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送你一枚铜板

大理之意，古谓之掌刑者曰士，又曰理。大理寺，取大理大义之名，是掌管刑狱的官属。

        百里路是下午被送过来的，全程没有任何辩驳，任由差役戴上枷锁把自己关进这座独立的牢房。

        环境总说不上好吧，但也不算太恶心，甚至刚来的时候百里路还小小庆幸了一下，囚室里居然有专门的写字桌……

        “六殿下还请尽快，不然连寺卿大人也会很难办”

        差役向萧衍拱了拱手便下去了，只留下前者和一脸笑嘻嘻的百里路。

        “六皇子殿下，也来体验生活啊？”

        百里路双手背拄着囚室里的小土炕，终于笑着打破了沉默。

        “诶……”萧衍叹了口气，这位百里教习怕是天塌了都能笑得出来了吧

        “你这是何必呢？”萧衍不解道

        “二哥那边明明已经……”

        “因为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救我啊。”

        百里路的扇子不让带进来，所以手里不摇个什么东西前者竟还有些不自然了

        “我……”萧衍无语道

        “如果可以我肯定会救，但我——”

        前者话没说完就被百里路打断了“啊不不不，殿下可以的。”

        百里路站起身，轻轻踩着地上的干草，一步一步走近萧衍。

        “殿下代我去见一个人，然后把这些话告诉他”

        “什么……嗯？”

        萧衍本能的问了一句，却在下一秒身体一颤，不知何时百里路已经绕到了自己的身后，而且萧衍感受到耳畔呼出的热气后，脸瞬间红了“你别靠这么近啊……”

        “你紧张什么呀？”

        百里路好笑的贴耳对前者传话，萧衍虽然在听但思绪却飞走了一大半……百里教习声音好好听

        ………………………

        第二日，王参在朝会结束后准备离开，却在天阙殿外撞上了萧衍的车驾。

        “六皇子殿下？”

        虽然后者不常在朝臣面前露面，但他还是对这个久居深宫的瞎眼皇子略有耳闻，只是王参有些琢磨不透，他和萧衍从未交集，今天这是……

        “呃…不知殿下？”

        王参坐在萧衍面前，正要开口询问便被后者抬手打断了言语

        “王大人危在旦夕，萧衍是来救您的”

        王参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小殿下还真是莫名其妙，要是别人对他这么说话，王参铁定甩袖子走人，但碍于身份，他终究是压抑了不快

        “六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黄瑛，不是一棵好乘凉的大树”

        萧衍语气不变，淡定说着那晚百里路教他的话。

        王参抿了抿嘴，听到这他有些明白了，对方指的是近期弹劾百里路那档子事

        “恕老夫直言，殿下年幼，理应安居西宫，侍读学宫，这朝廷的事还是不要妄议为好啊”

        前者眯着眼睛，看向萧衍的时候略微有些不满，他是监察右御史，算半个宰辅重臣，几十年官场沉浮，今天却被一个小辈教导，饶是面对的六皇子，王参也没有掩饰语气中的不屑

        “王大人稍安勿躁”

        萧衍笑了笑，随即转移了话题

        “您觉得当今朝廷上，谁的势力最大？”

        萧衍说的轻松，但却让王参心里一沉，自古帝王最恨朋党勾结，对方这么问难道是在给自己挖坑么？

        “崔相，还是陈国公？或者……尚书大人”

        萧衍问道，关于他说的前两人，一个是当朝皇后的兄长，太子舅舅，崔相崔景河，另一个是陈宗明之父，大旻兵马大元帅，常年驻守边陲的护国公陈昭。

        “这……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王参汗颜，崔相和陈国公是真正山一般的人物，不是小小黄瑛能相提并论的

        “陈国公镇守西北自不必提，但王大人可知，你们联合黄瑛上书弹劾百里路的时候，崔相明明在场却为何不表态么？”

        王参闻言皱眉“崔相的身份想来也不必为如此微末小事浪费口舌”前者说的理所当然，但萧衍却毫不留情的否定道：

        “不，崔相已经是皇亲国戚，人臣至极，所以他不必趋炎附势，像王大人你一样追随更强的势力”

        萧衍摇了摇头“此外，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父皇的心意，不会去自寻死路！”

        话越说越露骨，此刻的萧衍也收起来一切表情，淡淡开口“我之前问王大人当朝最大的势力是哪一方，仅仅是字面意思，王大人也觉得是前两位对吧？”

        王参脸色阴沉，但还是反问了一句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又错！”萧衍气势变得凌厉起来

        “无论何时，朝廷最大的势力，都是我的父皇！尔等臣子行事不为君分忧，处处苟营私利，难道王大人以为，能保你平步青云荣华富贵的，是他礼部尚书黄瑛吗！”

        王参顿时如遭雷击，现在他终于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一直以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攀附黄瑛，他手下的御史言官们一直都在逼迫皇帝下命令，如果萧渊的心思真的如他们一样还好，如果不能？如果王参倒了呢？届时他们这些人一定会被当做朋党……相互勾结，操纵朝纲。

        王参没想到，自己一直在陪人玩火而不自知，而且，他王大御史已经成了那个玩火最凶的蠢货了……

        王参喘着粗气，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失足，如今被对方一语点醒，可似乎已经晚了

        “六殿下……您一开始说可以救老臣的吧”王参顿了顿，终究是语气有些惨然

        萧衍重新露出来笑容，随手托出十个铜板示意王参道

        “自然是可以的，但在这之前王大人且看一道有意思的题目”

        萧衍放下铜板说道：“十枚铜板，分给三个人，规则如下：三个人按顺序自取，每个人取走的数量不限，但如果那个人意图取走的数量有超过一个人的反对，那么这个人就要被处死！”

        萧衍将十枚铜钱整齐的排在对方面前，淡淡抽回手“现在让王大人第一个取，您觉得怎么样？”

        王参想了想，犹豫了一下随后开口

        “殿下说笑了，如殿下所说，无论第一个人要取多少铜板，另外两个人都可以不同意，因为他们大可以两人去分这十枚铜板，何必叫他人染指呢？”

        “王大人高见”

        萧衍笑了笑，重新抓起十枚铜板“但是萧衍这里有一些别的想法……按王大人看法，第一个人为保住性命一定放弃取铜板，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会怎么看待另外两个人呢？毫无疑问他会恨，于是无论第二个人取多少铜板他都会反对，那么第二个人的性命就完全落在了第三个人手里，王大人你猜，第三个人会怎么选择呢？”

        萧衍这次没有等很久，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第三个人一定会投下反对票，置第二个人于死地，因为那样全场再也不会有超过一个人反对自己了！”

        “王大人是不是觉得规则在偏爱第三个人？”

        萧衍见王参面色奇怪，于是开口笑道：

        “实则不然，因为往后的一切推理都是建立在开局第一个人的选择之上的。第一个人大可以把必死结局告诉第二个人，并与之合作，自己取走九枚铜板，那剩下一枚留给第二人，王大人以为，第二个人会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放弃有利可图的合作，而甘愿冒风险去赌第三个人的人性吗？”

        ………………

        许久，萧衍缓缓伸手把掌中的的东西推到了王参面前。

        “既然王大人之前不看好第一个人，那现在可别后悔啊……”

        王参咽了咽唾沫，觉得冷汗已经把内襟湿透了，此刻他甚至怀疑对面的少年其实不是盲人，而那条系在前额的黑色锦缎下，有一双比任何人都要看的清晰的眼睛。

        下意识低头看去，前者顿觉头皮发麻，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刺，因为萧衍推向他的，是一枚铜板！

        “身在危墙之下，只有主动推倒它，才能保护自己，就让尚书大人去做第三个牺牲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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