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夏日对决

夏日，美国纽约上州的庄严寺。这是乌金祖古的寺院。在一个宁静小镇附近的山上，一片郁郁丛林中，耸立着一座巍峨的传统藏传佛教的寺庙，饰有黄金琉璃金顶，白红色的墙面，跟旁边几个较小的大殿连成一片，把中间围成一个院子。

        院中，一片绿意茵茵，由一排排鲜花点缀的草地上，几条鹅卵石子小路纵横交错。下午没有阳光，铅灰色的天空阴着脸看着大地，闷热的空气没有一丝流动，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寺中一楼是大殿，金色的巨大佛像庄严地端坐其中，二楼是寝室和接见室。在一间不大的房间中，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紧闭双眼，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头发像被雾气打过，湿漉漉地散乱在枕头上。他静静仰卧，一动不动。

        格雅坐在这张床前，双手握着床上那个人的手，把他无力的手轻轻抵在自己额头前，闭着眼，好像在祈祷。大龙、珍妮站在床边，面露悲伤。一个穿藏族长裙的老太太，正是乌金祖古的奶妈拉姆，坐在一张椅子上，唉声叹气。

        房门口外站着几个僧人，其中一个瘦小严肃的老僧人在问另一个身体圆滚滚的老僧人：“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老僧人点点头：“外边倒没有致命伤，该包扎的都包扎了。只是体内的真气受到了重挫，去医院也没用。我做藏医40年了，也是头一次见到内在能量消耗殆尽的情况，这是没办法的，恐怕活不过明天了。”

        屋内的拉姆听到外边藏医的话，一滴滴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角缓缓流下，不住地低语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孩子……”

        格雅也听到了，她紧握着昊然的手，喉咙里好像被一大块又苦又涩的海绵堵住，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心中的绝望、夹着无助痛苦搅做一团，不禁发出像窒息的人一般的低低的呻吟。

        片刻后，一阵被悲哀裹挟的抽泣像风暴一样突然席卷全身，她颤抖起来，破碎的呜咽声从压抑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流出，肩膀强烈地起伏着，她握住的手冰冷、毫无生气地贴在她的前额上。

        “昊然……不要死……”她无力地低语着，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心剧烈地疼痛着，那种疼瞬间辐射到全身，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大片黑暗紧紧包住，动弹不得。

        时间回到一个周之前。

        格雅家中又被人翻过，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虽然水晶头骨还在，但她觉得情况不妙，就带着三个头骨，跟珍妮一起来到庄严寺，把它们还给大龙。

        这两个月，水晶头骨一直在她床前，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做清晰如真的梦，仿佛睡着以后，她到了另外一个空间和世界，那里的发生的事情跟这个世界一样清楚真实。不到一个月，她就有了做清明梦的能力。

        在梦中，她不但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而且，完全可以控制梦中的世界。梦里，她可以在天空中飞行，可以潜入大海，可以改变任何事物，可以变化为任何人和动物，一切随心所欲。

        醒来后，她也发现自己的气息和能量极大增强，感觉更加敏锐，有时，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声。她现在可以毫不费力地使用各种手印，并也能使气成形，具有强大的攻击力。

        她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亚当要千方百计收集这些水晶头骨，并用各种残忍的方法使之灵力加强。它们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人的能力。

        大龙见到她，不禁讶异地说：“这个水晶头骨果然厉害，你的气息又变化了许多。简直快赶上我了。”接着，他仔细看看头骨，笑着说：“是不是我也应该试试？”

        “不用试，没用的。”  昊然从他身后走过来，他穿着藏红色无袖背心，同色的宽松长裤，一副休闲的轻松神气。

        他拿起一个头骨，用手指旋转了一下，仔细看看说：“灵力还有，但比原来弱多了。应该是被吸收了不少。颅血看来不仅可以滋养，还可以激发它的灵力。现在，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哦”  大龙失望地应一声，接着转过头，笑嘻嘻地对格雅说：“正好你来了，省了我去叫了。这几天，亚当可能会来。大概他在你那里搜不到水晶头骨，以为会在我们这儿。估计加措和他的弟弟作为随从也会一起。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现在你能量更强了，可以跟他比划一下试试。”

        “不用试！”  昊然脸沉下来：“你们回去吧，没必要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不！我要留下。”  格雅坚定地看着他。珍妮也说要留下陪着她一起。

        果然，在五天之后的一个早晨，两辆黑色闪亮的豪华轿车停在寺院门口。车上下来六、七个人，簇拥着一个十五岁的穿黑西装的少年，走进寺院中间的院子内。少年身边站着的正是加措和他的弟弟平措。

        大龙、昊然和几个僧人走出来。大龙吃吃地笑着说：“亚当，你天天穿这么多，也不嫌热？”

        少年转着蓝色的眼珠看了看他，直接了当地说：“水晶头骨在哪里？你们偷了我们的东西，现在交出来吧！”

        大龙抿抿嘴，说道：“偷  你偷了别人的身体，霸占着，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教训别人？”

        少年被激怒了，皱了下眉头：“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只能自己动手拿回来了。”

        加措的弟弟走过来，他微微地笑着，两掌相对，拇指、食指、小指分别相触合成拱形，中间两指弯曲相抵，一个淡淡的灰色小圆球在指间出现，迅速扩大，形成一个倒扣在地面的灰色圆顶，几秒钟就把整个寺庙笼罩在里面。

        大龙走到他面前，笑嘻嘻的：“好久不见，平措。你怎么晒黑了？这个秽迹金刚的地暗咒，你每次都用，我都学会了。你也知道，它早就不管用了吧？”

        平措也笑了：“你怎么知道它不管用？试试看，它早就跟原来不一样了。”

        大龙抬头，凝神看了一下：“嗯，是比原来结实多了。你有进步。”

        这时，一个白色的骨珠破空而出，闪电般击中空中巨大的灰色圆顶，珠子穿顶而出，那个被击破的小洞周围开始出现几丝裂痕，裂痕越来越多，迅速增大，增粗，瞬间整个灰色圆顶像被子弹击中的薄玻璃，轰然崩溃分解，一会儿就只剩下一点点灰色残渣，最后连残渣也消失了。

        平措吃了一惊，定神一看。见格雅从寺门中走出，拾级而下：“原来你叫平措。你还记得我吧？”

        他笑了一下，用欢快的语调说：“当然记得你这个勤快的姐姐。听说你去印度修行过，真的是士别三日，你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格雅紧紧盯着他：“我姑母的心脏病，你搞的鬼对吧？”

        “嗯，抱歉啦”  他耸耸肩  ，“普通人的身体真是脆弱。”

        格雅眉头皱了一下，不再多说。她手向前一伸，掌中的骨珠连续射出。平措赶紧往后闪。

        旁边的加措正要上前，被昊然的黑剑挡住，黑色剑锋一转，刺向他腹部。他赶忙躲闪，手中闪现长尖的三菱金刚橛，跟昊然斗在一起。

        大龙早已跟其他几个随从缠斗起来。

        只有亚当，退到靠墙的花丛旁，站在那里，冷冷地瞧着。

        27  决斗

        平措没想到，距上次跟格雅在医院分别才过了一年多，她就像变了一个人。身体能量流畅强大，自己几乎难以招架。

        他用手中的小金刚杵打掉一些骨珠，但还是措不及防地被击伤了大腿和左臂。他退到墙边，双手快速空心合拢，低语道：“秽迹金刚，虚空网。”

        格雅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间被一些看不见的细丝绑住了手脚，身体也被勒得一道一道地生疼。那些细丝在逐渐收缩，她的手臂，腿上被勒得渗出血来。她疼得忍不住跪在地上，试着去摸索这些看不见的柔韧无情的丝线。

        平措走过来，年轻的脸上显出一丝残酷的得意：“姐姐，没用的。秽迹金刚属于唐密，里面很多招式，传统的咒语是破解不了的。”

        说着，他两手张开，手心面朝自己，右手掌心压在左手上，轻轻地说：“秽迹金刚，火院。”

        格雅看到一圈白色的火焰绕着自己身体升腾而起，她立刻觉得全身如被无数只火蚁狠狠地咬噬，每个痛点都好似一根长长的细针刺入肌肤，无数支细针无情地插入她的身体，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平措愉快地笑起来：“  姐姐忍一下，很快就结束……”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层层朦胧的淡绿色轻烟如薄纱一样从格雅的身体上散发出来。她忍着疼痛，强行把手臂抬起，细丝在手臂上勒得更紧，一道道又长又深的伤口好似刚刚犁过的泥土，肉翻出来，血流不止，形成一条条断断续续的小溪，不断滴在地上。

        她手指相对，微微合起，食指分开上翘，呈清晨乍开的莲花苞状，咬着牙说：“绿度母心法，莲花泪。”

        这是丹默女尼在寺院里教给她的。淡如轻纱的气息快速成形，成为一朵绿色的莲花，花瓣怒放，似空中喷发的焰花，向四面八方炸开……紧捆住她身体的束缚一下消失了。

        绿色的花朵炸开后洒下细雨般的淡绿色花瓣，好似细小的翡翠水滴，又如同少女的晶莹泪珠，闪着点点微光，浇灭了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

        格雅喘着气，她身上已是遍体鳞伤，一道道伤口不断地涌出鲜血，火烧的地方也灼痛不已。平措一时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绝招竟会被破掉。

        格雅紧咬嘴唇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全身放松，她凝神看着平措，左手拇指、中指轻触做莲花，右手掌心向外向下，轻柔伸展，放松的脸上展现出温柔的笑容，含着一丝淡淡的悲悯，用柔和的声音轻语道：“二十一度母，坛城。”

        平措发现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五彩绚丽的空间之中，里面有金碧辉煌的宫殿、美妙悦耳的音乐，灵动矫健的白鹿，斑斓色彩的飞鸟，一个个身体呈白色、蓝色、红色、绿色披着飘逸彩带的少女，顶着金色的发冠，围绕着他翩翩起舞。她们娇媚动人，眉目生情，眼波流转，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

        平措觉得飘飘然，好像喝醉一样，心神迷醉，四肢酥麻……他含着笑，看着这令人陶醉的仙境，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越陷越深……他的身体轰然倒在地上，渐渐失去了生命的体征……虽然身体已冰凉，但他面色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亚当没想到平措会被格雅打倒，吃了一惊，不再旁观，向已经倒在地上精疲力尽的格雅扑过去。却被大龙的狠狠一踢挡了回来。大龙刚解决掉其他几个随从，身上、脸上多了几道血痕。

        他赶忙扶起格雅：“没事吧？”

        她微笑着摇摇头，自己拼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给父母和姑母报了仇。

        亚当正打算上前。突然，旁边传来一阵巨响，让三个人一起转头望去。

        昊然和加措正在院子中对峙着。两人面对面，双臂伸直，昊然左手包住加措右拳，而自己右拳被加措左手包住，他们全身发力，眼对眼，鼻对鼻，屏息凝神，两股强大的气息在空中缠斗胶着，谁也动弹不得。

        昊然的黑剑一支插在地面，一支掉到草丛中。加措的金刚橛也倒在旁边的地上。加措的耳朵被削掉一块，流下来的血染红了肩膀，昊然的左脸上多了两道血痕，渗出的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砍得破烂不堪，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

        他们身体被一团团灰色云雾环绕，云雾中一只巨大的白色雄狮和一只黑灰色的巨鹰正激烈地扭斗在一起。刚才那声巨响是雄狮被巨鹰的利爪挠中眼睛时的发出的怒吼声。

        大龙喃喃道：“  又来了。跟英国那次一样。狮子奋迅印对空行印。这样是没结果的，只能两败俱伤。”

        老鹰庞大的翅膀明显已经被狮子的利爪所伤，黑色的羽毛凌乱纠结，它仍拼命扇动双翅、稳定身体，用铁钩一般的尖嘴迅疾地连连啄向狮子。狮子雪白的身上已经血迹斑斑，被抓伤的眼睛也在流血，它不断怒吼着，露出利齿，灵活地扭动着身躯，边躲闪老鹰的攻击，边用前爪扑击对方。

        两人像是被一团巨大的能量包围着，让人靠近不得。这时，一束红色闪光的物体骤然射出，击打在白色雄狮身上，大龙和格雅回头一看，是亚当在偷袭。大龙一脚踹过去，被他躲开，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格雅抬头望去，白狮的身体已经被打中，它昂首向天，发出一声长长痛苦的嘶吼，随之逐渐消失在云雾中。几颗红色的闪光体落在地上，格雅认出，这是红幽灵水晶。

        失去白狮，昊然猛然被一股黑色的冲击力击中，连连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他顺势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单腿跪地，双臂艰难地支撑起身体。他紧紧抿着嘴，血顺着嘴角一丝丝地悄然滑落。

        加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粗眉毛微微抖动着，方脸上的肌肉在得意地抽搐，他嘴角狠狠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乌金，你完了。”

        接着，他手一摆，背后的巨鹰如同一个黑色的死神，阴森着脸，张开翅膀和利爪，无情地向昊然俯冲下来。格雅几乎要大叫起来。

        昊然的瞳仁骤然紧缩，锐利的目光直视巨鹰。他手掌一张，一只小巧的金刚杵乍然闪现，他把尖利的杵尖朝内，对准自己的前胸，使尽全力，猛然扎去……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短短的一秒钟之内，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一阵血雾从他身上升起，一条通体如红宝石般透亮闪烁的巨龙带着呼啸的狂风从朦胧的雾气中一跃而起。血红的身体，金色的龙角、龙须和利爪，眼睛如吐焰的红色烈火。巨龙高傲地昂起头，在空中自在地摆动着庞大的身躯。

        天空顿时黑云聚集，狂风暴起，雷声隆隆，一束束闪电如金色的丝带在黑雾中狂舞。正在跟亚当缠斗的大龙，一抬头看到空中的红色巨龙，大叫一声：“糟了。不动明王之血龙！怎么用这个？！”    亚当也呆住了。

        此时，那条遍体鲜红的巨龙已经裹挟着强烈的龙卷风，呼啸着、怒吼着，闪电般冲向巨鹰，瞬间把它击落在地。在巨鹰消失后，它又一个摆尾，转向目瞪口呆，全身僵直在原地的加措。从它的口中、身上同时喷射出几道烈焰……火焰呼啸着连成一片，如大片燃烧着的利箭飞速撕裂雾气，雾气被扯得七零八落，整个小院的草地立刻成为一片火海，四处火光闪烁，空气中一片烧焦、灼热的气息。

        加措早已被熊熊烈焰击中，烧得焦黑，随之消失不见。

        大龙不得不拉起地上的格雅，扶着她左躲右闪。

        亚当也在运气抵御。然而，血龙跟疯了一样，在空中飞速盘旋不已，像一个巨大的绞盘，不断发射出灼热耀眼而密集的长条火焰。亚当躲闪不及，被几束火焰射中，倒在地上，一刹那烧成了一个火球。

        大龙早已扯着格雅躲在寺庙屋檐下，用身体护住她，但腿上也被烧着起火，连忙用手结印扑灭。

        格雅急促地问：“到底怎么了？加措已经死了，昊然为什么不停下来？”

        大龙紧皱着眉头说：“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血龙引起他的狂躁症发作，不用尽全身的能量，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格雅看向单膝跪地的昊然，不禁吓得全身冰冷。

        他胸前的金刚杵尖已全数没入，血像小瀑布一样喷涌冲泄而出，地上的草地早已被鲜血染成大片大片的红毯。他的眼珠变成奇异的如血似火的深红色，好像失去魂魄一般，目光直直地盯着空中那只旋转的巨龙。

        格雅心如刀绞，脑子一片空白，大叫一声，想扑过去，却被大龙紧紧拉住：“不要过去！他现在已经失了神，谁也不认得，谁也不记得。不管谁靠近都会被杀死。”

        “那就任他这样？”  格雅几乎喘不过气来，泪水从眼中涌出。

        “没办法。他很快就会能量耗尽……”  大龙的声音也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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