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呕吐

“他怎么了？”旅店老板的声音传来，仿佛就在身边。

        “他的脸怎么那么红，还有眼睛，他这是不是七窍流血了？”我记得的这个声音，但却记不起这个人。

        “他这是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又有一个惊慌的声音传来，开口之后像是心有余悸。

        “不行，我得去村东头一趟，把刘医生请过了看看。”旅店老板的声音透着一丝急迫，说完我听到一窜脚步声渐渐远去，老板的声音很久再未出现。

        “怎么办？我们要看着他吗？”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但我仍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不然呢？”又一个声音响起。

        “万一这真是传染病，你就不怕传染吗？”还是之前的那个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再然后身边又归于安静，直到我已经能够睁开眼眸，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的肚子依旧很痛，刚才还因此而昏倒不醒。

        我能感觉到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以双手按住腹部，以此缓解痛楚，然后我慢慢从床上起来，当我勉强能够站在地面之时，后背已经是阴凉一片。

        我想求助一次，却发现开口都是怎么的困难，我扶着墙壁楼梯，终于在气竭之时来到了楼下。

        旅店的大门在这个时候是敞开的，这个时间还算不得太晚，大西村与很多村落习惯相同，天才刚刚擦黑，路上的行人已经所剩无几，在我醒来后更是不见人迹。

        抬头辨明了一下方向，我发觉这段路程已然成为障碍。

        可是我没有选择，我知道自己身染的疾患源自于草棚的汤水，可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昨天发病之初身体只是略显痛楚，经过一天的过度，痛楚有增无减，而且还持续不断。

        我只感觉事情已经变得严重，我暗自告诉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经过一段艰难的跋涉，我脚步跄踉的走出村子，站在这里观望，远处的草棚若隐若现。

        我又坚持走了一段，此刻越发是觉得力不从心，身体的痛楚已经耗费了我绝大数的力气，以我现在的体力根本不可能坚持到草棚那里。

        我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发现这样比想象的舒服许多。

        背后的虚汗越聚越多，我的双腿也是使不出一点的力气，尤其是当我感觉到身边的异动时，一股不安的情绪笼罩在心头不散。

        这个地点可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我看到道路上出现的一个陌生人时，我变得前所未有的警觉起来。

        那是一张五官扭曲的脸庞，像是经历过一场大火焚烧而侥幸不死，他的皮肤皱巴巴的，又像是一个经历过沧海桑田的百岁老人。

        就这样一个腿脚不灵的老人当然没有什么可怕的，我的不安是来自于他的手上，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在这一瞬间，我感觉这把器具成为了一把凶器。

        陌生的老人向我款步走来，手中的斧子也在随着步伐一点一点抬起。

        当那把斧头举过他头顶，开始下扬时，也许是恐惧，也许是力竭，总之我又一次昏了过去，比斧头的到来更快一些。

        那时我可能会有一个念头，或许这样不会有更多的痛苦。

        之后我几次睁开无力的眼皮，眼前的场景就像是梦境一样，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劳，但我每次都能看见走在前面的老人。

        老人一手执斧，另一只手拖住我的脚腕，他现在把我当作猎物对待。

        我感觉到身体在地面摩擦，甚至能感觉皮肤带来的阵阵刺痛，但我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

        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当我在睁开眼眸时，前面的老人不见了，而我则发觉自己躺在了一块光滑的地面上，眼前的一切恍惚不实，唯有背后的刺痛提醒着我有些事情曾经发生。

        我依旧疲倦，我依然无法操控这具身体，我躺在地面等待慢慢恢复，内心却是心急如焚。

        我好像听到了磨刀的声音，一声两声，份外刺耳。

        我又好像听到了剁骨头的声音，一下两下，惊心动魄。

        再然后我听到了开水沸腾的声音，起起伏伏，越烧越烫。

        当我意识到有人扶起我时，我终于在关键时刻睁开了眼睛，养精蓄锐为的就是这一刻，因为性命攸关我不得不提前暴露。

        我本还想着身体恢复一点在伺机逃走，可是眼下形势急迫，我不得不反抗一下。

        我看见了她，那个草棚的妇人，她居然一直对我念念不忘，此刻还想喂我喝汤。

        她将瓷碗抵在我的唇边，微烫瓷碗的传递着‘忘忧汤’的热量，我有口难言，一时间只能双眼圆瞪。

        她不顾及这些，拖着我的后脑，瓷碗倾斜，‘忘忧汤’慢慢见底。

        汤毫不浪费的都进了我的肚子，她这才将我平放地下，然后带走空碗回到柜台前面，她已经大功告成。

        我躺在地面，一时间只能胡思乱想，此刻我还是不能随心所欲，过度的疼痛已经使我近乎虚脱。

        知道我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动了，我仅仅只能勉强翻身，但第一时间就是张嘴就吐。

        那股恶心的感觉挥之不散，此刻我再也无法忍受。

        我几乎要把肠子都吐出了才会罢休。

        “你……。”能开口了，我想说些什么，但一时无从说起。

        完成一直都想做的任务之后，她的神态更是慈祥，她只是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由始至终都未曾说出一句话。

        但就是这副温柔的面孔，让我却感觉到深深地不安。

        “你都给我喝了什么？”我终于是鼓足勇气，严厉的质问着对方。

        “汤啊！”她的笑脸越发温柔，不知何时开始她就一直用汤勺搅拌着浓汤，仿佛这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

        “忘忧汤？”我勉强站立，此时双腿软的发抖，我的力气好像被完全从体内抽离。

        “对啊！”她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这不像是四五十岁的妇女该有的语气，倒更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只是音色还未做出改变。

        “忘忧汤！忘忧汤！这汤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我突然有了力气，这一次全部集中在质问之上。

        妇人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将手中的铁勺从浓汤中取出，然后才将铁勺内的物体展示给我看。

        那是几块骨头，细细长长，我还没来得及再看上一眼她便带着骨头连同铁勺一起丢进了锅里。

        “那是什么骨头？猪肉，不像，羊肉，更不像，我之前从未尝过这种味道，回味一下，不行，恶心的又想吐了。”我作势欲呕，此时才发现胃里根本就无物可吐。

        “想吐啊！这就对啦。”她与我之前见到的印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的温柔让我感到不寒而栗，我狠狠地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决定走为上策。

        她没有拦我，任凭我向外面走去。

        可能是我多疑，她越是表现的安静我越觉得不安，正是这种状态下以至于我步步为营，生怕一时不慎躲不过身后的突然袭击。

        我顺利的走出了草棚，外面无星无月，四周漆黑一片。

        也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草棚外面是有人的，那个小孩站在外面，他好像一直都在这里等待着我，见我出门，他向我招了招手，然后他转身离开。

        我本能赶着他的脚步，他在前面带路，不多时，我们先后停在了一间作坊前。

        其实这是草棚的后面，我跟着他绕了一圈来到了这里，草棚前面是厨房与厅堂，后面看起来则是用来完成屠宰的地方，那些被食材送到这里，经过简单的分解加工，成品后的食物被送到前面的厨房，这些食材或者会短暂的停留在厨房里，或者被直接下锅，我没有亲眼见到操作的过程，所以还不能加以肯定。

        我只是好奇，到底这是一些什么动物，这个独立的作坊里有着一块巨大的案板，案板上残留着大量的血迹，在这里我能看到经常有屠宰的现象。

        男孩指了指案板下面，我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去做，这块案板被架在桌子之上，而桌子下面悬空，按习惯这里会隐藏着一些工具或者杂物之类的东西。

        但我看到却是满地的狼藉景象，在那里随意丢弃着动物的内脏，毛发，甚至是残缺的皮肉。

        而在距离案板咫尺的高度，十几个野狗的头颅高高悬挂，这更像是主人用来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看着看着，我又干呕连连，那些血腥的物体足足积累到了一定的高度，看这模样，应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被清理。

        血腥与恶臭混合而成的气味让我胃部翻江倒海，我忍受这这些，慢慢的蹲下，因为我在这些肮脏的物体里面看到了一点熟悉的东西。

        随着我的靠近，我的视线越来越清晰，那确实是我所熟悉的东西，但我却因此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急忙甩开那根拨动物体的木棍，我为了看清楚之前就准备好了一根木棍，这本是用来拨动压着熟悉物体外面那些障碍的。

        那熟悉的物体居然是一根手指！

        我坐在了地上，然后正是这个角度，然后我看到了杂物当中的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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