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问罪

“砰砰砰！大宝，快开门，发生大事了。”

        “砰砰砰！六爷睡了吗？村里发生大事了。”

        “砰砰砰！狗子他妈，快叫你男人到村口集合，就说发生大事了。”

        ……

        大西村唯一一家旅店的老板刘希望左右奔走，他挨个拍开那些不管有没有灯光的家门，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大了，他不惜挨着被骂的压力叫醒那些熟睡的村民，自此，夜幕中的大西村前所未有的一次夜晚齐集。

        自从得知这个惊人的消息以来，他只是略作思考，然后便是无所顾忌的奔走相告，他一个人还做不了主，而且这件事情关系到全村的人，所以他有必要让大家一起决定。

        前一刻我从村外亡命似的逃回村子，在旅店老板以及几位房客的错愕中，我将自己刚刚才经历的事情讲述给了他们听。

        这时老板还在为我的生龙活虎而莫名其妙，不久前他从村里好不容易找来了一名村医，可是就在他们赶到旅店时，病人不见了，他们也四下找过，但病人还是下落不明，等病人再出现时，他们才刚刚从梦中醒来，之后老板听过病人的讲述，于是便当机立断的召集所有村民。

        看着一名又一名的村民陆续赶到，旅店老板刘希望还觉得时机未到，先后赶来的村民只见到当事人在人群中间来回踱步，迟迟不见他开口，于是有人困惑，有人接头交耳，他们都在思考着旅店老板刘希望这是闹得哪一出？村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等到村口大概聚集了四五十人时，刘希望终于是开口了，他以特有的腔调措辞，“大家安静，请听我说。”

        临时聚集的村民只占大西村的十分之一，大西村属于一个中等的村子，居民总人口一直也是保持在这个范围内，此时聚集的这一批多数是刘希望的左邻右舍，当中还不乏一些陪同男人来看热闹的妻子。

        众村民停止交头接耳，在场之人无不向发言者关注。

        刘希望内心忐忑不已，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登台，虽然在场之人他都认识，但自己一时间能够成为瞩目的焦点还是让他无所适从，他原本准备了很多话，此时面对众人的目光却感觉自己口干舌燥，那些准备好的言词也是突然忘的一干二净，最后他只得高亢的喊出那一句最重要的话，“村里失踪的小孩都在刘疯子那里。”

        在场之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刚刚才安静的人群又躁动起来，人群中有人木愣当场，有人欣喜若狂，也有人痛哭流涕，一时间多种情绪在人群中同时出现。

        “大家都安静点，先听听希望怎么说。”村民里还有几个保持不变的，一个看样子和旅店老板交情不错的男子走向前来，他还没受到这个消息的影响，一群人之中唯有他看起来才是最冷静的。

        混乱的人群又再度安静，此时众人瞧向刘希望的目光更加真诚。

        “是这样的，这位小兄弟是我旅店里的住客，今天他在外面到处浏览，无意间发现村外草棚里的秘密，村子里失踪的小孩和刘疯子有关，小兄弟说……。”刘希望满头大汗，对于他来说演讲比起某些重活更令人疲惫。

        “说……说什么？”人群中有人迫不及待，这个消息让他欣喜若狂，他急切的想知道更多的详情。

        “他说……。”刘希望还在犹豫，他即将说的是一件大事，他怕自己说出之后会令场面失控。

        “他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你不说就让那个小伙子说，别说句话都吞吞吐吐的。”人群中又有人按耐不住，此时的刘希望好像更像是在吊人的胃口，这让他们更是焦躁不已。

        人群中陆续有人将目光转到我这一边，我倒是想开口，可是刘希望更觉得这个消息该由他亲自诉说，他故意干咳了几声，顺便将村民们的目光挽回，我却知道他这是在调节心绪。

        “他说孩子们已经遭遇不测！”刘希望下决心说出。

        这一句引起的反响更加恶劣，村民们从起初的呆愣再到后来的暴跳如雷，几乎有一半的村民有这种反应，当中却还属那些女子的情绪要更强烈一些。

        “你胡说！”

        “我不信！”

        “你不是开玩笑的吧，这才刚刚说找到孩子的下落，现在又说孩子们死了。”

        村民们的确不信，他们一人一语的加以反驳，好像对面的朋友只是纯粹对大家开了一个拙劣的玩笑。

        “我不信！”有人大声质疑，并做出行动证明，他率先向村外跑去，“我要去那个疯子家看看。”

        场面已经难以维持秩序，自第一人做出表率之后相继又有村民紧随其后，刚刚聚集不久的人群陆续有人离开，最后刘希望与我面面相觑，不待村民走干净，我和刘希望也加入涌动的人潮，并且向着最前面的村民追赶。

        夜色中，浩浩荡荡的人群足不停歇，四五十人皆是朝着那个根源而去。

        没过多久，设置在村口不远处的草棚已经在视线之内，村民们的情绪太大了，无论我们在后面如何紧赶慢赶，但我们始终是没有追上他们的脚步，当我们抵达时，草棚已被陆续赶到的村民重重包围，逼仄的内厅根本就容不下这么多人的同时光临。

        我好不容易才挤进暴动的人群中间，我不得不踮起脚，伸长脖子，就像是在人山人海的人群里看看表演。

        始料未及，那口大锅旁边是现在唯一的空闲空间，一群跋扈的村民不怀好意的闯入，在我的印象中这位妇人本该就要自乱阵脚的，可是她现在没有，不仅如此，她居然还在气定神闲的悉心的熬汤，铁勺在汤水中均匀搅拌，她对身边的不速之客视而不见。

        安静片刻，村民们首先发作，虽然先前他们只把刘希望的陈述当做成了玩笑，但直到他们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是确信不疑。

        “刘凤文，村里失踪的孩子是不是跟你有关？”人群中传出了一个村民的质问，在大西村的印象里，刘疯子刘凤文一直都是疯疯癫癫的人，她也同样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但在刚才的路上我已经有所解释，所以他们已经知道她儿子的失踪另有隐情，不过谨慎的村民没有一上来就提及这个令对方忌讳的称呼。

        被村民问到的妇人刘凤文依旧不为所动，这让我想起了先前见到她的场景，好像她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就很难再被外界的事情干扰。

        僵持了一会，村民们陆续有人离开，他们并不是回村，而是他们要沿着草棚的附近找出线索，刚刚在路上我一路呼喊他们从长计议，也同时将自己目睹的几件事情讲给了他们听。

        村民们还在坚持兴师问罪，可对面的肇事者真的是充耳不闻，她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汤水，哪怕只离开一会也万万做不到。

        很快，分散在草棚周围的村民陆续返回，他们真的带来惊动人心的消息。

        “后面的作坊里真的有残肢内脏，里面飞满了苍蝇，有些看起来还是新鲜的。”这个带来消息的村民说完就开始呕吐起来。

        又等了一会，有村民从更远处带来了另一个需要确定的消息，“沟里面真的有很多尸骨，有一大片。”

        “看清楚了吗？是人骨吗？”有人还在抱有幻想，他还是无法相信听来的事实。

        “应该不错，有很多，看得我都发憷了。”带来消息的人非常肯定，但身边陪同而去的村民却是缄默不言，当时尸骨成堆的场面让他毛骨悚然，他们当时根本也没有细看，何况真正的尸骨是什么样他们也未见过，所以让自己与同伴来提出确切的证明还有待考证的。

        问话的村民却信以为真，他没有那么多的疑虑，他要的也只是一句保证，其他无关痛痒，“这么说，刘疯子真的把孩子们杀害了，而且还熬成了汤给人服用。”

        这个说话的村民再无顾虑，他张口就把刘凤珍忌讳的称呼给说了出来，看情形他已经决定与对方摊牌。

        没有比这更好的挑拨，仅仅只是一句亦真亦假的判断，说出这句话的人或许只是义愤填膺，但作为受害者的家属却是五味繁杂，当孩子的遇害得到证实时，他们疯狂了，他们恨不得把凶手碎尸万段。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的孩子。”人群中的一位女子席地嚎哭，她是第一个接受不了现实而崩溃的人。

        像这样的申讨之后此起彼伏，人群中有更多的受害家属站了出来，他们中有的厉声质问，也有的哭天抢地，他们无不想要一个说法。

        “你怎么这么狠，孩子就算有千错万错，但你不能这样对他。”尤其是女人的动静最大，此刻她们只能用这种哭泣的方式来宣泄内心的痛苦。

        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愤怒，身为肇事者的妇人依旧是不为所动，她出神的看着锅里沸腾的汤水，好像这样就能躲避群情激奋。

        “你这个疯子，大西村对你好歹也是不薄，当初若不是大家的好心，你还能安安稳稳的一直呆在这里，可是你是怎么对大家的，你居然连那么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人群中有人激动的回应，他虽然不是直接的受害者，但他与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一样感同身受。

        我知道他这句话的缘由，我也是不久前才大致了解了草棚妇人的经历，妇人当年必须在儿子与丈夫之间做出选择，但他最终只选择了后者，不过即便是留下了自己在意的丈夫，但妇人却因为手刃儿子的事情而变得疯疯癫癫，她白天的时候还算正常，可一旦到了晚上就变得神经兮兮，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这已是大西村每个村民都知道的事情，对于这种疾病村里也是不会接受的，她本该受到驱逐，但善良的村民们还是留给她一条活路。

        村民们允许她在村外的草棚里生活，也有村民不定时给予她接济，若非如此，穷困潦倒的妇人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如此一来，妇人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就是恩将仇报，即便是妇人因病而为，但村民们也无法接受。

        旅店老板刘希望是这次集会的组织者，但他却并没有主导权。

        就在这时，草棚的后面传来了一句不合时宜的叫声，“这狗的胆子可真大，我站在这里也敢来抢食，给我滚远点，哎哟，还敢咬我，看我不打死你。”

        对峙的双方没有被这意外的声音干扰，只是我这时的疑虑越来越浓，我悄无声息的挤出这不属于我位置，走出门外，向着草棚后面的声源走去。

        多数前来帮衬的村民守在了门外，我来到草棚后面的作坊，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一个明显是被咬伤的村民手里紧紧的拿着一根棍子，而与他对峙的一条恶犬却是毫不相让，但我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条野狗是冲着作坊里的‘美食’而来的，在作坊里面，一些器官内脏恰恰是这些畜生喜欢的美味，不过看着野狗的决心，看来它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来到这里，而我们这些意外出现的村民，在它眼里只不过是一群外人而已。

        与此同时，远处又传来了一个更加惶恐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他在后面的树林里，他把芳嫂的小儿子埋在了那里。”

        来人一边叫唤，一边跌跌撞撞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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