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台

　　“其实我本来是不打算去沪市参加复赛的，因为我自己已经有一本书准备出版，那时候忙得不可开交，但我的编辑说，参加一下更有益处，也许能取得一些成绩，我才继续参加的。”

　　听到这个消息，林悦然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是说，你已经有出版了的书籍？”

　　女学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离，看得他直发毛。

　　“换个眼神，不就是一本书么……”

　　苏离吹了一口气，把身子侧过去，“林悦然，你要是真想圆个作家梦，也不是很难，凭你现在的文字水平，在杂志上出点小散文，还是很轻松的。”

　　这倒不是苏离在安慰她，虽然林悦然只是拿了个安慰奖，可毕竟也是入围了。

　　这一批的选手，都是优中选优，才得以进入决赛的。

　　苏离没看过她的文章，但想也想得到，不可能会差。

　　“你别和我转移话题，我问你，你写的书是什么？”

　　林悦然不依不饶，非得知道书名不可。

　　苏离特别服气她这种人，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说什么都没用。

　　“就是一本武侠小说，叫《武破苍穹》。”

　　林悦然的美目中闪过惊色，显然，她对于这本爆红的小说有一点了解。

　　“这本书的作者，竟然是你！我们班里，有几个看小说的男生，最近一直都在讨论这本书的剧情，没想到，你是隐藏着的作者啊。”

　　言语之中，有震惊，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在弥漫。

　　“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出版书籍并不难，大不了，你写写稿，以后我也可以给你办。”

　　苏离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

　　外行人总觉得，出版一本书，就是很了不起的行为了，其实根本不然。

　　做书很容易，但是卖书很难。

　　有许多作者，都是自费出版，在不考虑赚钱的情况下，也不压缩成本，一个多月就能做出一本质量相当不错的书。

　　但是这样的情况，就是图一乐，赔个底掉的都有。

　　“真的假的？”林悦然是外行人，很不相信苏离的话。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负责帮你，但是前提是你得写点什么。现在，《星火》杂志既然给你发了约稿函了，就邮过去呗。”

　　林悦然叹息一声，额前的秀发被高楼风吹得荡起，她用手抚了两把，将碎头发别到耳后。

　　“你太着急也没用啊？而且，本身成绩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想再往前提，千难万难。”

　　苏离知道，她始终在为成绩的事情发愁。

　　高处不胜寒，越到这个地步，越是迷茫。

　　其实很多的同学，心态都比较乐观。

　　郝鸣他们这些后进生，也都不觉得，学习不好能怎么样。

　　但作为多活几十年的苏离，对这些东西可是清清楚楚。

　　这个年代的学生们，还没有经历过至暗时刻，虽然说已经不包分配，可都有一股拼劲，认为学习不是唯一的途径。

　　只有少数人，像林悦然这样摸索边界，几乎摸索到极限的程度，才会对眼下的这一套运转方式产生质疑。

　　也就是，“我到底应该做什么？”

　　像多数人那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在她的身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苏离也不可能为她解惑，他的前世，就是单纯的由失败构成。

　　他根本就不比林悦然强，而且可以说差距大到离谱。

　　这一位学霸，他前一世是听过名字的，考取到了国联大学，后来据说当了研究员，成为某一个行业内有一席之地的大佬。

　　这样的人物，自己又怎么能为她来开解？

　　“你比我强得太多，但是想得也太多，所以总会自己给自己设置障碍。”

　　苏离准备点醒她，“趁着还有时间，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留下遗憾。”

　　林悦然意兴阑珊，又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想到的？”

　　“偶然想到。”

　　苏离一耸肩，“大家其实都一样，浮浮沉沉的，反正，人是不会有自由的，都是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

　　林悦然背对着苏离，中午的阳光，在她的脸上划过出几道光影，连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好似一副风景画，她是里面的主角。

　　“苏离，你这本书，是不是很畅销？”

　　半晌，林悦然开口问道。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可从班级同学口中的只言片语，也能够猜得到，眼前这位想要拒绝《星火》出版社约稿的高中生，恐怕完成了一个壮举。

　　其实，这两个月间，苏离没太关注销量了。

　　段少辉给他打了几次电话，都是欢呼雀跃，对于一位策划编辑而言，销量就是他们的命根子，销量越大，赚的钱也就越多。

　　开始那三批印刷，可以算是赶鸭子上架，熬得太狠，把几方工作人员都累得够呛，后来就变成细水长流，大概是又印了两次。

　　不过，估计是黄国豪的授意，段少辉没再告诉他加印的数量了。

　　但银行卡里面，打过来的版税收入，也达到了五万块之多。

　　至于究竟有多少册，苏离心里很清楚，绝对不止这个数字。

　　黄国豪为人锱铢必较，已经达到了雁过拔毛的程度，如果不是段少辉，而是他亲自给苏离做编辑，恐怕收入还要砍一半。

　　现在能有这么多，苏离自己已经心满意足。

　　因为这样，三国杀的画师，就可以准备安排了。

　　“应该算畅销吧，但在全国范围内，还没什么水花，远远比不过韩冷的《零下三度》。”

　　苏离一直把自己与韩冷做对标，虽然作品上，没什么关联性，可同一场比赛出来，拿到相同的奖项，又都是高中生作者，难免存了比较的心理。

　　他自己虽说是多活了十几年，但人类的心态，总也不会改变。

　　何况，前一世年轻时，他就一直对韩冷的走红，十分不服气。这一世，又被桀骜不驯的韩冷落了几分面子。

　　总之，必须要在这方面找补回来，只可惜现在还做不到。

　　即便是黄国豪公开他的身份，在正版渠道上，也绝对不可能卖得过韩冷。

　　名气就是毒药。

　　南方的传媒系统，比北方强大太多了，尤其沪市，更是许多报刊杂志的大本营。

　　宣传机器开动起来，北方是八匹马也追之不及。

　　当然，如果算上盗版，那么苏离目前，已经隐隐可以与大作家们一较高下了。

　　苏离对这种情况了若指掌，盗版书才是真正的大头，只可惜，他自己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里面，到底有黄国豪多少推波助澜，还是未知数。

　　目前，根据苏离自己的估计，《武破苍穹》这本书，算上盗版，在整个北河省的销售，应该有二十来万册。

　　北河省作为人口大省，足足有七八千万人，二十万册的销量，只是苏离的保守估计。

　　盗版读物卖得很便宜，充其量是四五块钱，就能买到厚厚的一本多合一小说合集。

　　这里面的数目，就无法估量了。

　　不过也有一点，苏离的笔名“方清影”隐隐有着接过武侠大旗的意思。

　　黄国豪也通过段少辉，几次或多或少地表达出，想让苏离继续写作的意思。

　　只不过，苏离都不为所动。

　　光是《武破苍穹》一本书的收益，足够黄国豪吃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但贪心不足蛇吞象。

　　无论是多少的收益，他都不会满足。

　　苏离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阵叹息。

　　他自己的根基太浅薄，一步一步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悦然转过身子，眼睛中流露出一股令他看不懂的神情，“苏离……”

　　没等她说完，天台的通道口处，传来细碎的高跟鞋声音。

　　“哒哒哒——”

　　一张苏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颜，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视野当中。

　　林悦然一愣，没想到中午的时候，竟然会有人上到天台上来。

　　“呦，谈情说爱？”

　　王洛秋穿着一件毛呢子大衣，长至小腿，走起路来，甩动之间，显示出了非凡的魅力。

　　她的指尖，夹着一根女士香烟，正在不停燃烧。

　　苏离眉头微微蹙起，王洛秋来得很不是时候。

　　女教师将燃烧的香烟塞进口中，吐息之间，烟雾缭绕。

　　林悦然是实验班的学生，与王洛秋并不熟悉，只是粗略看过几眼，没有太深的印象。

　　这次一见面，她的心里猛地一动，感觉眼前的女教师很是难缠。

　　苏离硬着头皮，向王洛秋走过去，“王老师，我们就在这聊聊天。”

　　“天台钥匙哪来的？学生们可是不允许上到房顶的。”

　　王洛秋瞥了一眼林悦然，鼻翼微微翕动，她本身只是想来天台清醒一下，没想到会碰见这两位。

　　林悦然她是知道的，实验班的重点人物，现在被实验中学交流来的老师当成宝贝，常年占据年级前几名的人物，没有老师会不喜欢。

　　只不过，她并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林悦然见面。

　　“王老师，我偶然之间，发现这扇门没有锁，大概是那个有钥匙的老师上来以后忘记锁门了吧。”

　　苏离撒谎都不打草稿，张嘴就来。

　　毕竟林悦然是个女生，而且钥匙的来历也很耐人寻味，能不牵扯，尽量不要牵扯进来。

　　“是么？”王洛秋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你别以为，自己进步了一点，就能被特殊对待了。”

　　“这样的锁，会有人忘记？”王洛秋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那边的女生，就是林悦然吧。”

　　“王洛秋老师，你好，我是林悦然。”

　　林悦然不卑不亢，昂着头，迎上了王洛秋的眼神。

　　王洛秋长得很高，又踩着高跟鞋，整个人有一米七五左右。

　　林悦然虽然个子矮上一些，却不输阵，根本不怕这位传闻中的严厉教师。

　　两个人的目光交错，各自都明白了互相之间的想法。

　　苏离挠了一下脑袋，没看懂两个女人电光火石般的交锋。

　　“讨论什么呢，和我聊聊？”

　　王洛秋也只有二十六七岁，根本不是中年教师，若不是平时太过于严苛，估计许多男生都会讨论她与方清影之间的差别了。

　　苏离多活了二十来年，可是看得非常清楚。

　　但他根本信不过，眼前这个人。

　　“王老师，我们俩一起参加的新概念作文大赛，现在都收到了《星火》杂志的约稿，所以现在想讨论讨论。”

　　林悦然从来都是有话直说，没有顾及到眼前王洛秋的教师身份。

　　她作为一中的大学霸，一直拥有着一些特权。

　　王洛秋将香烟按在了水泥墙壁上，留下一个黑色印记。

　　“既然约稿了，正是一个扬名的好机会吧，像这种比赛的一等奖得主们，早都行动起来，准备一鸣惊人了。沪市的韩冷，羊城的江溪，蓉城的冯佳佳，现在都是炙手可热的青年作家了。”

　　王洛秋如数家珍，对这群获奖的选手们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王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苏离很纳闷，韩冷倒还罢了，江溪、冯佳佳现在根本就没有被媒体大肆宣传，就连段少辉都很少提到这两个人，只是说在南方的一些杂志上撰稿发文，说是炙手可热，其实有点言过其实。

　　王洛秋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苏离，眼光放开一些，别以为只有韩冷才是中流砥柱，江溪现在写的书，叫做《河》，她在新概念大赛上，写的只不过是这里面的一小部分内容。而冯佳佳，已经出版了一本，叫做《暖色》的散文，在这个年纪的作者里，文笔技法已经相当成熟。”

　　“当然，我知道，他们还是比不上你，能写出《武破苍穹》这样畅销的书，现在已经是北河省内的一线作者了。”

　　苏离听到这话，心里一惊，虽然他自己没有刻意去隐藏，但知道这消息的，都是一些极为相熟的朋友，不可能会到处嚼舌根，更不可能告诉王洛秋。

　　“很惊讶？”王洛秋看见苏离的表情，嘴角一勾，“你写作的风格，早就已经透在作文上了，猜测到这个，并不难。”

　　林悦然心中一凛，她没想到，王洛秋竟然是这样一个细致入微的人。

　　“侥幸，侥幸。”苏离不知道说什么，疯狂打哈哈。

　　女教师在的场合，大家都不自在，林悦然率先告辞，然后是苏离。

　　临走的时候，王洛秋给了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离很是费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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