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面谈

三人交谈甚欢，说起往日的种种，以及这几年彼此的际遇，叶风铃寥寥几句说了说自己在国外的境况，路超则不停的调侃晏辰东的花边新闻，尽管尺寸拿捏的精准，却也吓得晏辰东冷汗一阵接一阵的。

        叶风铃不是不愿细致的谈起国外的生活，只是一个人漂泊异乡，其中的艰难他人又怎么会感同身受呢，如此他何必平白说来，叫他们担心。

        他是个要强的人，哪怕旁边坐的都是和他关系极好的，几年不见，彼此性情都有所改变，疏离感多少还是有的。

        晏辰东从没问过叶风铃这几年在国外的生活，他知道即便自己问了，叶风铃也不愿提起，或许避重就轻，无论是什么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心疼藏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叙旧也已经差不多了，路超就单刀直入：“风铃，东子和我说了你想要筹拍电影的事，如果是别的题材，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别说东子愿意无偿拍摄，我也会倾尽权利去帮助你，可同志题材在国内还很敏感，稍有不甚不但不能上映，还会毁了一个演员的整个演艺生涯，你带东子蹚的这趟浑水太深，说实话过于自私了”

        晏辰东猜到路超极可能会持反对态度，他就是没想到路超张嘴会这么不客气，他连忙打断路超的话：“超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路超难得的瞪了晏辰东一眼，“你先别插嘴，于公我是你经纪人，有权维护你的个人利益，于私，我拿你当兄弟，更有资格说这番话，你既问了我，让我谈谈我的想法，今天当着风铃的面，我肯定一五一十的说明白咯。”

        从路超开始做经纪人，晏辰东这是第二次见到路超如此严肃的表情，第一次是因为白橙没有做任何努力就放弃叶风铃，他跑到白橙的办公室和白橙大吵了一架。

        路超的话虽直接，但也说的诚恳实在，晏辰东一时竟难以反驳，不过即便如此，他想要帮助叶风铃的心却丝毫没有动摇。

        叶风铃平静极了，他静静地望着路超示意他往下说，叶风铃按住晏辰东的手，让他冷静，等路超把话说完。

        路超端起面前的白酒，一仰脖，灌了个干净，他面色泛红，就像正月十五挂起的灯笼，双眼又极为清亮，看了看晏辰东又看向叶风铃。

        他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风铃，演员这个行业有多难混，你是知道的，人前风光，人后凄凉，东子有今日的成就你知道他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吗？你现在一回来就带着他干这么危险的事，追求艺术也好，争取权益也好，你想要做的都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我是他的经纪人，就只负责让他好好拍戏，在这一行做出成就，而你呢，你这么做是会毁了他的，你知道吗？你会毁了他的。”

        路超喝酒是上脸，却没有喝醉，晏辰东和叶风铃知道他的酒量，所以也知道他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酒后的胡言乱语。

        晏辰东和路超相互扶持着走到现在，路超心中所想，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此刻就算他心里不痛快，觉得路超不懂他，却也被这些话击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叶风铃依然保持沉默，路超的这番话确实不客气，可这也是一个优秀的经纪人应该说的，他不说是因为他知道路超不仅仅是一个专业的经纪人，他还是曾经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大哥。

        果然，路超说罢缓了一会儿，话锋突转：“你会毁了他的，他却甘心情愿，像个大傻子一样的跟在你屁股后面转，你指东他不会往西，你打南他就绝不向北，他心里有你，我也是，我心里也有你。”

        晏辰东眼眶泛红，他瞥着路超，不禁爆了句粗口：“瘪犊子玩意儿，好端端的你搞煽情，还不如把白脸演到底算球，无故赚我眼泪，你可知道在片场老子的眼泪是要收费的，演员的真情实感搁在剧里就是演技，你知道吗你？”

        路超笑笑，“我也是个傻子，你们往哪我往哪，不就是个经纪人吗，没有你们俩，我说不定还是个街头混混，指不定现在都混进去了。”

        叶风铃深吸一口气，举起手里的酒杯，“谢谢超哥，我会尽量帮你保住饭碗的，你不止是我哥，你还是一个很好的经纪人，没有你，是娱乐圈的损失，我不会让这种憾事发生的。”

        三人一起举杯，然后共同喝下这杯装满情谊的烈酒，三人正要商量筹拍的细节问题，有人敲门。

        叶风铃抬头，踢了晏辰东一脚，“去开门，估计是宽哥。”

        晏辰东过去开门，闪进来的是一个一脸青涩的男生，个子足有一米八五的样子，身材高挑，尤其是那双大长腿，特别显眼。

        男生乌黑的发简单的中分，露出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双唇，那双机灵的眼睛越过晏辰东朝里面扫了一圈，然后在路超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叫了声“超哥”。

        晏辰东眉毛上挑，本来心里还感动满满，现在瞧见肖飞，就只剩下了突如其来的怒气，他想着今天要让叶风铃看路超的好戏的，所以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没有发作。

        他关了门，又坐回去，给叶风铃介绍：“这小子是我舅舅家的表弟，肖飞，娱乐新闻的实习记者。”

        叶风铃先是被这个不速之客整的有点儿蒙圈，然后见他自来熟地坐在路超的旁边，又见路超坐立不安的扭捏之态，他大概猜出了晏辰东想请他看的好戏是什么了。

        叶风铃客气的打过招呼，凑到晏辰东的耳边，小声说：“你也太八卦了。”

        叶风铃呼出的湿热气息弄的晏辰东脖子有些发痒，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脖子，伸出他的大长胳膊揽住叶风铃的腰，“你也太撩人了。”

        叶风铃见晏辰东骚动的表情，一脸嫌弃的拉开距离，刚要和肖飞攀谈几句，路超唰地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说了句“我有事先走了”就夺门而逃。

        肖飞放下刚拿起的筷子，就追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晏辰东和叶风铃。

        晏辰东不紧不慢地夹了口菜塞进嘴里，“瞧见没，超哥那一脸春情的样子，分明是红鸾星动了，没有一句台词，也是一出好戏，是不是觉得这回来值了？”

        叶风铃悠悠然道：“春情我是没看到，尴尬我倒是瞧的一清二楚，我说你这个小表弟，还真是人小鬼大。”

        晏辰东把叶风铃的手抓过来，“你摸摸看，我也大。”

        “灌几杯酒就开始耍流氓，你现在脸皮厚的可以啊，”叶风铃抽回自己的手，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没和宽哥聊上几句，和他打个招呼，有时间再来和他说话吧。”

        两人起身出去，宽哥正在卧室陪孩子写作业，打了招呼之后，晏辰东和叶风铃就走了。

        路上叶风铃才得空问宽哥的事，晏辰东就细细地和他说了说其中的内情。

        晏辰东说完瞧了叶风铃好一会儿，想着他应该会高谈阔论一番，发表一下自己的所思所想，没想到他缄默不言，又等了一会儿，晏辰东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你就没什么可说的？”

        叶风铃茫然地转头看了晏辰东一眼，见他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反问道：“说什么？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我们哪来的资格评头论足。”

        晏辰东凑近叶风铃一些，“你生气了？”

        叶风铃继续往前走,“如果是陌生人我顶多看一热闹，毕竟事不关己，宽哥嘛，说实话我生气，这事做的不太厚道，不过转念想想，也能理解，谁叫我护犊子呢，心里再不忿，也还是自己人，改天真要吃他一顿好的，让他出一出血，才算解了我心头之气。”

        晏辰东微微一笑，“宽哥早就交代了，下次来铁定请我们一顿好的。”

        两人聊着闲篇儿往前走着，叶风铃收到一条短消息，他拿出来看了，站定身子，有那么一刹的震惊，瞬而转为淡漠。

        他勾起唇角，递给晏辰东，“钱胜海联系我了。”

        晏辰东接过手机看了看短消息内容，正色道：“我和你一起去见他。”

        叶风铃把手机拿回来，用手扣上晏辰东的手，“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这到底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总归要我自己解决的，你懂我的，是不是？”

        晏辰东紧紧握着叶风铃的手，“我懂，所以担心，你眼里容不得半点儿沙子，性子又直，不懂变通，见了他难保不会冲动，钱胜海老谋深算，诡计多端，我陪你去多少能替你留个心眼儿，哪不好了。”

        “不好，”叶风铃拒绝的很干脆，他看着晏辰东，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你既知道钱胜海有多卑劣，又干嘛自个儿非往枪口上撞，若是为了我，这次就听我的，我能应付，我答应过你，如果需要帮忙，我肯定不会和你客气，我们说好了的。”

        晏辰东见叶风铃态度坚决，只得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失落，握着叶风铃的手，也觉得冰凉的有些刺骨，他到底是不需要自己的。

        肖飞斜挎着他的双肩背包，不紧不慢地跟在路超的身后，大长腿有优势也有弊端，迈开的步子太大，就不得不放慢双腿的频率。

        肖飞习惯了跟新闻的快节奏，这一下慢下来，双腿不听使唤似的恨不能打了结儿把自己绊倒。

        路超慢悠悠的走在马路边上，他今天没有开车，因为知道几人见面少不得要喝酒。

        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酒到底有什么好的，分明是透明的液体，喝下去喉咙口要火辣辣的好一会儿缓不过来，过后嘴巴里还一股散不去的酒臭味，稍不留神喝大了，还指不定要干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就像那晚他和肖飞一起喝断了片儿，早上醒来见两人的衣服乱七八糟丢的满屋都是，身上的疼痛又明确的告诉他头天晚上发生的事，他既羞愧，又觉得没脸见肖飞，趁他没醒，就匆匆忙忙地套上衣服，逃了出去。

        哪想到，要死不死，今日又撞见肖飞，他已顾不得去想肖飞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光是那份尴尬，就已经让他无地自容了。

        路超想不明白那天晚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不愿去想，也刻意躲着肖飞，只让他顺其自然，慢慢地随时间淡忘掉，也就罢了。

        晚上的风凉凉的，像水潭里舀出来的水，拂过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不由得让那汗毛直直的竖了起来。

        路超紧紧身上蓝色的牛仔外套，吹了这半天的风，他本就混乱的思绪又乱了些，自我催眠的法子想来是和酒精有冲突的，竟不管用。

        他走到路边，想坐上出租车尽快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发了酒精，免得想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儿。

        刚在路边站定，路超转头想叫辆出租车，没想到瞧见了肖飞，那修长的身形在路灯下的影子被拉的更长了，路超眉头微微一皱，这乱七八糟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碍着身高略逊一筹，他并不靠肖飞太近，双手插在口袋里，稍稍抬了脸，望着肖飞：“那天晚上的事，都是酒精惹出来的，我们谁也不亏欠谁，你这死缠烂打的到底要做什么？”

        肖飞笑笑，像白日里的太阳，温暖又耀眼，他上前一步，“如果是你情我愿，那自然是谁也不亏欠谁，可我是非自愿的，超哥说我死缠烂打，是不想负责么？”

        路超眼皮跳了几跳，脸上的肌肉紧跟着也抽搐了几下，他心虚地不敢抬头再盯着肖飞的脸，“什么负责，那天晚上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说我强迫你，可我才是吃亏的那一个，好端端地被人走了后门，我找谁说理去，我们都是成年人，又是两个大老爷们儿，这种事不稀罕，不如趁着今夜风大，我们把那天晚上的事都忘了吧，嗯，忘了吧。”

        肖飞狡黠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怒气，路超那句“这种事不稀罕”算是触碰到了肖飞的逆鳞，他一把抓住路超的手腕，瞪着他，“你说忘了就忘了，我可没那么随便。”

        肖飞有些强势的逼迫感让路超也有点抵触，雄性动物的胜负心突然作祟，他同样逼视着肖飞：“那又怎样？你想和我动手么？”

        肖飞忽而冷静下来，他知道路超的身手有多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了分寸，随即撤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

        路超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瞧见过来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我不管你什么意思，都不要再来烦我，那件事我迟早会给你个交代的。”

        肖飞看着路超坐上出租车离开，把刚才握着他手腕的手贴在自己的心脏位置，狡猾地笑了：“我不要什么交代，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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