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馆之夜

“不知几位大人从何处来，可是要去柯林公国？”那商人显得有些紧张，手指一直在杯子上来回摩擦，“在下并没有打听各位大人行程的意图，只不过若是诸位现在想去柯林公国，路上恐怕会有些麻烦。”

        听到麻烦二字，泰勒爵士却是不能置若罔闻了：“这里虽然是乡野之地，不过到柯林城一路上商路宽广宜行，往年也是治安良好，不知这位先生所言的麻烦是？”

        还未等那猎户开口，旅店老板已经一拍脑门大叫了起来：“我真是糊涂，怎么将那该死的食人魔给忘了？”

        “食人魔？”队伍里另一名世俗骑士惊讶地叫了起来，其他人也都是愕然非常。泰勒爵士在柯林堡住了四十来年，不要说食人魔，附近连只豺狼人都没有。事实上不仅在柯林公国，除了南大陆西部荒原和地底这些蛮荒之地外，整个大陆上已经好多年没有旅人遇见过食人魔了——西部荒原那种鬼地方哪怕遇到成年飞龙都是很正常的，而神秘的地下世界更是地表生物的禁区。

        “是的，老爷们。”旅店老板连连弯腰，双手紧张地搓动着。“前些天有商队在界桥附近被洗劫了，伤了好多人。”

        “等等，你是说界桥上有一只食人魔在打劫过往商队？”莉莎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这简直是三流骑士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嘛！”

        相比于众人的好奇惊讶，老泰勒的脸色要阴沉许多，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盘碟杯盏一阵跳动，“那可是界桥！界桥！！！哨兵呢？巡逻兵呢？就放任这么一头粗鲁的野兽玷污两国的界碑？我离开才不过十几天，柯林和胡松就没有男人了吗？”

        “骑士老爷哟，现在可是收割庄稼最要紧的时候，领主老爷的士兵也全都分派下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巡逻队？那畜生厉害的很，就那么几个哨兵又哪里是它的对手？到现在那些哨兵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死了还是跑到柯林那边去了。”旅店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是几天前的事了？男爵大人还没抽出人手吗？”西蒙回想起那个肥胖的地方领主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昨天下午出的事，大人。”坐在另一桌的一个行商举杯致意后说道，“算算时间今天早上男爵大人应该刚刚得到消息。等大队士兵赶过来至少还得再等两天。”

        西蒙和泰勒爵士对视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要是等男爵的士兵，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等明天咱们一起去除掉这头为祸乡里的畜生吧。”还没等二人下结论，性急的里维就首先嚷了起来。

        听到这个好消息，在这里已经耽误两天的行商们简直是兴奋无比，一时间酒馆里尽是叫好与赞美的声音，唯有西蒙和泰勒骑士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

        夜幕降临，万物陷入了沉寂当中。

        真正去过“拜尔斯绞肉机”的军人很少有在余生里还能享受一个好梦的。从白天到晚上，兽人的攻势就像风暴湾的浪潮一样不知疲倦。驻守在前线的战士每晚要被兽人的战鼓声和联邦的号角声惊醒十几次——虽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幻觉，但总会有一两次是真的。战争的残酷远超普通人的想象，两个种族就像是输红眼的赌徒，押下自己的一切来试图赢取对方的一切，然而真正的胜利者其实只有日益肥沃的拜尔斯草原。

        只不过对于圣武士们来说，战场上只有荣誉和悲伤，没有恐惧。没有恐惧，自然也就没有噩梦。

        可是今天，艾萨克的夜并不平静。

        蔚蓝的天空，比最名贵的天鹅绒还要华美；洁白的云朵，比最柔软的羽毛还要轻柔。炽热的阳光照射在盔甲上，散发出一种熟悉的钢铁味道，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和在拜尔斯训练营的日子没有区别。

        只是曾经仿佛永远不会沉寂下来的训练营，此刻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艾萨克有些困惑，也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单纯地想离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的训练营远些。

        “笃、笃、笃、笃、笃......”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有些熟悉的撞击，艾萨克下意识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然而几乎逛遍了整个营地，艾萨克还是没找出那忽远忽近的撞击声来源，就当艾萨克开始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这是什么声音。

        艾萨克猛然回头，就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一个面色坚毅的青年扎着马步，双手紧握着一把训练用剑。青年的两眼微微眯缝起来，似乎正在试图找到眼前那个草靶的致命弱点。

        剑斜举，落下。铁包木的训练剑和稻草人里面的木桩撞在了一起。

        “笃！”

        这似乎是这次训练的最后一击了，青年脸上坚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他一丝不苟地向草靶行了一个骑士礼，随后又用同样标准的动作收剑入鞘。

        只不过这一次再不会有人起哄嘲讽了。

        艾萨克心中一痛，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是那个小旅馆里简陋的房间，银色的月光如水一般流泻进屋子里，和月光一样柔美的是窗前那人的剪影。

        “脸色不太好。”寒霜冷冷的声音里也难得地透出了些许的关切之意。

        “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真是莫名其妙，艾萨克揉了揉酸涩无力的肌肉——以前哪怕在梦里和兽人大军争斗一晚也没有这么累过。

        “再睡一会吧，还没到换班的时间。”经过多年的战争，无论身在何地都要安排人员轮流守夜已经是世界各族军人的基本素质了。虽然寒霜算得上是一名低阶法师，但是守夜的能力和经历都丝毫不欠缺。

        “算了，睡不着了。”艾萨克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学着寒霜的姿势坐在了房间的窗台上，从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到不远处另一个房间窗口的守夜骑士。“法术都准备好了吗?我感觉明天的行动可能会不太顺利。”

        “前天准备的法术一直没有使用，法术类型也没有问题。”顿了一下后寒霜接着问道，“需要我去侦查一下吗？”

        话音刚落，屋外树梢上便飞来一只灰色的猫头鹰，刚好落在少女的肩膀上。

        法师魔宠，你懂的。

        “还是算了，没必要。”艾萨克叹了口气。虽然寒霜名义上是他的仆人，但他们更是生死相交的战友，他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的一个荒诞的梦在半夜冒险。

        静静地看了艾萨克一眼，寒霜抿了抿嘴唇，但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开了。

        是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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