帮忙撸一管。这没什么，解决个问题，对不对？”

        冯峥啊了一声。

        “诶？你们在学校没有这样的朋友么？”

        孔焕希头都快埋进肚子里了，强忍着笑。

        冯峥无可奈何：“没有。”

        “啊，对，学校都有女朋友哈？诶？那你是处男么？”

        孔焕希歪着头看看冯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冯峥一瞪眼，指了指孔焕希：“他是，你问他。”

        “我可不是。”孔焕希马上否定，好像是处男就丢了多大的人似的。

        司机笑笑：“哎，你就算是处男，你也不是童子。”

        冯峥没明白：“童子？什么意思？”

        “你不打飞机啊？！”司机哈哈大笑。

        冯峥无言以对，看向窗外。

        几分钟后，车子下了高速，路两边开始出现小区，甚至有的小区门口还有摆摊的人，瓜果蔬菜、海鲜干调，一应俱全。

        “还有多久到？”冯峥问。

        “马上了，一共也没多远，从这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

        “那你就停这吧。”

        “啊？就停这？”司机回过头，“你俩得走二十分钟呢。”

        “没事，停这吧，我去买点东西。”

        司机靠路边停下。

        冯峥逃命一样下了车。

        一下车，孔焕希就笑得直不起腰。

        “你他妈不说话还好意思笑？”

        “他又没问我？”

        “你不是脾气挺大吗？关键时候怎么没动静了？”

        “我知道他是老几啊，而且吧……”孔焕希压着嗓子，“他这些问题问得好啊，我也特别想知道。平时我要是这么问你，你早急了，哈哈哈……”

        冯峥气急败坏，转身进了一家水果店。

        两人又买了一些水果，便一路溜达着走到秦琨家，一进门，就看见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海鲜。

        秦爸正在摆餐具，他把碗筷放到桌上，笑道：“这是掐着时间来的啊？我这碗筷刚放上，你们刚好就进屋了。”

        秦琨接过冯峥递过去的礼物：“可不是么，这两人精着呢！”

        两人换了拖鞋，走进屋里，连客厅都没进，直接就坐到了餐桌旁。

        秦妈端着果盘走过来，她的一双笑眼和秦琨一模一样，只是她不太喜欢说话，只笑着把果盘放到了冯峥和孔焕希眼前。

        “阿姨。”两人招呼道。

        秦妈笑笑，轻轻“诶”了一声。

        “妈，等吃完了饭再吃水果吧。”秦琨说。

        秦妈点点头。

        秦琨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扫视一圈：“开动吧，不用等我爸我妈，我家吃饭都靠自觉。”

        “那个谁呢？”秦爸手里剥着一棵葱，探出头来，“立冬呢。”

        “她不来了，有事。”秦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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