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丁香寄情

楚湮澜并没有久留，走之前江妩也没忘记把绣画交给他。

        楚湮澜捧着绣画道，“表哥真有福气，你有心了。”

        江妩摇摇头，本想说你生辰我也可以为你描摹绣画，话到嘴边就意识到不妥，硬生生的压下去。

        楚湮澜眼底闪过一抹失望，江妩看着他的马车越走越远，始终没有回去。他人刚走没多久便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一时间除却雨声，什么声音也不得听见，倒有种万籁寂静之态。

        天空灰蒙蒙一片，看样子这场雨一时是停不下来的，玉良取了伞回来替江妩打伞。“郡主我们回去吧。”

        江妩扭头瞧了眼着急收摊的小贩点点头，从玉良手中接过伞回去。江妩心不在焉的撑着油纸伞从廊下穿过，下台阶时，没有站稳，踩进了泥坑里，白粉色的绣花鞋被泥土溅的看不成样子。

        江妩异常沉默的低头看着鞋子，忽有水珠从脸上落下，与雨水一道砸到地上融为一体。

        玉息玉良对视一眼，犹豫着执伞上前。“郡主，你的鞋袜都湿了，我们快些走好换身赶紧的衣裳鞋袜，别着凉了。”

        江妩狠狠地抹了把眼，骂自己矫情。“瞧瞧我不过就是鞋子湿了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她也不知道是给两个丫头解释还是给自己解释。

        玉息哪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家郡主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双鞋子脏了掉眼泪呢。说起来自打她跟在江妩身边，就没见过她当着人哭，还不是因为那个人。

        接下来的几日，江妩都显得闷闷不乐，玉息特地嘱咐厨房做些江妩爱吃的菜式，即使如此江妩都没什么胃口，人消减了许多。

        忙了多日的永王殿下总算是抽出空来探望表妹，却见表妹神情恹恹，忍不住多关心两句，江妩却什么也不肯对他说。

        “你怎么和表弟一个德行，问什么都不说。”燕归无奈摇头。

        江妩瞪他，“你知道什么呀，对了临安王启程的日子可定了？”

        “定了，二十号就走。”

        “哦。”江妩转了个身子，“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你问这个做什么？”

        “人家要离开，我总要送些东西，尽尽地主之谊对不对？”

        燕归定定的瞅着她，突然笑了下。“你确定？”

        江妩抿唇，兀自解释。“上次我让他代送绣画给你的时候，我看他就挺喜欢的，所以也想送他一副，只是不知道该绣些什么。”

        “他喜欢——”燕归偏头想了想道，“我记得他与我说过喜欢楚国的丁香，他自己就画了不少，还送了我一张，回头我派人送来。”

        “那就先谢谢表哥了。”

        “你与我客气什么，对了最近怎么没见到贺仪那丫头？”

        “你还不知道呀！”

        燕归一脸疑惑，“知道什么？”

        “贺仪脚崴了。”

        “你先前怎么不与我说。”燕归眉头一皱，难怪最近耳边这么清静，清静的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

        江妩默了一瞬，“你好像也没问过，而且你何时这么关心她了？”

        燕归张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江妩的逼视中，他尴尬摸着鼻子道。“我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那什么、我看你这也挺着急的，我这就回去给你找画。”

        “哎哎哎——”江妩喊了半天，燕归始终没有理她，江妩笑了下和玉息道。“都说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我又不是傻子。”

        玉息上前替江妩揉着太阳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

        时光转瞬即逝，楚湮澜离京那日拜别帝后，由燕归和诸位王爷皇子送至城门口，临别依依总有千言万语说不尽。楚湮澜与众人道别后，来到江妩面前，冲她笑道：“你来了？”

        江妩点头，将长锦盒交给楚湮澜，楚湮澜捧着锦盒，明显是放书画之物，略微想想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他面上划过一丝欣喜，目光灼热的盯着江妩。“给我的？”

        “嗯。”

        燕归抱着胳膊，颇有些玩味道。“可不是给你的，为了这个表妹熬了好几个晚上，到现在眼窝还是青的。”

        “你别听他胡说我……我是想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

        楚湮澜低头打量面前的小姑娘，白净的脸上泛着红晕，局促不安的大眼滴溜溜的转来转去，樱唇微张、吐气如兰。

        楚湮澜瞧着瞧着，喉头也是一滚。“这话不该是我来说吗？”

        江妩怯怯的抬眼看他，他在笑，眉眼如春山，秀丽又多情，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根本不一样，那时候、他们很疏离。原来一眨眼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也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

        为何会有这样温柔的人，偏偏这番温柔，搅得她心神不定多日。

        “咳咳——”燕归瞧二人这福模样，故意咳了两声。

        楚湮澜倒是不觉尴尬，沉沉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可江妩不同，从小到大除了燕归，他还未曾与那个男子亲密接触过，便是这样说话的，楚湮澜也算头一个，加上这么多人在围观，顿时慌张的收回视线。

        江妩紧紧捏着手帕一角，犹豫半晌方道：“一路珍重。”

        “我知道，你也要珍重。”楚湮澜本想说几句要好生吃饭，照顾自己之类的，但一想到青天白日的，周遭又有那么多看好戏的人。不为别的，江妩脸皮薄，他不想她难堪，便忍下了。

        楚湮澜颔首，锦盒也不交给侍卫，一直抱在怀里冲众人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就此别过。”

        燕归等人抱拳回道，“保重！”

        “保重。”楚湮澜深深的看了眼江妩，登上马车，他从车窗一直看着那个青衣姑娘，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想要将她牢牢的印在心里。

        楚湮澜心底忽然生出许多的不舍，可是再不舍，那抹青色倩影越变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楚湮澜才恋恋不舍的回过头。

        他打开手中的锦盒，正是一副绣画，绣的却不是山水人物，而是一树丁香花，不得不说江妩心灵手巧，竟以针线为画笔。小小的花朵开在枝丫，宛若风之使者，白的、粉的、紫的，不尽相同、栩栩如生，楚湮澜似乎都能闻到花香。

        其实丁香是楚国才有的花朵，他记得自己送了副一模一样的画给燕归，为了送他礼物，江妩定费了不少心思。

        楚湮澜靠在车壁上，仰面叹息，可惜这一去，想见见面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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