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迷茫

亲爱的恋人已经拍摄到到重头戏了，也是温情转凄凉的关键点。

        至少这会儿连扛着镜头的大汉，眼里都有不忍的情绪。

        镜头中：封嫣发生车祸，隐约闻到汽油的味道，捂着昏涨的脑部。以她此刻最大的嗓音喊着前面昏迷不醒的司机，司机没有任何反应。

        她想下车寻求帮助。可是两边车门被死死的卡住，她那点虚弱的力度对车门动不了分毫。

        她在车上拍打车窗，求救外面的行人。眼里的惊惧和对生的希翼快要化作实质。

        车窗上是她的血迹，地面快速流动的汽油，星火扇动一瞬。

        她好不容易才敲碎车窗，手上的血迹染红了衣袖。在她欣喜的一刹那，车子迅速爆炸，随之，燃烧。

        封嫣眼里满是茫然、翼望、不甘，火花中仿佛与自己的恋人隔空相见，眼里的泪水还未流得出来，就蒸发没了。

        烈火吞没了她，那个曾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孩，消失不见。

        因外力影响，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冲天而出，在空中旋转，跌落在睡水泥地上，清脆悦耳。

        唐全在奔来的路上见到了这发生的一切，快到让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一切都发生在顷刻间。

        车祸，求救，爆炸，他眼睁睁的看着求救的封嫣眨眼便没了，没了，一切都没了。

        唐全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想跑过去，却膝盖发软，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他眼里还是懵懂，像是突然间找不到家的孩子，孤独无助。周围人很多，声音很吵，却再也不是熟悉的那一个。

        唐全在嘈杂的人群中勉强回神，他扶着墙壁，站起来。看着前方的事故现场，疾步向前，越来越快，尔后跑了起来，穿过层层人群，抵达现场。

        看着地上还燃烧着的熟悉的手提包，他眼中茫然，寻迹找去。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个个捡起来，放在包里。

        口红，镜子，还有一个烧着的笔记本，他在马路上着急忙慌的寻着。

        路中心的车子还在燃烧，旁边人担心二次爆炸，都过来拉住她。

        他想推开这些陌生人拽住他的手，却摆脱不了。

        他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喉间哽咽：“请你们……不要拦我，这是我女朋友的，她要是见到她的东西落在地上，她会生气的。好吗？她真的会生气的，生气了我要哄很久的，很久的。”

        唐全的眼泪已经流在下巴处，可他却没有什么感觉。身上尽是泥灰，还有地上的污渍。那个平日里儒雅温和的男子，此刻正在地上无能的哭泣。从一开始细弱蚊声，到后面的奔溃大哭，毫无形象可言。

        他绝望的悲鸣让在场的人心上仿佛都压着一层透不过气的巨石。

        封嫣本来还有救啊，可唐全赶不上。为什么要怎么残酷呢，两个人多好啊。

        现场有感性的女生已经跟着哭了出来，男生也压不住情绪，眼圈发红。

        直到周导喊一声“卡”，现场不再克制，声音也发泄出来。

        宣心红着眼睛给星楚递过湿纸巾。

        云星楚擦着眼睛周围的灰屑。导演要求她在火间睁着眼睛，虽然火隔得有些距离，这会还是不免有些不适。

        她见到宣心微红的眼睛，心起波澜。

        起身，望向还沉浸在情绪中的钱尔，那股压抑绝望的悲伤很能感染到人，她的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像个沉甸甸的石头，埋在了心上。

        她心里知道这些是演戏，是假的，可……演员的情绪是真的啊。

        那她呢，她演的时候情绪是真的吗？

        她自己也说不清，导演说她演戏很有天赋。可星楚知道这天赋并不是来源于她本人，而是由那个能力带来的罢了。

        云星楚难得带了些迷惑。

        夜间收工时，导演还在显示器前回味，不舍得离去。

        导演的那一圈胡茬在之前去见苏强时剃得干干净净，现在又重新长了出来，倒有股子不羁的艺术范。

        这里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意，云星楚搭着个轻薄的披肩。站到显示器边上，跟着导演一起回顾。

        迟疑道：“导演，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周保侧过身来，发觉不太舒适，干脆将板凳转向云星楚，忍不住好奇道：“你这是求表扬来了？还是因为今天钱尔的表演给你压力了？”

        “都不是”

        周保眨眨干涩的眼睛后，能见到星楚眼底带了些迷惑。

        “你这是新人迷茫期到了？”不应该呀。

        云星楚不知道是不是迷茫，但她现在心里确实放不下，弱声道：“嗯，是吧。”

        周保轰然大笑，见对方眼里的疑惑，轻咳掩饰自己内心的的想法。他特地理了理自己的短袖，正声道：“每个新人演员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困惑期，容易自钻牛角。虽说你的迷茫期来的太早了点，但你能来找我梳理心情，我还是感到非常欣慰的。”

        “任何一个行业，你做到某一个阶段都会怀疑人生的，演戏也是。会分不清现实和戏里，云里雾里，陷入一个奇怪的思维，最后连带自己本人也晕头转向的。

        所以，你现在做好你自己就够了，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会使你心情平稳许多。外界的其他评价，质疑，否定，你可以暂时不去理会，先踏实做好当下……”

        云星楚见导演在她眼前仿佛演讲的架势，口水偶尔飞溅出来。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没有讲到关键点，跑题了。但还是能从他跑歪的话题中，得到一两句话的启悟，似懂非懂。

        待导演最后一滴有力的口水，溅到她的脸上时，她清醒了。

        “……现在的状态可以保持住，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演技浑然天成。”他娘的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对方是个半路出家的。

        “导演，我谢谢你。”云星楚半眯着眼睛，咬牙切齿道。从包里拿出纸来擦拭着脸上的水迹。

        周保爽朗一笑：“没事，没事，难得你也有迷惑的时候，作为导演，应该的，别客气。”

        周保看着对方用纸擦着脸，还以为对方太过感动，憋不住泪意。

        感慨道：“你现在还年轻，不用顾虑太多，觉得正确的就去尝试。”

        云星楚擦拭的手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回复“嗯，好。”

        周保拉着编剧在那儿想着改剧本的事，他想将之前设定好的结尾变换一下，不以原定的鬼神收尾。

        鬼神之说将这部片子看似合理，但又缺乏常情的逻辑。

        思维跳跃，不合理，不合适。

        周保一边抽着烟，一边喝着媳妇给他准备好的养生茶。

        最后一拍大腿，下定决心片子进行修改。

        编剧也跟导演吵架，后面还是熬夜加班为他赶制新的剧本。

        周保几乎没有拍过此类影片，他之前的片子或多或少都是跟恐怖类型有关的，这次完全摘除这个元素，他也感到新奇。

        好在前面拍好的片段中，也没有什么太多凸显这个恐怖元素，他现在理清故事情节之间的关系，人物情感的转换，脑海中形成一个新的故事集。

        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般，每天神采奕奕的招呼工作人员“各就位、准备”。

        海烈知道这件事，看周保吐沫横飞的样子，也不好打击周保的自信心。毕竟，这电影周保也是掏了家底投在里面。

        可，海烈忍不住狠搓自己的头发。剧本变化，也不跟剧里的投资人商量一番，就自作主张，现在还得他来擦屁股，这什么道理。

        海烈心里骂脏话，但还是找云星楚解释说明。

        云星楚知道周保拉着编剧在整事，倒没想到他将剧本换了个玩法。原本是封嫣的灵魂与唐全相见，现在变成了唐全见到现场车祸后一个人的回忆加幻想。星楚了解重新更改后的剧本，只觉得主题更加虐心了。

        原来好歹还有一个完整人物思想，现在全是唐全的幻想，所有的情景重现都是虚乌。

        与前面甜蜜美好的相恋一比，现实的揭露更加无情。

        云星楚虽然是作为投资人，但她不管这方面，将事情告诉了lu，让经纪人斟酌烧脑去。

        lu看过新剧本后，倒是没有反对。相比原剧，这个实在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的文艺片子，他更能接受。

        要说最意外，最开心的就是钱尔了。他之前就不大愿接恐怖片，现在改成他的文艺主场，人都兴奋了两天。但一想起有些片段要重新进行拍摄，好像心情也不是那么美妙。

        周保后续更改的设定不离原本的大纲，将封嫣的灵魂重现更定成了唐全的见到车祸现场的精神失常，一时无法面对现实，脑海重现与女朋友的日常生活。

        现在他们剧组需要回到小屋重新拍摄封嫣发现真相的那里，变成唐全冒雨回家，向女朋友告白求婚的甜蜜现场。

        封嫣在阳台看外面小鬼的那个片段换成封嫣在看外面月圆之日，家家户户的风景，她在看风景，他在看她。

        璀璨的笑容，眼里有光亮，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活灵活现。

        周保现在是拿出他的十八般武艺，恨不得每个镜头都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

        到后面，有些新片段进行拍摄，到星楚手里的都有几个版本，她和钱尔两个核心人物都快混乱了，都快怀疑他们俩拍的是个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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