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不幸四选一

        “叮——”

        随着升降梯的铃声响起，米娅他们也无比顺利地抵达了最顶层。

        即便做好了完全的戒备，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抱歉。”走下电梯，黑裘卡不得不向其他人承认，是自己过于大惊小怪了。

        “没事，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安捷利卡拍了拍黑裘卡纤细的肩膀，稍微开了个玩笑，“当然，前提是我能想得到的话。”

        安捷利卡的笑话让队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下，弥补了黑裘卡在这方面的不擅长。

        诺娜也难得地笑了笑：“那么接下来我们去管理人的房间？法纳小姐你知道在哪吗？”

        “走廊尽头的管理处吧。”黑裘卡并没有因其他的人的安慰有所好转，反而显得愈发焦躁起来。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在这位似乎永远笑眯眯的灰发少女身上，看到如此清楚的情绪化特征。也不知道是多么麻烦的原因可以扰乱这位灰发小姐的情绪。

        不过没有人提出来，或许是因为觉得眼看一切就要尘埃落定，等见到了已经把邪法师彻底击溃的管理人之后，黑裘卡的问题应该也就可以迎刃而解的原因吧。

        相比一楼的藏书区，第二十层的空间不仅要小得多，而且还有一半以上是图书委员与其他管理人员的办公室与休息区，所以米娅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标注着“管理人办公室”的房间。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里一切完好，到处都看不到战斗的痕迹，若不是在战斗之后，已经有人用魔法清理掉了战斗损害的话，那么就是——

        战斗或许压根没有发生过？

        安捷利卡与诺娜对视了一眼，最后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到了黑裘卡身上，灰发的少女似乎因为早有预计，而未显讶异。

        直到这时，两人才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回想之前——

        “实际上，我印象里图书馆的魔法结界并不是完全自动运作的……学院长应该另外委派了管理人。那位管理人日常就住在图书塔里，如果能找到她，说不定可以放我们出去。”

        “……敌人只有一个人，或许正在跟管理人大打出手……”

        无论是管理人的存在也好，还是尸傀儡师正在跟管理人战斗，所以无暇顾及他人的推测也好，都是得自于黑裘卡的情报与结论不是吗？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们就被黑裘卡的话语所迷惑，被她的说法引诱来了这里。

        因为对兽傀儡术的了解，不只是黑裘卡一人，还有诺娜，所以至少可以证明尸傀儡师是存在。但是管理人到底存不存在，却只有黑裘卡一人知道了。

        仔细回想一下，在诺娜提出兽傀儡术之前，黑裘卡甚至没有说尸傀儡师的事，但是当诺娜提出兽傀儡术之后，她却很快将尸傀儡师的事，连同尸傀儡师为什么要入侵图书馆的目的都推测了出来……

        认真想一下的话，这一切都透着处处的诡异与不合理不是吗？

        安捷利卡与诺娜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拉开了与黑裘卡之间的距离。

        眼前的这位灰发少女，难道一直把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究竟是什么人？对阅览室的学生施展群体催眠术，召唤出黑色傀儡攻击她们的人，到底是不是这位神神秘秘的法纳小姐？如果不是她的话，为什么她在之前表露出不安，此时又丝毫不显意外？如果是她的话，那么为什么要欺骗她们？用唇舌将所有人玩弄于手掌之上，她是有什么目的吗？

        即便性格爽快利落如安捷利卡，一时间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起黑裘卡。

        听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脚步声，黑裘卡嘴里有些苦楚，如同她预计中的那样，不信任感的大爆发，不过她却没想到爆发的导火索居然是她本人，这算是玩火**么？

        “好吧……早死早超生。”黑裘卡站在管理人办公室的大门前，以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声音，低声嘀咕了一句，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出乎预料……

        又或者说如同大多数人预料中的那样，管理人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对，不是“什么人”都没有，而是“什么”都没有。

        在露恩法纳离世之后，这里就被搬空一净，学院没有指派新的管理人进来，那么自然也不会有管理人在这里办公。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墙壁与灰尘，沉默无言地迎接着四个女孩。

        安捷利卡将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的米娅推向身后：“法纳小姐，请你解释一下？”

        诺娜的剑提在手上，也不知道是在警备不知道在哪的尸傀儡师，还是在警戒黑裘卡。

        “嗯，我觉得很正常啊。”黑裘卡缓缓地转过身来，却已经懒得装笑，神色疲惫，无精打采，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然而包括米娅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才是黑裘卡这个人隐藏起来的最纯粹的、毫无伪装时的表情。

        黑裘卡的眼角低垂，像死掉了一样的灰色眼眸毫无情绪起伏地看着其他人，语气平静：“学院长指派了新的管理人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现在只是推测错了，很正常吧。”

        “……你觉得我们能相信你么？”诺娜终于直白地将手中的剑指向了黑裘卡。

        “随便你们呗，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黑裘卡胡言乱语地，说着毫无逻辑的话语，只是让其他人的警惕性再升一截。

        “法纳小姐，假设就如你说的那样，管理人确实不存在，那么尸傀儡师在哪里？总不会连那只卡安达黑兽也不存在吧？”安捷利卡的话语有些咄咄逼人，却正中此时让黑裘卡狼狈不堪的要害。

        “安捷利卡学姐……诺娜学姐……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剑指向黑裘卡学姐？黑裘卡学姐不是我们的敌人吧？”直到这时，米娅才弄清楚情况，瞬间便急得连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然而诺娜头也没回地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好。”

        “所以，让我们理一下好了。”黑裘卡双手抱怀，点了点头，看起来一点都不为自己目前的处境担心，“对于你们的怀疑，我实际上心里也有数。”

        这一次，就连诺娜也不禁倾佩起眼前的灰发少女来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还不乱阵脚，如果黑裘卡不是在强装镇定的话，那么就是真正的拥有过人之处。

        然而黑裘卡没有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只是自顾自地分析着：“管理人并不存在，尸傀儡却真的存在，这里暴露出来三个问题——第一，尸傀儡是谁召唤出来的。其次，召唤出尸傀儡的人在哪。最后，尸傀儡师究竟是谁。”

        “很显然，尸傀儡是尸傀儡师召唤出来的，但是在我们前往这里的路上，尸傀儡师却并没有在跟不存在的管理人战斗，那么这一路上他在哪里？为什么他只召唤了一只尸傀儡袭击了我们一下，就没了动静？他的打算是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在来的路上，我们没有看到其他人，而我封印在阅览室门口的结界也没有传来被破坏的讯息——”

        黑裘卡漠然的视线看着其他人：“然后，这一切的疑问，很容易得出一个猜测——”

        “尸傀儡师，很可能就在我们四个人中间！”

        而这不只是黑裘卡的意思，安捷利卡与诺娜也明显有着相同的共识。

        “但是学姐们都是受害人，中了诅咒在阅览室里昏了过去吧？”然而只有米娅，在听到黑裘卡的判断之后，急切地想要否决所有人的嫌疑，却不想把自己推向了被怀疑的对象——

        “那样的话，米娅你就是第一嫌疑人了哦？”黑裘卡看着米娅，从那双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来，是米娅前所未见的冷漠，让米娅噤若寒蝉，瞬间闭上了嘴。

        “不过尸傀儡师也可以先给其他人施放诅咒，然后再自己装作昏迷，如果法纳小姐没有施展法术制造动静，那个人也可以装作被其他事情惊动，而自行苏醒。”在米娅之后，安捷利卡也开始自污，如果黑裘卡不是嫌疑人的话，那么同样身为法师的她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而且不一定使用法术，特殊的魔法道具或者有其他同伙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最后，诺娜也赶时髦地自污了一把。

        “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然而我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黑裘卡点了点头说道，“毕竟，一路上我透露了太多信息，几乎主导了整个队伍的行动方向。”

        “……”其他人看着黑裘卡沉默了，这也是为什么黑裘卡成为了众矢之的的原因。

        “不过这其中存在一个问题。”黑裘卡懒洋洋地撇了撇手，“那就是动机。”

        “动机？”米娅下意识地复述道。

        “对，动机。”黑裘卡点了点头，“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我的话，你觉得我带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了玩侦探游戏吗？”

        看着其他人，黑裘卡的眼神充满冰冷：“如果我真的是尸傀儡师的话，那么到了这里，我就应该图穷匕现，而不是跟你们在这里打哈哈，解释为什么我不是敌人了。”

        安捷利卡与诺娜沉默了。

        没错，虽然黑裘卡确实总是让人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是此刻，这种搞不清楚，却恰恰是可以洗脱她嫌疑的证明。

        或者说，只要有可能的话，她们还是不愿意相信黑裘卡就是她们的敌人。

        “抱歉。”诺娜收起了武器，而安洁莉亚也双手合十，像是祈祷一样，深深地低头请求原谅。

        黑裘卡长出一口气，差点就被自己人干掉的感觉可不好受。

        不过黑裘卡却无法像是其他人那样干脆利落地放松警惕，或者说，因为自己的嫌疑第一个被洗脱，反而让她可以说出接下来的话——

        “先别抱歉，我虽然不是嫌疑对象，但是你们至少怀疑得没错——尸傀儡师既然没有出现，那么他究竟在哪？”

        黑裘卡的话，瞬间让所有人又重新紧张了起来：“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甚至只要没搞清楚尸傀儡师是谁，他的动机是什么，那么就连我的嫌疑也依然没法洗脱干净。”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安捷利卡苦笑了一下，她不喜欢这种内斗游戏，也不擅长。

        “或许这样就正中尸傀儡师的诡计了。”黑裘卡摇了摇头，否决了安捷利卡的建议，“他之所以没有出现，可能就是因为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把握打败我们，但是如果我们分开，他就有机会各个击破。”

        “当然，他或许有其他的目的，所以才迟迟没有现身。”黑裘卡又补充道。

        “……尸傀儡师，很擅长伪装与变化。”一直少言寡语的诺娜突然说道。

        “……”黑裘卡看了诺娜一眼，“说实话，有时候我会觉得格林小姐你很神秘，兽傀儡术的事情也是你提出来的。”

        诺娜点了点头：“总是在隐瞒什么的法纳小姐你也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

        黑裘卡难得地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谢谢夸奖。”

        收起了笑容，黑裘卡淡淡地说道：“不过诺娜说的没错，我之前有一点没说，尸傀儡师确实很擅长变化——”

        “我们之前见过的黑泥，严格来说就是尸傀儡师**的一部分。”黑裘卡向其他人解释了一下尸傀儡师这种邪法师的本质：“尸傀儡师这种东西，是一种通过吞噬他人**来吸收他人魔力，从而进化自身的邪法师。他们的修行方法，会把魔兽或者其他人杀掉，制作成尸傀儡，然后把尸傀儡进一步污化成尸傀儡液，也就是那些乌黑的泥浆。然后将尸傀儡液吞入腹中，让其一步步侵蚀同化自身，直至自己的身体也变化成尸傀儡液。”

        “呜……听起来好恶心……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米娅觉得自己三观都要毁了，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变成那种恶心的黑泥？

        “因为变成尸傀儡液之后，他们就可以跟其他尸傀儡液无限制地融和，也就是‘理论上’无尽地提升自己的魔力与实力。”黑裘卡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而尸傀儡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变强。

        将黑裘卡的说明概括一下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说了那么多之后，黑裘卡终于说到了此次说明的正题：“之所以说尸傀儡师很擅长伪装与变化的原因，是因为尸傀儡液可以根据尸傀儡师的想法而变化。就像是变化成卡安达黑豹那样，尸傀儡师可以随时让尸傀儡液恢复原型。所以只要把其他人类吞噬下去，那么他们就可以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所以即便是安捷利卡小姐这样的名人，也有可能被尸傀儡师暗杀掉，从而偷偷替换成本人。”黑裘卡在解释完之后，还不忘顺手给安捷利卡补刀。

        “如果我就是尸傀儡师的话，那么我此时可感觉不出来什么。”听到黑裘卡的说法，安捷利卡颇有些气哼哼的说道，倒不是因为被黑裘卡怀疑了，而是觉得以自己的实力，若是被尸傀儡师那种玩意不声不响地干掉了，那也太丢人了。

        “这倒也是，不是任何人都能完美地伪装出安捷利卡小姐这样的性格的。”黑裘卡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夸奖还是揶揄安捷利卡地说道。

        “所以现在嫌疑最大的是——”米娅想了想，现在，黑裘卡学姐的嫌疑降低了，而实力最强的安捷利卡小姐也不太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了……

        银发的剑士小姐看着瞪大了眼睛的米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确认了她的想法——

        “是你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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