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耍酒疯

　　这天西凌出门，却看到伽南占着平时属于她的晒太阳的地方，仿佛睡着般靠着躺椅。
　　西凌动作流畅的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放到伽南面前。
　　伽南睁开眼睛，看着明媚的秋阳，有些失神。
　　西凌亦没有开口的意思，径自拿了杯子静静喝着。
　　“果然，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
　　西凌挑眉。
　　千年前的她，和西凌一样，常常不愿开口，只是挑眉看向说话的人。
　　“凰颜说过，他曾经错认为，我和你性格相似。”
　　西凌看了伽南一眼，垂下眼帘，继续喝茶。
　　“我倒是希望，能如你一般。”伽南将目光从窗外暖洋洋的阳光上收回来，带着些许自嘲的看向西凌，“如你一般冷硬，做过的事，从不后悔。”
　　西凌喝完小杯里的茶，神色自若的续了一杯，“你后悔？”
　　“是。”
　　听到没有任何犹豫的肯定答案，西凌倒茶的手顿了顿，再次抬手看向伽南，正看到伽南眼底苦涩的笑意，“后悔死人也不能活过来。”
　　伽南嘴角的自嘲渐渐扩大，“果然，向你求安慰是不明智的。”
　　“你需要安慰么。”
　　需要么？如果别人的安慰能让她心中那空落落的悲伤和难过减轻、减轻哪怕一点点，那么，她需要。
　　然而面前这个人是西凌。
　　是凰斫死去都没能阻止她杀人的西凌。
　　千年前谋划反叛时，很多时候，和她在一起的五个人，伽南能笃定的去相信翊铭、紫砚、柠盼、妖，相信她们和她一样，因为对自由的渴望，因为对魅族那需要推翻的制度而坚定的凝聚在一起，坚定的向前走。
　　然而西凌，她常常觉得无法看清。
　　不同于她们五个，西凌是角斗场中获得能自由活动殊荣的杀人者，在枢家族洗脑般的训练中，居然会产生加入她们的心理？
　　她见过角斗场里的西凌，果然如凰颜描述的一般——淡漠、冷酷、残忍，那浓重的杀气和毫不掩饰的对暴力的喜爱，让她在很长时间内无法完全的去信任西凌。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西凌都不具备背叛的理由。
　　在相处的过程中，怀疑渐渐淡了，然而对这个人的疑惑，却愈加浓重了。
　　不同于她们五人对于重大任务的谨慎小心，越是艰险的任务，西凌周身的寒气便越重，伴随着那浓重杀气的，是明显的让人不能理解的兴奋。
　　她因为杀戮而兴奋，因为染血而愉悦。
　　西凌的情绪，即便没有任何面部表情的变化，伽南还是察觉到了。
　　这个人，即便是同伴，仍是太过危险了。
　　她没有信任的理由。
　　若非面对紫砚、柠盼和妖时的西凌，会缓和一些，她真要认为这个人，是没有心的了。
　　“你会想念凰斫么。”
　　西凌冷淡如冰的眸子里突然迸发出骇人的光芒来，杀气甚至让伽南都都有一瞬间无法呼吸！
　　“他是怎么死的……”西凌声音极轻极缓，“难道你忘了。”
　　伽南这才发觉自己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呼吸又是一滞，深沉的痛，顺着胸口蔓延开来！
　　“可笑的是，他临死前居然逼着我发誓，不要恨。”西凌死死看着伽南，“你觉得，我可能不恨？”
　　伽南轻轻闭上眼睛，许久，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轻轻吸气，“所以……你去杀了凰祺。”
　　“难道她不该死？”
　　伽南苦涩的牵起嘴角，脑海中的记忆如惊涛骇浪般翻涌着，一幕幕清晰如昨日的画面带着残忍的温度逼近，让她的心脏有如被捏碎一般疼痛！
　　那是她永远都不愿想起的过往。
　　凰斫身陨，浅薇焰像是变了个人，紫砚同枢兰决裂，而她、亲手刺伤了凰颜。
　　“抱歉，是我糊涂了。”
　　西凌淡漠的垂下眼睛，将已经凉了的茶倒掉。
　　“总是把痛苦挂在脸上，是最无能的表现。”西凌顺手将伽南的那杯凉茶也倒了，续上新茶，“伽南，这样的你，很无能。”
　　伽南只是苦笑，“我的确很无能。”
　　“所以你要放任，因你而让别人痛苦，是么。”
　　清冷的声音仿佛浸了盐水的锋锐刀片，痛的伽南心猛地一抽。
　　让谁痛苦，伽南自然清楚。
　　“……我只是无法面对他了。”
　　西凌挑眉。
　　“因为曾经伤过他？”
　　伽南无奈，“西凌，你一定要这么直接？”
　　“对你，需要委婉？”
　　伽南眼底滑过微弱的光芒，竟是淡淡笑了，“是。不需要。”
　　“因过去而毁掉现在，值得？”
　　伽南握住小小的茶杯，温热的紫砂渐渐温暖了冰凉的指尖。
　　“不值得。”
　　西凌静静喝茶。
　　伽南将杯中的茶慢慢喝干净了，突然起身，西凌亦不问她去哪里。
　　只是片刻后伽南又折回来，西凌微微抬头，看到伽南拿出来几坛酒，挑眉。
　　“喝一杯？”伽南将怀里的酒随意的放到地上，打开一坛抿了一口，对西凌笑道。
　　西凌勾起嘴角，将茶具推到一旁，不同于伽南的文静喝法，仰头一口气喝掉大半坛，“你的喝法，真是矫情。”
　　伽南被西凌的话一激，也学着西凌的样子灌了一大口，虽然被呛得连连咳嗽，却大笑起来，“果然。”
　　难得西凌眼底也带了一丝微弱的笑意，不过片刻手边就随意的堆了几个空坛。然而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似是喝下去的并非酒。
　　而伽南显然没有西凌的酒量，不过两坛下去两颊已经染上酡红色，眼神也朦胧起来。“我喝多了……”
　　“屁。”
　　伽南歪头看向爆粗口的西凌，顺势半躺到躺椅上，“我要耍酒疯。呵呵。”
　　西凌眯了一下眼睛。
　　伽南凑啊凑的，移到西凌身边，“西凌，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很没用……”伽南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酒嗝，西凌丝毫没有顾忌此刻内心脆弱的人的感受，果断的偏过头去，躲开伽南的酒气。
　　“唉，你这家伙……就不能温柔点？”
　　“不能。”
　　伽南伸手勾住西凌的肩膀，呵呵傻笑，热气喷在西凌的颈侧，让西凌不舒服的蹙眉。
　　“我真的很笨哪，明明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却连想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不像你们哪、一个个的神经坚韧的像钢丝、不不，钢丝太细，像钢板那么硬，我是真的没用啊，当初已经想的那么明白，可是真正做了之后，还是后悔……”
　　伽南说着说着傻笑渐渐低下去，温热的液体湿了西凌的睡衣。
　　西凌侧头，静静看着伏在自己肩上哭泣的人，眼底的冷然淡去了些许。
　　直到伽南由啜泣变为嚎啕大哭，最后嗓子干哑发不出声音，西凌始终都没有说话，任伽南死死抵着自己肩膀，没有任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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