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忘川之水

　　月光下的沙漠，映着西凌细瘦的影子一闪而过。
　　疾行中的人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印——不知为何，她并没有用瞬移，而是极快的奔跑着，在沙漠中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
　　西凌看了半晌，目光转向了让自己停下的巨大石洞。
　　一向淡漠如冰的眸子里滑过了一丝涟漪。
　　西凌收了长戟，一步步向里走去。
　　石洞里很快没有了月光，因沙泉失去了限制灵力的能力，在黑暗中，她依然看清了每一块石壁上、都有着明显的打磨过的痕迹。
　　西凌冷着表情，手指碰上粗粝的石头。
　　她走的并不快，然而那么粗糙的触觉，仍是让习惯兵器的她指尖微微刺痛。
　　待走到石洞的尽头，西凌的脸色已然暗沉。
　　——石壁打磨的并不是很细致，因此并不难发现，这么费心的打磨，所要掩盖的东西。
　　那么长的石洞，所有的石壁上，深深浅浅的刻着一个名字，越向里走，便刻的愈加细密，到最后，已然是一层覆着一层，被磨掉了便再刻上去。
　　隔了许多年的时光，似乎仍能嗅到上面浓重的血腥气。
　　西凌定定的站在石洞尽头，巨大的水池边。
　　那个过了许多年仍不曾在脑海中褪色半分的人，随意的披着外衣，倚坐在水池的另一边。
　　“你为何而来。”那人邪肆的弯起嘴角，周身黑暗的气息立刻浓重起来。
　　池水似是察觉到他的变化，如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西凌看着那池水，竟也笑起来，眸子里的温度却愈加低寒，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西凌弯下腰，探手伸进水池，生生拉出一团灰色的气体！
　　“不自量力。”西凌的语气低而轻，手指用力，尖锐的惨叫声立刻回荡在整个空旷的空间里。
　　对面的人懒懒撑住下巴看着西凌，似是听不到如此刺耳的声音。
　　“滚出来。”
　　水池的沸腾更加激烈了，西凌冷笑，眼见就要将那一团灰色捏碎。
　　一节白骨从水池中伸出来，竟是一节人的手骨，随后整只胳膊也露出来，痉挛般的伸向西凌手中的那团灰色。
　　西凌随手扔了那灰色的一团，伸手握住枯骨，竟将整个骨架拎出水池。
　　对着枯骨空洞的眼睛，西凌杀气凛冽，“你难道想连黄泉都去不得？”
　　枯骨又是一阵痉挛，上下颚骨咔咔作响，换做旁人早已毛骨悚然，然而拎着枯骨的西凌和一旁事不关己的凰斫只是淡漠着表情，听着仿佛嗓子被棉花噎住、勉强发出的艰难声音，嘶哑可怖，“你……放我去……黄泉……”
　　西凌冷然，“凭什么。”
　　“我让……你……过去、你让我……去、黄泉……”
　　西凌偏头，看向那一边的凰斫，“等我过去接你么。”
　　凰斫竟收了那邪肆的笑容，眼底漾出一丝暖意来，“见你来看的太专心，竟忘记要走。”
　　因整个水池横亘在两人中间，中间并无桥梁之类可行的东西，凰斫只能从水池中穿行。
　　他刚踏入水池，以他为中心，浑浊的液体立时向两边退去！
　　西凌微微眯起眼睛。
　　无数只手从水里露出来，痉挛般的伸向凰斫，却都在触碰到他的一刻化为湮粉。
　　西凌看着凰斫平安上岸，手指用力，竟将手中的骷髅头直接捏碎了。
　　“你、你……说过……”粉碎的骨头在掌心颤抖着，似是在愤恨西凌毫无预兆的食言。
　　西凌冷笑，“我骗你的。”
　　如此多的恶灵聚集在这里，只是单单要困住他么？许多年前的他，那么骄傲的他，居然被困在这种地方！
　　“罢了。”一只手覆上她细瘦的手，将碎骨抚掉，“同这些东西生什么气。”
　　西凌看着那人如此自然而然的动作，微怔了一下，随即挑起眉来。
　　“我知道你在生气，还知道，你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
　　西凌突然扬手打开了凰斫。
　　“啊，我还欠你一个解释。”凰斫也不恼，轻笑了一下，“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这忘川水是碰不得的。所以，我无法越过这里，去找你。”
　　西凌表情不变，依旧冷着眼神。
　　“嗯，还有，许多年前，我在这里被复活了。但是……”凰斫顿了一下，看了西凌一会儿却又笑了，“失去了所有的灵力，日日被恶灵侵蚀，直至忘记了所有，以为自己是神界的人。”
　　西凌扬手。
　　凰斫亦未躲。
　　凌厉的掌风停在了脸侧，西凌死死盯着凰斫，眼眶泛红。
　　凰斫伸手揽住西凌，将她窝在怀里。僵硬的人只听到头顶一声极轻的叹息，“抱歉，让你久等了。”
　　***
　　从沙泉出来时，只见管家大人及其无聊的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头上，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十指相扣的两人。
　　“呦，面瘫西凌你几时变得连恋爱都会谈了？居然连手都牵了？”
　　西凌眉梢挑起来。
　　“久等了。”
　　紫砚无视凰斫难得放软的话，从石头上跳下来，径直走到他面前，“你现在，是神是魅。”
　　“神——”
　　“好我知道了！”紫砚继续不耐烦的打断凰斫的话，“我们回家吧！”
　　紫砚刚转身却被西凌拉住手腕，“你用了天神吟？”
　　听了“天神吟”三字，凰斫一向冷然的脸上也滑过微微的惊诧。
　　“啊，怎么了。”紫砚却不甚在意般，轻描淡写道。
　　西凌拧眉。
　　“那是神才能使用的术式。”凰斫亦看向紫砚。
　　紫砚轻笑，“那又如何？”
　　西凌一脸寒冰，“摇光的实力，居然让你动用天神吟。”
　　紫砚无语了，“真是被你打败了……你这大动肝火的居然只是这个原因？”
　　西凌继续严肃。
　　紫砚气结。
　　凰斫勾起一丝笑意，“我们回去吧。”
　　西凌继续不死心，“摇光在哪里。”
　　管家大人发飙了，“我就不告诉你。”
　　“怎么，想打架了？”凰斫看着西凌的表情，忍不住笑意。
　　西凌思考了一下，“他居然能让紫砚动用天神吟。”
　　紫砚吐了口气，“真是被你气死，我不过为你拖延时间罢了。摇光的空间，你还不了解么。”
　　西凌微怔了一下。
　　“是那时跟在枢兰身旁的少年么。”凰斫回忆。
　　紫砚继续松口气，“还是和你沟通比较容易啊。”
　　凰斫看了一眼西凌。
　　——天神吟那样的术式，是魅族无法抵挡的。
　　这些年他虽在神界，她们六个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更何况有枢萝刻意的透露，摇光的空间不仅能够降低对手的灵力，亦能够发动进攻，且不逊色于摇光的能力。
　　然而再强大，也无法从天神吟的术式下安然离去的。
　　是紫砚故意放他走。
　　按照他在神界的了解，摇光本就是安放到她们之中的一颗棋子，摸清楚情况后，便毁了摇光区回到魅族。
　　这样的人，紫砚为何要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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