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融月就这样在掬月宫里住了下来。

        小桃也被梁安公公着人送来，小桃一见融月就眼泪汪汪地抱住她，瞧见融月嘴上结痂的破口和身上随处可见的淤青心疼地不行。

        融月安下心来，不管如何，有小桃这个自小相熟的在身边，莫说是宫里，天涯海角她都呆得住。

        其实她隐约猜到了陛下不让她回乔府的缘故。

        上次赏花宴的事情，她之前还不愿认定乔府众人是故意要她出丑的。可经过那日林间的事，她现在每每回想起传话嬷嬷那句让她替阮氏去送香油钱，就浑身打寒颤。

        那扮作车夫的狂徒也是有备而来，当时还唤自己“二表妹”，只是不知道是乔府的哪门亲戚？

        西平坊，乔府堂屋。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荣才少爷被官兵缉拿了，关押进了诏狱！听说，陛下着北镇抚司要严审他！”

        刘嬷嬷话音刚落，阮氏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地。

        刹那间，阮氏的一张脸变得比纸还白上几分。

        大脑一片空白，阮氏拉住刘嬷嬷，语无伦次道：“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会被缉拿呢？！这，这怎么就”

        刘嬷嬷跪坐下来，心里也慌得很，方才一路跑来累得很，此时忍住喘气声，竭力道：“听说是陛下出城游猎，途经山林，这才恰好撞见荣才少爷他,他正欲行”

        阮氏气结，胸口淤积着一股气血，脸憋得通红，却一时也说不出该恨谁！

        荣才这不争气的小子！怎么就这么耐不住性子？！就不能等把人拉回了庄子里再成事么！

        竟敢光天化日在那野外就动手，还恰叫陛下给撞见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子！坏了她的大事了！！！

        阮氏欲哭无泪，怎么就能这么背呢？

        天大地大，偏偏赶巧在一处了！

        阮氏气得仰倒在榻上，张着嘴一下一下喘着粗气，刘嬷嬷怕她厥过去，忙上前掐她人中，嘴里喊道：“夫人，夫人！你可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啊！”

        阮氏痛苦地捂住头，犹不死心，气若游丝道：“事已至此，我问你，荣才他可有得手？”

        只要荣才得手，融月清白不再，此次也不算失败，不枉她费心豁出去谋划一场。

        刘嬷嬷生怕阮氏气死，支支吾吾地就是不敢说实话。

        阮氏心中一阵烦躁，一下子推开刘嬷嬷，犹如困兽一般厉声呵道：“支吾什么？你倒是说呀！”

        刘嬷嬷抖得筛糠似的，低低道：“夫人，荣才少爷还来不及得手，陛下就救下了人。如今，她人已经被陛下安置在宫里了。”

        阮氏张口结舌，心里又悔又痛，宛如滴血一般。

        融月久未归府，阮氏原以为早就事成了，还故意派了人出去寻她做做样子。

        谁料到，竟是教她已经趁势安置进宫里了

        眼前一黑，阮氏彻底晕了过去。

        屋子里乱作一团，谁都没有注意到屋顶上一块瓦片轻轻一动。

        一早趴在顶上的暗卫听全了这一番来龙去脉，疾走几步，身轻如燕地刹时消失在乔府，回去复命去了。

        与此同时，关押在诏狱里的冯荣才也很快就招供了。

        在诏狱里，北镇抚司审犯人时教人说实话的手段，少说也有千百种。

        可惜，冯荣才为人软似一摊烂泥，刑具都还没摆全，他就已经哭得涕泪直流，一下子全招了。

        没能好生消受一番专属北镇抚司的“款待”。

        虽说是陛下亲命的差事，可碰上了个这么没挑战性的软骨头，北镇抚司负责这桩事的缇骑因此很是憋闷。

        两头的消息很快被递到赵珹这里。

        他打开密报扫了眼，果然如他所料。乔府的后宅如此不安宁，这其中果然缺不了当家主母的手笔。

        乔融月入京回府不过月余，乔府主母阮氏竟就这般容不得她了？！

        不顾他先前传口谕的警示之意，赏梅宴上使不入流的手段暗里欺负人也就罢了。

        没过几日，竟变本加厉！一介嫡母去教唆自己的外甥劫走庶女，欲毁人清白！

        如此心狠手辣的妇人，其心可诛！

        阮氏德不配位，乔府后宅诸事再不可由此人打理！

        赵珹的心沉了又沉，他之所以一再按捺对乔文德对整个乔府的不满，无外乎是看在乔融月的份上。

        虽乔府于她无亲情二字可言，但在外人看来，乔融月与乔府始终还是连枝同气的。

        日后乔融月出嫁，乔府就是她的出身和背景，她的夫家亦会有所考量。

        只是，赵珹如今再不打算容忍乔文德的治家不严了。若是放任乔府这样一位心肠歹毒的主母继续兴风作浪，乔文德倒不如卷了铺盖早早辞官离京。

        那阮氏心术不正，这次不成难保她不会再筹谋下次。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只怕会叫融月一再吃亏受苦。

        思及此，赵珹捏紧手上的玉扳指。

        眼下就需速速处理了阮氏和那冯荣才等一干知情人士，快刀斩乱麻，还得办得悄无声息的，不叫京里生出什么不好的流言。

        等再过几年，诸事安稳了，到时他把乔文德也一并指出去外放。

        如此，乔融月再不必受到乔府的牵制了。

        赵珹拿起桌案上的笔，笔尖舔墨，提笔写好密函，交给侍立殿中的梁安，吩咐送去北镇抚司，着人速办。

        当夜，乔府主母阮氏突发狂症，邪祟入体，妄言无状。经太医诊断，此病绵长，且药石罔效，阮氏需幽闭静养，不宜再操持劳累。

        因此，天未亮时，乔府就悄然安排了马车。马车载着阮氏和她的贴身女侍一并出发，径直前往淮地，送进山中的一处庄子。

        而诏狱中的冯荣才受人指证，多次暗中聚众设赌参赌，并凭借赌资借贷坐吃羊羔利，逼得不少人家破人亡，严重触犯了“禁赌”律例。

        数日后，北镇抚司核实罪行后，对冯荣才处以了黥面之刑与哑刑，并遵例髡了他的须发，钳枷输去西北边境筑城，永不准归京。

        掬月宫。

        融月并不知道外头的风浪，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十分松快，几乎可以媲美在山中清修时候的自在愉快。

        除了沈太医日日提着药箱过来诊脉，并坚持要亲眼看着她把一大碗苦得几乎催人落泪的补药趁热一气喝下去，融月没有任何为难的事。

        她先前听说过的那位内侍总管梁公公，也来过掬月宫一回。

        融月瞧着，他为人严肃的很，抿着嘴唇，半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梁公公一来就带人把掬月宫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个遍，还给融月又领了两名宫人来帮忙照管掬月宫一切事宜。

        两位宫人生得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却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姐妹，名唤金花，银花。

        两姐妹不仅为人伶俐，料理得一手好宫务，善烹饪，精绣活，还特别会解闷。

        随手拈片叶子吹，都能吹出个婉转曲折来。融月听过一次就入了迷，对她们姐妹俩好感倍增。

        还有那位喂她小吊梨汤喝，已有两面之缘的宫人凝竹，也一并被安排调进了掬月宫，专司煎药事宜。

        掬月宫众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倒也一派和谐欢乐。

        眼看春分时节将近，金花，银花是北方人，虽幼时入宫却还一直记得家乡旧俗。到了春分，饮食上循例是要“省酸增甘”的。

        融月见她们俩姐妹近来热衷于制作各式甜糕，旁观了几次，也起了兴趣。

        她跟着学做了几次，起初一团糟，面团和馅料粘得满手都是，就是做不成点心的形状。

        好在金花，银花足够有耐心教她，在失败了十多次后，融月总算成功了一次。

        小心翼翼地从新出炉的点心笼屉里取出一块，融月瞧着自己制成的蝶形枣泥酥，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她等不及糕点晾得再凉些，就咬了口尝了尝。

        真不是她自个儿夸自个，这点心香甜酥脆，入口绵密，好吃！

        小桃也拿了块尝尝：“小姐真厉害！好吃诶！”

        金花，银花和凝竹也掰开一块分食品尝。金花冲融月肯定地点点头：“很不错，算出师了。”

        被她们一齐夸，融月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把剩下的几块点心取出笼屉，放进点心盒里，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竟没头没脑地冲出口：“要不，给陛下也送些去？”

        话一出口，融月呆了。自己都诧异，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虽说，她是真的愈发感激陛下对她的照顾，想着要尽自己所能也投桃报李。

        但，送这些点心算怎么回事呢？

        融月咬了咬唇，转过头正要说算了。

        不曾想，金花，银花，凝竹，小桃竟看着她，一齐异口同声道：“如此甚好！”

        ？？？

        融月：“”我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融月还在犹豫，她们几个却都已跃跃欲试。

        金花，银花麻溜地给点心装盘放进岑亮的崭新食盒。小桃和凝竹则麻溜地给融月洗去手上脸上粘上的面粉，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就这样，融月拎着食盒被一路引去御书房。

        等梁公公出来，融月提着食盒，硬着头皮说是来送些自个做的点心给陛下尝尝，她分明瞧见，梁公公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抽搐了下。

        站在外头等候通传的功夫，融月仍在发懵，一头雾水的，她没能读懂梁公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这一趟是来对了还是来错了。

        总之，忐忑得很。

        梁公公很快撩了帘子出来，却没有接融月的食盒。

        他冲融月往门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小姐，陛下允你自己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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