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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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焕希笑得云淡风轻。
他心里应该确实是云淡风轻，好歹也算是个亲弟弟，弟弟多大了他都不知道。可见他家里肯定一团乱麻。
冯峥有点懵，一时间都搞不清楚是孔焕希比较惨，还是他比较惨。
人人有苦楚，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冯峥凄风苦雨。
王叔适时转移了话题：“咱们去看冰灯展吧？今年广场上有冰灯，县里搞的活动，人家都说可好看了。”
“大晚上瞎溜达什么啊。”冯妈嘴上反对着，人却已经去门口拿外套了。
估计平时他也就是这么哄冯妈的。
但冯峥第一次打心里接受他的建议。
否则真不知道冯妈会继续盘问些什么东西出来。
一行人出了门。
路上灯火通明，电线杆上都装上了红灯笼。
一副过年该有的样子。
冯妈挽着王叔的胳膊走在前面。
孔焕希和冯峥在后面晃荡着。
两人谁也没说话。
冯峥一路上都盘算着孔焕希家里的事。
但孔焕希在想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之前……”两人几乎同时说，旋即又都笑了。
“你说吧。”孔焕希说。
“没听你说过你家里的事……”冯峥说。
“我也不知道你家里的事啊。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就记得刚入学的时候，你每天都丧眉打眼的，我当时就想，这人怎么这么怪。”
“啊……所以你就捉弄我？”
“我捉弄你了吗？”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冯峥提起眉毛，“你刚才要说什么？”
“一样的事。”
孔焕希笑笑，胳膊搭到冯峥肩上，用下巴指了指王叔和冯妈：“我看这王叔人还挺好的。”
冯峥默然，抿了抿嘴唇。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真的让他彻底接受起来，还是有困难。
他看了看冯妈。
冰天雪地，路面上冰一块雪一堆的。
冯妈踉踉跄跄，一会儿滑一下，一会儿呲一脚。
幸亏有王叔拽着她。
亦如冯妈的生活，她只是想找个依靠。
而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他冯峥自己。
他还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冯妈呢？
“想什么呢？”孔焕希问。
“没什么。”冯峥摇摇头，“其实……我爸去世，跟我有关系。”
“？？？”
“他发现我的事，和我吵了一架，晚上自己喝闷酒，然后……脑溢血……”冯峥黯然起来。
“你的……什么事？”
冯峥看看他：“你说呢！”
孔焕希撑起一双八卦眼：“你以前就知道？”
“啊……”
“哎呦，”孔焕希在肩膀上拍了两下，“闷骚……”
冯峥啧了一声，把聊天氛围往回拉了拉：“我就是觉得我很衰，好像谁跟我占了关系，就会倒霉。”
“你别诅咒我啊！”
“真的，你细想想……”
“我现在挺好的啊！”
“刘雪倒霉了啊……”
孔焕希一歪头：“刘雪这事跟你关系不大，你别往心里去，我俩本来也快完了。”
他想了想，像在回忆什么：“她是隔壁学校的，比咱们大一届。”
“隔壁学校？”冯峥想了想，隔壁是有一个破三本学校。
“嗯。高中同学。她去年来的，我复习了一年。高三的时候，她追我。我本来不想搭理她，但是她对我挺好。我就试试吧，这一试，两年了。”
冯峥长长哦了一声，挖苦道：“你还挺好说话。”
孔焕希抬手抽了冯峥胳膊一下：“注意说话态度。”
冯峥啧了一声：“你别总动手动脚的。”
冯峥瞥了冯妈一眼，又问道：“你这也算早恋了，你爸不管你？”
“开始想管，后来听说是刘雪，就不管了。刘雪家跟我家有生意往来，”孔焕希苦笑一声，“我家土皇帝把大太子拿去交易了。”
“你少来，你自己乐意。”
孔焕希哈哈大笑：“现在我可什么都不想管了！”
冯妈和王叔回头看看：“这俩孩子傻笑什么呢。”
王叔指了指前面的广场：“到了，看，多漂亮。”
广场上一座座冰雕五彩斑斓，人声鼎沸，每个冰灯前面都有好几拨人排着队拍照。
几个人胡乱晃荡一会儿，王叔指着一个冰灯对冯妈说：“诶，那个好看，你过去，我也给你拍个照。”
冯妈立刻拒绝：“我不去，别让学生看见。”
“撞见学生咋了？拍个照有什么。”
王叔看看冯峥：“冯峥，跟你妈一起啊？合个影，我帮你们拍。”
跟自己妈合个影倒是没什么，但是被王叔这么大喇喇地直接安排上了，冯峥就有点不爽。
“我不拍，我冷。”
“哎呀，几秒钟的事。”
孔焕希不显眼地捏了冯峥一下，冯峥看看他，他使了个眼色：“拍个照，又不是什么大事。”
冯峥白了他一眼，撇撇嘴。
“叔，我给你和阿姨拍吧！”孔焕希直接扯过王叔的手机。
“好，好。”王叔马上扯着冯妈走到冰灯前。
他抬手搂在冯妈肩膀上，跟孔焕希搂冯峥的姿势一模一样。
冯峥一阵别扭，扭过了头。
只听身后王叔说：“哎呀，真好真好，留这张吧？这张笑得好看。诶？我给你俩拍一张吧？”
谁俩？
冯峥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孔焕希拽了过去。
冯峥皱着眉，全身尴尬，一脸不情愿：“哎呀，我俩拍什么啊？冻死了。”
孔焕希应声拽着军大衣的衣襟扇了两下：“我不冷啊。”
“我冷。”冯峥没好气地说。
孔焕希一愣，没说话，顺势就敞开一半衣襟，把冯峥搂进了大衣里：“王叔，拍吧。”
咔嚓！
王叔看着屏幕，皱起了眉：“冯峥，你怎么都不笑啊？再来一张。”
孔焕希搂着他的手在他肩膀捏了一把，压着声音：“你跟我学，你说我爱孔焕希。”
冯峥脸都绿了，余光瞟了王叔和冯妈一眼，好在他们离得远：“你要死啊！”
“逗你的，”孔焕希笑笑，转而大声说，“你跟我一起说，孔焕希！”
王叔哈哈大笑：“这个好，这个好，来！”
冯峥无奈，听着王叔嘴里的“一二三”，和孔焕希一起说了句“孔焕希……”
咔嚓！
王叔看着屏幕：“诶！对！这个好看。”
孔焕希一脸坏笑看看冯峥，轻声说：“你爱孔焕希。”
“我爱傻逼……”
王叔走过来，把手机递给他们。
两人看过去。
冯峥站在孔焕希的军大衣里，两人嘴角的笑意被永远留了下来。
不对，不是孔焕希的军大衣，是冯爸的。
晚上回到家，时候也不早了。
冯妈一副还要聊天的样子，但估计是王叔跟她说了什么，她再也没有“查户口”。
一旦不查户口，聊天内容就变得非常无聊。
冯峥不想插话，坐在一边，感觉自己像个陪酒女似的，困得眼皮直打架。
他硬坐了一会儿，便摇头晃脑回了卧室，一头栽到了床上。
孔焕希跟冯妈打了个招呼，跟着进来，随手关了门。
两人躺在床上，闲聊了几句，便听见客厅啪得一声关了灯，整个房子陷入一片黑暗。
冯峥迷迷糊糊，眼看着就要跟周公见面了，孔焕希的一条腿突然砸到了他身上，吓了他一跳。
他锁着眉，刚要把孔焕希的腿挪回去，孔焕希一翻身，干脆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
冯峥感觉身后传来了匀称的呼吸声，一股热气有规律地呲着他的脊梁骨，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后脊梁冒风。
他推了推孔焕希：“你压着我了，别对着我后背喘气。”
孔焕希非但没有挪开，反倒抬手把冯峥彻底搂了起来。
冯峥叹口气，看向窗外。
万家灯火，一年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匆匆吃了个早饭，便赶往机场。
冯峥家就是一个小县城，离市里的机场有相当一段距离，开车也要个把小时。
他们跟司机师傅交代了一句“赶时间”，实在的司机一路东躲西闪，恨不能把车门打开当飞机开。
冯峥被他晃得晕头转向，一下车，就找了个垃圾桶，呕了两下。
孔焕希拍拍他的背：“没事吧？”
冯峥摆摆手：“没事，晕车了。”
孔焕希笑笑：“你是不是怀孕了？我昨晚可啥也没干。”
冯峥抬腿就踹了他一脚，孔焕希笑着跑开了。
大年三十，机场人不多。
两人先去换了登机牌，然后径直走去安检口。
孔焕希排在等待安检的队列里，冯峥一直陪着他走到一米线。
他走进去，递出去身份证和登机牌，就马上回过头来。
冯峥扬扬下巴，一笑。
孔焕希摆了摆手，消失在了玻璃隔断后面。
冯峥始终站在原地，好像他的眼神可以穿过隔断看到孔焕希一样。
他突然感觉嗓子眼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眼底突然就湿了。
他仰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马上转了身。
他突然对这个世界多出了一份挂念。
当天晚上，冯峥和冯妈、王叔一起吃过年夜饭，便坐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
眼看着就要十二点了，孔焕希像疯了一样的信息轰炸：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
冯峥见缝插针回了他：？？？
孔焕希：你零点收到的祝福，必须是我发的。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
冯峥笑了一声：「你这节目，比春晚好看多了！」
孔焕希：「不要回我，影响我发信息。」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
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的倒计时：五、四、三、二、一！新年好！
方恺：「零点了。」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孔焕希：「宝贝儿，新年快乐！」
……
冯峥盯着手机屏幕愣住了，他甚至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划到上面重新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是方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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