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命尽头，心有不甘

2019年12月31日，陵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所有人都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喜悦中，一身单薄冬衣的女人脸色苍白的站在十字路口。

        红绿灯不停的交换着，眼前人来人往，而她却如同行尸走肉般随着人群挪动着双脚。

        忽然肩头被人重重的撞了一下，女人早已瘫软的身子猝然的从路边冲进了马路中间。

        “吱呀！”一声尖锐的轮胎摩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你他妈瞎啊！想死死远一点！”男人的咒骂声将女人的神志唤了回来。

        女人手里紧紧攥着刚从医院拿出来的诊断书，心里的巨大苦痛几乎让她不过气，看着司机一张一合的嘴巴，仿佛审判了她的死刑一般。

        情绪的奔溃在一瞬间，女人愤怒的张嘴冲着司机嘶吼道：“我他妈就是要死了！你们终于如愿了！我要死了！我他妈就是要是死了！”

        被女人近乎疯狂吼叫吓到，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司机立马缩回头，调转方向绝尘而去。

        全身的力气在喊出那些话后便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了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为什么死的人是我！为什么会是我！

        我死了你们是不是都高兴了！

        似乎就连老天都感知到了她的悲戚，这个冬天第一场雪，洋洋洒洒的飘下。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纯白中，而她却呼吸都被冰霜堵住了口腔一般，呼吸不畅。

        “对不起，毕笙小姐，我们做了三次检测，确诊为肺癌……晚期。”

        医生的话像是一声闷雷在毕笙的心里炸裂，还没有等毕笙反应过来，医生安慰的说：“不过你别担心，现在接受治疗的话，还有……”

        “我还能活多久？”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毕笙抢先一步的问道。

        虽然见惯了这种场面，可是面对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生来说，死亡是一个多么恐怖的词汇。

        斟酌片刻，医生长出一口气还是忍不住的说出了那句话：“如果定期做免疫治疗和靶向治疗的话，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

        心口瞬间收紧，如同一张无形的手死死的抓着她的心脏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检查报告在手里不住的颤抖着，密密麻麻的检查单，可是她却一个字都看不清楚。

        只剩下一年的时间！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一年的时间她要怎么办！孩子又该怎么办！

        毕笙无声的在心底呐喊着，心痛的几乎让她呼吸不来，可是她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潮起潮落间消散……一点点的消散……

        站在红绿灯的路口，毕笙像是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一般，紧紧的环着自己的肩膀，瘫坐在车水马龙的路口。

        红灯变换绿灯，一拨拨的路人从身边经过，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蹲在地上的毕笙，大家纷纷让出一段距离，谁都不愿意在新年到来之际去触碰一个散发着死气的女人。

        忽然，身子被一股大力拉住，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姐姐，你没事吧？”稚嫩的声音响起，手肘的剧烈疼痛让毕笙瞬间清醒了过来。

        “没……没事，谢谢。”毕笙看着自己面前的小男孩，十三四岁的年纪，此刻正紧张的看着自己。

        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马路上，被这个小男孩拉了回来。

        两人站起身，毕笙还想说什么，男孩已经走远。

        望着男孩远去的背影，记忆中似乎有个背影也曾经无数次温暖过她短暂的人生。

        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那段美好了，因为她要死了。

        接下来的这一年她会受尽折磨，会食不下咽，会生不如死，可是这些她不能让他看到，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生命一点点的消散。

        陌生的路口，毕笙蹲在地上哭成了泪人，车流声掩盖了她的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

        回到顾家，她依旧像是透明人一般，明明是顾家少夫人，可是连一个佣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不是早就熟悉了吗，在医院呆了整整一周，却没有人来看她一眼。

        这个时候，孩子正在睡觉，毕笙赶紧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才走进了佑佑的房间。

        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孩子，隐忍了这么久的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的滚落。

        她只有一年的花时间了，佑佑该怎么办？

        一颗泪水滴在了睡熟中顾恩佑的脸上，迷迷糊糊中，佑佑张开眼便看到了正在流着泪的毕笙。

        “妈妈？”奶声奶气的一声呼喊，毕笙立马扭过头，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佑佑。

        “佑佑，醒了？有没有想妈妈？”

        小身子立马坐了起来，两手死死的环住了毕笙的脖子，粉嘟嘟的小嘴巴在毕笙的脸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妈妈，我好想你啊，你这几天都做什么去了？”

        听着孩子的哭声，刚刚忍下去的泪水再一次忍不住的涌了出来。

        豆大的泪水滑落，抱起扑在自己怀里的佑佑，毕笙哽咽的开口：“对不起佑佑，妈妈这两天有些事情，所以没来接你，佑佑不要生妈妈气好不好？”

        重重点头，佑佑闪忽着的眼眸水汪汪的，却一直瘪着嘴不让泪水滚落，原本白嫩的一张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毕笙，“妈妈，你别哭，佑佑没有怪你，妈妈要工作，佑佑知道的，佑佑会听话的。”

        在得知自己患有癌症的时候，毕笙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佑佑。

        因为她的缘故，顾承胤连带着也不喜欢佑佑，从小不管佑佑是生病还是住院，他从来都没有过问过一句，甚至就连一年前佑佑因为失足跌下楼而摔断了腿，在医院住了将近快两个月，他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因为那个时候，他的白月光江千羽刚好高烧住院了。

        两个人住在同一间医院，同一栋楼，上下两层，可是他连一次都没有来过。

        明明佑佑是他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可是他却看一眼都觉得厌恶。

        佑佑从小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可是这一声‘爸爸’却从来没有人答应过。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顾承胤恨她，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佑佑。

        肉肉的小手轻轻的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珠，佑佑学着大人的模样，奶声奶气的开口：“妈妈不哭，佑佑疼你。”

        将佑佑抱在怀中，毕笙重重点头，“嗯，妈妈不哭。”

        可是眼泪却如同决堤一般，一直不停的往外流着。

        这四年如果不是因为有佑佑的陪伴，她早就撑不过去了。

        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顾承胤那么不喜欢佑佑，如果她死了之后，佑佑该怎么办？

        佑佑从小就很听话，他知道自己的爸爸不喜欢他，所以哪怕很想他也从来不主动说出口，因为他一提到爸爸，妈妈就会很难过。

        孩子毕竟是孩子，就是在可以伪装也掩饰不了他眼底对于父亲的渴望。

        每一次送佑佑去幼儿园，看着他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别的小朋友跟爸爸亲热的时候，佑佑眼底流露出来的向往如同一把刀，将她凌迟而死。

        她亏欠了佑佑一个完整的家，马上她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还给佑佑一个疼爱他的父亲，哪怕是被逼的。

        趴在她的怀里，原本就没有睡醒的佑佑缓缓的又睡着了。

        看着佑佑的熟睡的脸蛋儿，毕笙手指握拳的转身走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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