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失踪的女孩

2002年，春天的巴黎。清晨，一丝丝金色的阳光慢慢唤醒了这座充满灰色古堡群般典雅建筑的城市。街上的人们逐渐开始增多。街边的白杨绿叶沙沙，随风舞动，车辆的喧嚣逐渐盖过了鸟儿们清亮的鸣叫。因为清早的寒意，大多数人都在咖啡馆内，有的带着早起的慵懒神气，边喝咖啡，边读着报纸。有的已精神焕发，干脆地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纸杯，跳出门去赶地铁。

        已经被早起的洒水车清理得光洁透亮的青瓦石头路，带着点点水痕，路边一排排桌椅空荡荡的寂寞地站在那里，它们没法指望早晨匆忙赶地铁，电车或火车去上班的人们光临，只能耐心等待中午饿肚子的人群青睐时间到来。

        整个大城市像被阳光照醒的巨人，不情愿地咕哝着，揉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开始了车水马龙，喧闹不已的一天。

        格雅把猫粮袋里仅剩的一点碎粮全都倒进了大黑的盆子里，无视大黑绿眼睛里不满的眼神，抓起自己的衣服和包，一边穿鞋一边跟还在卫生间里刷牙的室友说：“猫粮没了，今天你去买一下哦。我记得你没课……”  室友抬起顶着蓬松头发的脑袋，正打算呜呜反抗之时，她已经砰地把门关上，一瞬时，就融入了街上赶车的滚滚人群中。

        地上列车像一长条长了腿儿会跑的面包，又像一个被压成方形的无头蛇，灵活地在地上滑动，在高低的建筑群之间轻巧地穿梭，每到一个站亭，它都极其准确优雅地一停，吐出几个衣冠楚楚的人，然后继续头也不回地奔向下一个目标。

        当它把格雅吐在巴黎大学的门口，已经是被大黑因粮食不足而愤恨的小眼神瞪过的半小时之后了。这是城郊的校区，是一座灰色巍峨的古堡，神气地挺立在一堆现代建筑中间。活像一个中世纪的穿着高贵燕尾服，带夹鼻眼镜的老绅士站在一群西服领带提公文包的年轻人中间。

        古堡里像个大防空洞一样，一进去就感觉全身一冷。除了高耸阔达的顶部和光洁的灰色石头砌成的地面，墙面值得赞扬以外，里面设施陈旧，颜色灰暗，不如整齐明亮的现代校舍有吸引力。但这里到处散发着淡淡的故纸堆的气息，倒也别有一番古色古香的韵味。

        格雅穿过几个灰色长廊，来到导师办公室门前。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论文答辩已顺利通过。她以为后边就是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等通知，拿毕业证书的时间，导师也是这么说的，甚至建议她可以去附近旅游一下。

        但昨晚快半夜的时候，老师却突然打电话让格雅第二天一早来办公室，幸亏她跟室友出去玩的计划是在几周后。

        她二十四岁拿到心理博士的学位。几天前，美国她申请职位的那所大学也回复了，答应给她助理教授的职位，今年秋季开学就可以来上班了。她兴奋地规划着未来，打算在去工作之前的这半年，把自己想去的地方好好转一遍。

        格雅不笑的时候算是个标准的东方女子，细眉大眼，不惊艳，但像一枝散发着幽香的白玉兰，亭亭玉立。一笑起来，嘴唇上带着俏皮，眼睛中散发着狂野，如同一朵骤然绽放的玫瑰，头往后仰，露着牙齿，脑后的马尾乱晃，伴着响亮爽朗的笑声，虽有无穷的活力，却没有端庄的女人味，气质简直像个假小子。

        一开门，格雅就愣住了。古堡的每个房间都比较小，所以导师的办公室里只能放下一张桌椅，一个沙发和几盆绿植，不幸老师的身躯短短肥肥，所以他毫不客气地占了屋内空间的大头，平时学生最多也就能挤进去两个，还是要比较瘦的那种。

        而这次里面起码挤了五个人！老师位居中间，圆圆的身子稳稳地坐在屋内唯一的一把木头椅子上。后边窗台上坐着一个瘦高个儿，跟窗外的绿叶鲜花一起成了一道窗景，左边的那个小沙发上挤了两个人，虽然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也差不多跟老师一样宽，却还是不含糊地把两道扶手都撑成了o型。最后的一个只能站在门口，当格雅拉开门时，他差点一个倒栽葱掉出来，现在正用气恨恨的眼神瞪着她。

        众星捧月一样坐在中间的老师，冲格雅招招手：“你来了？进……你就站在那里吧。”

        她的老师是心理系的院长，六十多岁，犹太人，花白的头发短短地直立在头上，红红的宽脸膛，也许是因为过于圆胖，上面皱纹极少。他平常总是一副笑呵呵的神气。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人太多了让他不舒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脸色显得很严肃。

        他直接干脆地对格雅解释道：“最近有个女孩在地下公墓失踪了。你能否跟洛警长去一趟？可以帮他一些忙。”

        他扭头朝身后那个瘦高个看了一眼，朝她示意：“洛警长，你认识的。”

        瘦高个儿是个法国人，四十多岁，脸色严肃，唇边的一簇小胡子总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格雅朝他点点头。

        老师又指指门口差点掉出来的那位：“乌金多杰，跟你一样，也是中国人，你见过他。也一起吧。”

        她抬头看了看他，是见过。他怎么可能让人忘记呢？这人虽然年轻，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却异常严肃，不苟言笑，似乎正在扛着装着全世界悲惨命运的大包袱。他的眼神锐利，如同一把锋利笔直的长剑直戳人的内心。

        假使有人刚中了百万大奖，或是刚知道自己多年未了的心愿实现，正在狂喜极乐之中，情绪高亢，欢欣鼓舞，兴奋不已，不管看向哪里都是一片金光灿烂，然而，只需往这张脸上瞥一眼，经过这利剑般的眼神一刺，保准他会像掉入冰窖一样，全身一个激灵，瞬间恢复理智，沉静下来。

        老师在学校有一间面向大众的心理咨询室，有几次，格雅看到他从里面出来。他每次都是一身黑衣，这颜色跟他脸色倒是绝配。乌金多杰，这名字，是藏人吗？

        正想着，洛警长站起身来：“人都齐了。谢谢莫鲁院长。来，我们出去说吧。边走边说。”  除了老师，其他人都出来了。另外两个人也是警察。

        “那我们直接就去地下公墓吧。”  洛警长干脆利落，直奔主题。他带着几个人大步流星地出了大学校门。随后他一边开着警车一路飞驰，一边开始朝坐在副驾驶上的格雅解释案情。

        几天前，有个游客在地下公墓地道中发现了一只带血的童袜。警察经过仔细调查，发现这袜子是属于两天前一个失踪的八岁女孩的。

        女孩的家人住在几公里外的居民区。她是跟邻居女孩一起消失不见的。当天晚上，两个家庭正在举行一个小小的聚会。大人们在楼上愉快聊天。楼下两个女孩在一起玩乐高。

        当大人们聊得口干，下来打算去厨房加点饮料时，却赫然发现厅里的女孩们不见了。大门敞开着，玩具撒了一地。惊慌失措的父母们马上报警。而两天后，其中一个孩子的袜子却奇怪地出现在公墓地道内。警察们让警犬闻味后在地道中搜寻，却一无所获。警犬到了某个地方就徘徊转圈不已，好像失去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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