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章 碗中见

不等我把心里话说出来，西域喇嘛抢先说道：“此处墓地来自于明朝万历年间，属于典型的借尸还魂墓，所以才有死人身上生出花朵的异象呈现。不过幸好，我已经完全破坏了此处的布局，从此之后，你可以安心对付体内的死人花，只要你肯努力，终究能够成功的。”

        西域喇嘛的意思是，从此次之后他不再帮我了，要我自己对付死人花。

        可你要我怎么对付它？莫非是用那些稀奇古怪的经文？天可怜见，我根本不知道这些经文是什么意思。

        西域喇嘛听后淡淡一笑，说：“心中有佛即可，何须计较经文如何书写？又何须计较经文是何含义？”

        我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整天这样神神叨叨的，人家会不会把我当成精神病患者？这话问出之后我自己都笑了，自从遭遇死人花之后，我早就被大家看成是身带不祥的神经病了。

        西域喇嘛不动声色的看着我，直到我发出笑声的那一刻才说：“这就对了，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又何必在乎过去怎么苦？最最重要的是现在如何，不要总想着以前或者以后。”

        我再一次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的确是位有本事的喇嘛。虽然我并不清楚喇嘛与和尚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可是我打心眼里佩服他。正是因为遇到了他，才让我在久经苦难之后第一次发出了真真正正的笑容。

        此时距离我遭遇死人花刚好一年整。

        这一年，我十七岁，第一次得到了克制死人花的方法。

        这一年，香港回归，影碟里那些古惑仔和内地混混同归一家，我想他们很快也会得到克制。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西域喇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不给我请他吃饭的机会。当然了，我也没钱请。或许是担心我穷怕了，西域喇嘛临走前送给我一个金色的碗，上面刻着稀奇古怪的符号。

        他说：“从今往后，你不会只吃不饱，所以这个碗不是让你用来讨饭的，它另有妙用。当你背诵经文的时候可以捧着它，不必非得用双手捧，只要心里想着就行。如果你能在这个碗里看到什么东西，也不必奇怪，这是对你职业的指引，也是对佛法的宣扬。”

        他可真是个好人，不仅教给我治病的方法，还指给我将来的职业。人家已经做的很到位了，除了记着他的好之外，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可不想在嘴上念叨什么感恩戴德，当然也不会把他送我的金碗拿去卖掉。这是西域喇嘛教过我、救过我的真实证明，我要好好的保存它。

        看着西域喇嘛离去的背影，我把金碗高高举起，默念一声：师父！

        西域喇嘛冲我挥挥手，好似听到了我的心声。我非常高兴，虽然他不会承认我这个弟子，可也没有反对我在心里认他做师父。仅此足矣。

        随后的几天里，我拿着金碗仔细观察，最后发现这个碗不是纯金的。虽然我没有见过真正的金子，可也读过中学物理，早就知道金子比铁还重。眼前这个金碗却比瓷碗还轻，哪里像是纯金做的？一定是镀金。

        我用手指悄悄叩打金碗的边缘，听它发出咚咚的声音，就像在敲打我自己的脑壳一样。或许这碗是骨头做的，或者是某种更加坚韧的瓷器。因为我曾不小心把他摔在地上过，它却一点都没有损坏。

        说起摔它来，可不是我故意的，我恨不得把这金碗小心翼翼供奉着，又哪里肯摔它？就连我睡觉都要把它搂在怀里。可也正是因为我抱着它睡觉，而我这人睡觉时又不老实，这才把它不小心碰到地上，幸好没坏。不过从此之后我也不再时时刻刻抱着它。

        师父说了，心里有就行了。我把它藏在柜子里，妥善保存。反正我家是处凶宅，无人敢进，即使放在柜子里也十分保险。

        这一天，就像往常一样，我心理想着师父留给我的金碗，反复念叨那六段文字，很快我就能感受到能量的出现，和西域喇嘛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我搞出来的能量十分弱小罢了。

        世间有特殊能量么？

        要我说就有，因为我经历过“不应该存在的”死人花，还经历过“会发出阳光般能量的”西域喇嘛。

        所以，当特殊能量出现的时候，我并未感觉到任何不妥。

        真正诡异的是：

        诵经进行到一般的时候，我有一刹那的走神，当时心里想到了我死去的父母。就在我想起他们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金碗在动，它蹦蹦跳跳的，好像很活跃。

        太吓人了！

        你想，一个金碗，完全没有生命力的东西，突然在蹦蹦跳跳！

        倘若放在玄幻小说中，你可以产生出一百万种解释，可是，这里是实实在在的人间！我不相信你不怕，就连我这样被混混砍惯了的人，自称是胆胆包天的货色都吓的差点尿了。

        金碗自顾自的蹦蹦跳跳，就算我停止背诵经文之后，它仍旧很顽强的跳了几下！

        我没有勇气打开柜子看一眼。因为我想到的并非是金碗有问题，它是师父留给我的东西，一定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我这所房子不对头！

        或许真的有鬼！

        且不管这鬼是不是我父母，总而言之它不是人！

        遭遇过死人花之后，我对涉及到鬼的事情特别敏感也特别害怕！毕竟我体内已经有一个了，我可不想再多出一个来，那样还不要了我的命去！

        人家都说鬼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六亲不认的，即便这鬼是我父母，也不会把我当乖宝宝一样哄，或许他们会把我当成极其甜美的饼干给吃下去。

        我好不容易活过来，好不容易看到克制死人花的希望，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我，我不想被任何鬼当成点心，即便这鬼是我父母变的也不行。

        我决定不在家里背诵经文，我要跑出去念。这样一来，就能快速分辨出是不是我父母有问题了。

        也许有人要说了，既然你害怕，从此不念经文不就行了？答案是当然不行，只要我一天不念经文，我体内的死人花就跃跃欲试，它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儿，随时想着报复我、占有我、夺取我的生命。

        虽然说在我背诵经文的这段时间里，我的体质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体重从新回到了正常状态，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整日饥肠辘辘食不果腹，可是我眼神不好的毛病一直没有得到改观，看东西时仍旧重影的厉害，就跟半个瞎子差不多。

        所以经文还是得背，即使见到父母的鬼魂也不敢稍有停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大着胆子验证一下，究竟是不是父母的问题。

        我坐在村边的大沿河畔，心里想着金碗，不住地默诵经文。

        当时师父教我经文的时候是站着教的，我自己开发出了坐姿。不是我天赋异禀，而是站着太累了。有时候我甚至躺着念，也只是因为坐累了站烦了，躺着更加舒服一点而已。每当这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心中有佛就行了。然而悲哀的是，每每躺着念经文的时候，我很容易睡着。

        幸好我逐渐总结出规律，只要每天念半个小时经文，体内的死人花就不会折腾。这也让我腾出来大把的时间捡拾垃圾。由于体质逐渐改善，我捡垃圾的效率大大提高，如今已经攒下了价值不菲的存款，高达12块钱，堪称巨资。

        如果我把它们换成卤肺叶，足足能换，让我掰着手指头算一下，厄，足足能换120斤。天哪！我发财了，这些卤肺叶足够我吃上一整年了！

        等等，我已经是身怀巨资的大款了，岂能满足于卤肺叶？

        我要吃酱肘子！要一整个的！

        可恶的卤肺叶去年是一毛钱一斤，今年还是一毛钱，太鄙视我的消费能力了！

        想着酱肘子的时候我再也没有心思背诵经文，我要狠狠的吃上一顿。就在我全身关注的思考哪家酱肘子更香的时候，彻底脱离了背诵经文的状态。此时我发现，怀中的金碗并没有异动。这也就意味着，不是金碗的问题，而是环境的问题！

        我类个去！看来我家里真的有鬼噻！

        我很纠结，如果那鬼真的是我父母，我该如何面对？虽然我不想被他们化作的鬼魂侵害，可也不想破坏掉他们！

        为什么用到“破坏”这个词语？

        因为师父教我的时候只提到了“破坏”二字！当初他对付明朝古墓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我是他一手交出来的二半吊子徒弟，除了“破坏”之外，一无是处呀。

        瞬间而来的糟糕心情彻底破坏了酱肘子的诱惑，然而还是那句话，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我揣着金碗回家，坐在父母的灵位前点上一根香烟，再打开一瓶烧酒，摆足了诚意。虽然他们有可能变成了鬼魂，更有可能敌我不分，可我仍旧以礼相待，此为先礼后兵。

        我说：“每逢过年过节，儿子都会准时给你们烧纸钱，还会陪着你们边喝酒边哭。虽然前面的那一年里儿子生活的很潦倒，也没钱给你们买好的贡品。可是自从儿子体质改善之后，但凡过节，总会买来连自己都不舍得吃的水果给你们供上，也有不少的香火点燃，你们若是再来找儿子的麻烦就是闹腾了，我可不想给们好脸色看。虽然儿子知道你们生前很疼我，可这也不是你们死后折腾我的理由。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家儿子真的很怕鬼么？”

        我坐在父母的灵牌前念念叨叨，不小心被桌上的香烟呛了眼，眼泪流个不停，索性趴在地上大哭一通。你家儿子所学有限，除了会“破坏”之外一无是处，你们想让儿子如何选？难道要把你们的灵魂破坏掉么？如果这世上真有灵魂的话，我只愿你们永远安息。

        这番心里话说出之后，摆在地上的金碗再次剧烈跳动，此时我看到了什么？

        我居然在碗里看到了父亲母亲！他们还在冲着我笑！满脸欣慰！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刚才的那一刻，一直恍恍惚惚的双眼完全恢复了正常？不对，是超常！在那一刻，我的双眼中仿佛有两片花瓣落出，分别点在了父母的亡魂身上，这让我不仅能够仔细看清楚父母的相貌，还能够看到他们在冲我淡淡的微笑！

        亡魂也有表情么？那么是否意味着它们也能感受到人类的情绪？

        此时来不及惊喜，来不及惊诧，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白日见鬼！

        太他娘的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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