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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拾肆:香中有韵】


瑞雪兆丰年,在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中,我教人帮我把琴案搬到床边,借以倾城雪色,一遍一遍的弹着汪莘的《行香子》。

        野店残冬。绿酒春浓。念如今、此意谁同。溪光不尽,山翠无穷。有几枝梅,几竿竹,几株松。

        篮举乘兴,薄暮疏钟。望孤村、斜日匆匆。夜窗雪阵,晓枕云峰。便拥渔蓑,顶渔笠,作渔翁。

        大雪看起来便已落了几日,开了窗便有寒意扑面,我在窗下抚琴轻唱,漫天的飞雪恣肆而落,铺天铺地的银装素裹,这雪真是干净的剔透,站在这雪边,仿佛从前的人和事都变得不值一提。

        隔着一道门,苏子珩的心忽然便安下了,看着眼前人如今肯弹这些,便是大约能将伤心放下了。

        他没有扣门,兮若见着他正待打招呼便被他制止。

        他将步子放慢放轻,蹑手蹑脚拿了件大氅到琴案前端坐的女子身后,轻轻给她披上。

        我转头看他,笑道:“你来了。”

        他道,“我来了,还叫人带来了些栖梅园的梅花,白梅红梅皆有,”他拍拍手,便见些下人贯列而入,将一盆盆梅花在院子里摆了个来回。他习惯性的握住我的手,道:“手这般凉,还在窗前坐,染了湿寒气可怎么好。”

        上次他来我在这里,我看着窗外一帘寒色怔怔发愣。

        他那时紧了紧我身上的披风,问我是在想些什么。

        我不过说一句:想着我们宫里什么都好,只是冬季临时太过萧瑟,满园都是些硬邦邦的松柏,缺些花草怡性。听说栖梅园的梅花开得甚好,只是无福相见。

        他竟这般细心的记下了。

        我抬起头,对上他明月般的眸子,微微一笑,道:“转眼都是深冬了,梅花都开了。”

        他将我身上的大氅紧了紧,轻声道:“是啊,寒梅傲雪,良辰美景,佳人在侧,此生便再无所求了。”

        我脸上的笑意更浓,将自己的手深深攥在他手里,调皮道:“我是故意不拿手炉的,待着你给我暖。”

        “以后,还是要捂着的,我不在的时候,”苏子珩盯着我的面,突然就笑了一笑,愣愣道:“你生的这般美,性格又如此好,真不知以后怎么跟你吵架。”

        “原来你是想与我吵闹。”我收了笑容,故意恼他:“那便吵吧。”

        “恩,”他点了点头,良久未发出声响。

        “怎么还不吵?”我将脸扭向一旁,看也不看他。

        他将我的脸扳过来,低下头,将他的唇覆在我的面上,我刚想说话便被他深深吻住,春水荡漾着化开,他的目中带着些温柔,带着些渴望,动作却依旧从容不迫,他轻轻扶着我的肩膀,将情爱缠绵一一纠缠在唇齿舌尖。久久的缠绵深吻,直到大脑因缺氧而出现短暂的空白。

        他放开我的时候,我正因缺氧而大口喘气。他嘴唇微微弯出弧度,眼睛勾勒残月,道:“还想吵架吗?”

        我……

        “兮若”,我赌气似的朝外喊道,回答我的却是清澈透明的空气,苏子珩一把揽过我道:“我在,她们怎么敢在。”

        我……

        “可惜兮若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却收不着了。”

        “哦?她的礼物有何意思,不如你。”他侧首抱我在怀里,我顺从地贴在他胸口,将抽出的手动了动,“累?”他道。

        我并不答他,只是将双手攀到他领口,将他领口的衣服解开些,他也不动,任凭我做这些“坏事。”待到他身上的衣服散开,露出精瘦的锁骨时,方才拿我微凉的手,覆到他的锁骨上,一遍一遍地摩挲。

        “冷吗?”我轻声问他。

        手下明明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却故意压着声音跟他说话,呵出的气也统统俯在他身上,然后慢慢移到他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逐渐升高的温度,我也并不着急。

        他这个人自制力极好,饶是身上已有了灼人的感觉,依旧是不动,我笑着对上他的眉眼,看着他的唇又要贴下来,我竖起一根手指挡着他,“等一下!”我挣开他的怀抱,起身朝妆奁处走去,从缠枝莲织锦盒里翻出一个荷包丢给他:“这是兮若送你的,我才不要替你收着。”

        他笑道:“那便替我谢谢兮若吧。”

        我绕过他,又来到琴案前,手起琴音响,他将一双手放在琴上相阻。

        “作甚?”我抬头看他,又见他衣袍散开,脸一红别了过去。

        他饶有兴趣的看我这副表情,道:“怎么,自己做的事,如今想不负责任了?”顿了顿又道:“我自然知晓这荷包是兮若绣的,可这荷包上的《雪霁图》,分明是你绘的,荷包里的香料也与宫中素日带的不同,难道不是你配的?”

        我拿余光悄悄打量着他,道:“我们去看看母妃吧,我病了这些时候,还未曾去看她。”

        “恩。”他柔声相应。

        “那还不快把衣服整好,你难道想这般模样去看母妃,”遂说着到他身边,帮他把衣服层层穿好,又道:“我还要换衣服,你出去。”

        他掐了一下我的腰,道:“难道还害羞,又不是没看过。”我懒得和他再绕口舌,自顾自将衣服换了去,然后着宫女服侍垂手跟在他身后。

        承乾宫外,还未曾进门,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我心下有些疑问,但也终是没说,进了承乾宫主殿的门,只见淑贵妃斜斜倚在美人榻上,身穿大红色海棠织锦绮云裙,头发梳成凌云髻,两边各插一支海棠步摇,神色有些苍白,却依旧雍容美丽。子珩上前去道:“母妃这几日可好些了?”

        “老毛病,不碍事,灵儿,朝前面来,”她招招手让我过去,复又拉着我的手,道:“身子可好些了吗?”

        我将她的手反握到手中,“让母妃为灵儿担心了,是灵儿的不是,母妃这是怎么了,身子不爽快吗?”

        “不碍事,”她笑道,“老毛病了,一到冬天便心口疼。”

        “灵儿从前听说,西施也有心痛的毛病,可见上天总是要让美人受些病痛呢,”我笑吟吟地道。

        “你这丫头,真是讨人欢喜。”她拉我在床边坐下,道:“快到午膳了,我们便一起吃罢。”说罢唤来青阁,教她好生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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