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回顾

岸上的村民离开很久之后，我从水里慢慢爬上水岸，过程小心翼翼。

        十几个村民将奴奴带回了村子，虽然她的父亲也在其中，但她父亲对村民的承诺让我感到惴惴不安，我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我担心奴奴的安全。

        毕竟在我的心里还是不愿意让这个女孩受到伤害的。

        村子外围已经没有了村民的行迹，但我仍是谨慎而为，好在中途并未发生意外，一路畅通无阻，当我快要抵达村中之时，应天的火光远远的对我发出警示。

        我躲在阴影处，发现村子中央的那块休息场地燃起了篝火，燃料堆积过人，艳丽的火焰将这片区域映照的宛如天边红霞。

        村子里好像倾巢而出，数百个村民不分男女老幼，皆是围绕着篝火站立。

        数十个年富力强的汉子掌握着权力，他们站在人群最前端，恰如其分的组成了一个小势力。

        通过观察，我知道了奴奴的父亲是谁，那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当初就是他第一个进入住宅，好在那时我已经成功转移。

        他是奴奴的父亲，同时他也是这个小势力的领导者之一，为了不偏不倚，他对待朋友之间的承诺远比自己的亲人安危还要重视，他好不容易的捉住了我，但却被自己的女儿给亲手放了，为了秉持公正，他决定不会姑息养奸。

        午夜的篝火是一次盛会的象征，村民们又在午夜聚集，这次却是为了审批这个叛徒而组织，瞩目着人群中央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孩，村民们的目光透着久违的狂热，一个个神情激动，拭目以待。

        篝火的面积很大，火焰不断升腾，看来一时半会并不会熄灭。

        仪式之前都有祝词，奴奴的父亲即是这名宣读着，他独站人群核心，身侧就是熊熊燃烧的篝火，但这个位置的高温没有逾越他身体的承受极限。

        “我得先向大家说一声抱歉，这个时间本来该留给大家与家人团聚，毕竟这个机会难得，但是，村子里来了外人，我们平时不在村子里，这就得仰仗留守在村子里的人们，但大家的表现……，我知道这情有可原，但是你们忘记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吗？”奴奴父亲背负着双手，环视众人，举手投足之间确实有着领导的气质。

        围绕在篝火四周的村民无不虔诚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他们多为女子，其次就是老幼，在他们的目光里，无不流露出对眼前男子的虔诚。

        “二十年前，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带领我们古溪村的男人外出谋生，我们背井离乡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家里的妻儿，古溪村条件艰苦，生长在这里永世永代一成不变，这个固步自封的落后村落终究是难以为继，只要我们在外面赚到了钱，这个现状即会改变，可是……。”中年男子的发言戛然而止，接着就有着凌厉的目光投向众人。

        众人无不纷纷低头，尤其是那些年事已高的长者，二十年前他们对这件事远比其他人要更加清楚，看样子他们对中年男子口中的事情是心中有愧。

        “我们在外面拼命赚钱，而你们呢……？”另一个男人越众而出，转身面朝众人，语气无法自制。

        老人们更惭愧了，他们低下的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而我在想，他们的这段外出务工经历居然确有其事。

        “可是你们没有守好你们的本分，我们男人不在，你们没有帮我们守好那些婆娘，没有男人在身边，婆娘们寂寞难耐，于是她们引狼入室，那些小白脸更是闻香而来，而你们在干嘛，没有加以阻止，听之任之，最后呢。”中年男子不像是在宣言，而像在兴师问罪，此刻他正在一一数落有愧的村民。

        “奇耻大辱！”先前出位的男人勃然大怒。

        “对，这就是奇耻大辱，往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而这群贱女人却是水性杨花，她们背弃我们，瞒着我们和情人逍遥快活，你说我们该如何惩罚她们？”这是一件往事，但中年男子仍在征询着众人的意见，不，这应该是与大家一起回顾。

        男人们惩罚了自己的女人，想起往事，即使是在现在他们仍是气愤填膺。

        这倒是像自导自演的一场晚会，除了主持人在台上卖力的表演，观众只需欣赏就行。

        “她们该死，这是她们的惩罚，我们结束了她们的生命，而那些罪魁祸首呢，如果不是他们的主动诱惑，以为没有男人在的古溪村可以肆意妄为，他们是元凶，元凶就要得到比这更为惨烈的惩罚。”中年男子确实在卖力的演讲，抑扬顿挫，每个语气都把握到尽善尽美。

        “我们同样杀死了他们，用最严酷的方式，我们将他们大卸八块，既然他们想留在村子里，那就让他们永远留下吧。”中年男子大气磅礴，听得我却是瑟瑟发抖。

        我想起了那幅血腥的画面，在一口陈旧的箱子里，盛装着一个人的尸体，尸体四分五裂，但却没有缺失任何的一部分。

        他的言辞残忍，但手段却更加残忍，他们将自己的恨意成功的转嫁到元凶身上，能够出了这口恶气，他们大快人心。

        我大概明白了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一群男人为了家庭在外面疲于奔命，而留在老家的妻子却经不起诱惑，她们红杏出墙，只为了一点近在眼前的快乐，但这属于背叛，一个男人无法忍受的耻辱，所以男人们惩罚了自己的妻子，也让那些挖墙脚的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渐渐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捉我回去，他们大概认为我又是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未免重蹈覆辙，他们必须对我除之后快。

        我理解了奴奴的担心，若不是她当初在关键时候出手，恐怕此时的我也装进了木箱。

        “所以我们不在的时候，如果村里有外人来的话，你们会怎么办？”往事回顾完毕，中年男子逐渐进入正题。

        没人回答，那些年事已高的人仿佛真的心中有愧，他们低下的头就一直没有抬起，他们在忏悔，忏悔当初对外人的不闻不问，甚至是听之任之。

        “很不幸，我让大家失望了，我的女儿违背了大家的誓言，她自己不思进取，引狼入室，这是对整个村子的背弃，我没能管好她这是我的失利，但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好在村里有着训言，这点无需我头痛。”中年男子喋喋不休，严肃的语气让人喘不过气。

        另一个男子适时站出，没有任何的交接，但他觉得后面的发言该由自己来，于是他走到奴奴父亲旁边，以另外一个领袖的身份发言，他先咳了一声以引起众人的关注，然后才开始畅所欲言。

        “训言有记录，心怀鬼胎者五马分尸，不忠不孝者尸骨全无！”

        他的声音洪亮巨大，仅仅只有两句训言就让我暗暗心惊，难怪这条训言由他说出，我想奴奴父亲虽然能够大义灭亲，但还不至于亲口宣告女儿的罪状，否则他得有多残忍。

        所以说，她得接受尸骨无存的刑罚，看着那团升腾的火焰，我突然明白了她要被施以火刑。

        我的心猛地一紧，如果奴奴被投入火场，那她必死无疑。

        奴奴命在旦夕，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决定不再藏头露尾了，虽然还没有想到成形的救援方案，但我必须先得在她身边，不然到时意外发生可没有时间阻止。

        心中稍微的计划了一下，我决定还是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就这样大张旗鼓，据我观察，围绕在篝火周围的村民虽然是不约而同而来，但还是有着几个落单的村民姗姗来迟，他们缓步走进场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概那些核心的成员就从未来就没有对这落单的人有过怀疑，而我去而复返，这点他们可更是没有想到。

        我极力保持步伐，不缓不急，就和那些落单的村民一样，好在距离不远，我顺利的混进人群里面，一颗悬着的心也终究可以放下。

        站在人群之中，视线基本受到影响，何况数十位核心的成员站在人群中央，这样一来他们更不可能发现躲在末端的我。

        只是有一个纰漏，如果是身边的人发现了我这位不速之客，她们会不会出言警示。

        但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要不被那几个核心人员发现，我的处境还是有些胜算的。

        宣读还在继续，像是某些古老的仪式，虽然处在此地听得更加清楚，但我基本上没有再听懂一句，不过我没有掉以轻心，我努力的在找准机会，趁此空闲想想接下来营救的方案。

        但不知怎的，我被身边的老人们吸引住了，她们仍是低着头颅，对我的介入完全没有反应。

        我本以为这是她们心中有愧的表现，但我马上发现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

        看着其中的一个老人，他站在我的旁边，本来弯腰驼背的他低下头时比我更是矮了一截，所以我需要弯腰侧目，这样才能看清楚那张忏悔的面庞。

        他的两只眼睛好像在盯着地面，而他的嘴角，他在笑，笑的很诡异，很渗人，我心里突突直跳，马上保持站姿。

        他们都在笑，这些低着头的老人们都在笑，我不争气的发憷起来，但我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这样很可能打草惊蛇。

        我发现自己根本就冷静不下来，和一群被鬼附身的人比肩接踵可不是好玩的，这些老人都被鬼上身了，没想到他们力不从心，却是鬼魂上身的合适对象。

        在他们之间还矗立着不少年轻的女子，这些女子傲然而立，我这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现象。

        女子是这个村子的另一大群体，数量基本与老人持平。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那几个外出归来的男人还在卖力演讲，那他们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对象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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