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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草原上的消息


  王英的任务完成了,所以在饮宴过后,便告辞而去。
  镇守太监侯大鹏,则出乎意料,说要在冠虏乡堡盘桓一段时间再走,醉娘亲自给他安排了房间。
  侯大鹏说要等到他的战马,才返回甘州镇城。
  李乾心知肚明,  侯大鹏此举,一来是因为战马,二来是留在冠虏乡堡,想要多看看多了解一番。
  他的目的,让李乾惊喜,与猜测的一样,  侯大鹏再为崇祯皇帝遴选未来朝堂人才。
  新皇登基大位,第一件事,先要掌握兵权,从他重建勇卫营可以看出。
  勇卫营乃是宿卫,皇城内军,而李乾,则是正在考察的在外领军武将。
  内外掌握军队,才能确保皇权的稳固。
  想明白了这些,李乾激动的同时,心情很是复杂:我正在造你的反,你却将重任托付。
  一时间,李乾心中升起对未谋面皇帝的些许愧疚。
  不过,旋即打消,大明这艘战舰,已然积重难返,这艘帝国战舰的掌舵人,刚愎自用,多疑猜忌,也不是明主之相。
  李乾只是想在大明这艘战舰还未沉默之前,  尽可能多的获取一些资本。
  至于以后如何,万一哪天到来,  崇祯这个掌舵人,李乾会有妥善的安排。
  我大明皇帝,纵然失了江山,依旧是汉家好儿郎,岂能吊死煤山,仅有太监殉陪?
  皇帝应有皇帝的死法,纵死,亦有万千异族相陪,这才不失皇帝身份。
  成化犁庭?
  再来一次崇祯犁庭又何妨!
  安顿好了侯大鹏,李乾对醉娘说道:“夫人,侯大鹏此人关乎相公前程,需伺候周全,要比对待相公还要周全。”
  醉娘点头,侯大鹏身份,李乾已经对醉娘和盘托出。
  “相公放心,醉娘醒得。”
  “只是相公啊,侯大鹏此人乃是中官,咱们冠虏乡堡,  尽心伺候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啊?”
  “若是男子或女子,怕引起他的反感,  这该如何是好?”
  李乾闻言,旋即有了主意:“夫人,你切暂时安排侍女伺候几天,稍后相公自有安排。......”
  醉娘离去,李乾暗道:陈汉升啊陈汉升,当初你那一刀,莫非就是为了今日?
  “来人!——”
  门外亲卫进来,李乾下令:“鹰隼传信给绣衣卫把总陈汉升,让他将两山口堡事物交割给钱多年,来防守官厅!——”
  “是!——”
  接着,李乾又找来宋献策:“宋先生,你写一份请拨三百军士的武器装备与粮饷文书,找本官盖上防守官印后,发往沙河州城!”
  “是,主公!——”
  “这一段时间,乡堡内有上官在,不要称呼本官‘主公’,‘大人’称呼即可。”
  “是,大人!——”
  宋献策犹豫一下,并无询问乡堡内的上官是何人,他深知为臣之道,主公李乾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
  他问的是:“主公,咱们向州城讨要军册上的武器装备与粮饷,他们会给么?”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他们如果消息灵通,绝对会给的,如果消息滞后,本官倒是希望他们不给!”
  宋献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抱拳离开。
  不一会,写好请拨文书,李乾盖上防守官印,然后交由亲卫送去州城。
  “大人,我这就安排乡堡,将‘主公’称呼改一下?”
  “好,你去办吧。...还有,记住,最近咱们冠虏乡堡内,如有人前去查看观摩,据实而说,无需阻拦驱赶。”
  “据实而说?大人,咱们六房二院中,财务院与研发院可是有诸多隐秘之事?”
  “此二院除外。.....”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
  第二日,陈汉升领命前来,随行的还有神情疲惫到极点的夜不收首领石阡与队长郭君镇。
  三人让守门亲卫通报。
  防守官厅守门的亲卫,见到三人后面,还带着二十余辆骡车,骡车上,盖着白布。
  白布下,是战死夜不收的遗体,还有一辆骡车,上面放着被绑了手脚的异族甲士,还有几十个狰狞的异族脑袋。
  守门的亲卫,看到夜不收将士的遗体,顿时脸上出现凝重神色:“几位稍等,我这就前去通报大人!——”
  守门的两个亲卫,一人前去通报,一人则敬佩问道:“石头儿此次立了大功,竟然活捉了异族甲士,这在沙河州城头一次,必然得大人奖赏!——”
  石阡惨然一笑:“我宁愿没有这军功奖赏,这军功奖赏,沾了我弟兄们的血。......”
  陈汉升黯然的拍了拍石阡的肩膀,亲卫说道:“石头儿无需如此,军人战死沙场,乃是荣耀之归宿。
  大人待之优渥,战死有抚恤,妻儿生活无忧,何须悲伤?......”
  防守官厅外的动静,引来了观看的堡内百姓,他们看着三个鞑靼甲士,顿时震惊。
  又看到夜不收将士的遗体,顿时面色惨变,也许,白布下面,就有自家的儿郎夫婿。
  家中有亲人加入夜不收的百姓,全都一脸苍白,惶急悲戚,他们想要掀开白布看看,却不敢。
  既担心白布下是自家的儿郎夫婿,又希望不是,矛盾带着惶急,悲伤涌上心头,眼眶不知何时,已经红了。
  人类的悲喜各不相同,家中有亲人在夜不收的百姓悲伤担心,可其他百姓,则对鞑靼甲士感到好奇,震惊。
  好奇的是,他们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了凶名赫赫的异族人,震惊的是,这些凶名赫赫,如狼似虎的异族人,正被捆住手脚,如同待宰的猪羊一样。
  尤其新被安置到冠虏乡堡的流民,他们震撼的看着,嘴里发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这就是鞑虏?是套虏,松虏还是海虏?”
  套虏是指活跃在河套附近的鞑靼鄂尔多斯部以及部分土默特部落。
  松虏是指活跃在大小松山附近的鞑靼鄂尔多斯万户之别部,海虏是指活跃在青海的土默特分部。
  套虏,松虏,海虏乃是明中后期三大寇。
  “上官还真是厉害,麾下的将士竟然能抓到活的鞑虏!”
  “在这样强悍的上官治下,乃是我们的幸运,以后不用再怕每年打草谷寇边的鞑虏了,咱们大家都能安居乐业。”
  “李大人治下的冠虏乡堡,真是世外桃源,我们来对了。”
  新加入的流民们,纷纷大呼着幸运,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惊叹赞誉之词,充斥着整个防守官厅广场。
  早先加入的流民们,听到新加入流民的话,顿时脸上全是骄傲神情,连刚才家中有亲人在夜不收中的百姓,也都少了许多悲伤。
  自家儿郎夫婿,纵然战死也值得了,他们战死,就是为了后方家园的安宁。
  值得。
  门外的嘈杂,引来了镇守太监侯大鹏的好奇,他站在人群中听着,看着,不时点点头。
  他要用眼睛,将看见的记下来,写成奏疏,交给皇帝主子。
  此时,前去通报的亲卫匆匆回来,让陈汉升石阡三人进去,镇守太监侯大鹏心中一动,也跟着进去。
  本来打算今天去乡堡各处转转,可碰见这事,还是进去看看,夜不收捉生鞑靼甲士,草原莫非出现了变故?
  陈汉升有些诧异的看着跟在身后的侯大鹏,想要呵斥拦下,可是见到亲卫没有阻拦,神态十分的恭敬,也就忍着没阻拦。
  侯大鹏有些意外的看着陈汉升,旋即明白什么,脸上笑意浮现,很是和蔼。
  李乾迎出防守官厅,将镇守太监先请到首位安坐,然后转身,看向三人。
  见到石阡与郭君镇二人脸上神色,顿时心里一突:“怎么,此行不顺?”
  石阡与郭君镇,二人脸上纵然涂抹了旱獭油,但关外草原大漠寒风刺骨,脸上早已被冻伤,起了冻疮。
  此时,刚一进到防守官厅,被屋内煤炉燃烧的热气一激,顿时感到脸上发痒。
  麻痒难耐,二人呲牙咧嘴揉了揉,黄白色的浓水流出:“大人,属下等人前往关外哨探,与鞑靼土默特哨探游骑遭遇,厮杀了一场。”
  李乾眉头一皱,急声问道:“遭遇了鞑靼哨探?结果如何,弟兄们有无死伤?”
  几人迟疑一下,看了一眼侯大鹏,李乾旋即明白,说道:“这是镇城来的上官,前来咱们冠虏乡堡视察,你们有话直说,无需在上官面前隐瞒。”
  陈汉升三人一惊,没有多做询问,按照参见上官礼节,恭恭敬敬的拜见了侯大鹏。
  侯大鹏很是受用几人的态度,笑眯眯的将三人扶起,尤其对陈汉升,分外的和善。
  李乾看在眼里,心中原本的打算,更加的坚定了。
  “都起来吧,杂...本官前来有些突然,是微服性质,无需多礼。...你们就当本官不存在,平时该怎么行事就怎么行事,本官只听不说话。......”
  侯大鹏回到座位上,闭目不语,李乾见状,也不拘束,又重新问道:“弟兄们死伤如何?关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石阡,郭君镇二人对视一眼,神情哀伤:“回大人的话,属下夜不收,战死二十一个兄弟!”
  “怎会如此之多?”
  李乾心疼不已,这些夜不收,都是军中精锐,每一个普通士卒拿出来,都能在游骑兵中担任个甲长之类的武官。
  “属下按照大人吩咐,前往草原上打探,经威虏卫故址,沿着讨赖河,入荒漠草原向北,直到原白城子所成故址。
  沿途发现了原本在东面草原的鞑靼土默特部,竟然迁徙了四个鄂托克小部落,甚至有两个爱玛克中等部落。
  这六个中小部落,看迁徙方向,乃是居延海。”
  石阡顿了顿,眼神示意接下来郭君镇解说,郭君镇心中感动,石头儿这是让自己在大人面前表现。
  “大人,属下统计了,鞑靼土默特四个鄂托克共计有牧户四百余,妇孺老弱以及奴隶两千余人,骑兵近五百人,披铁甲一百人,其余几乎皮甲,战马近千匹,驽马近两千匹,牛,骡子,骆驼共三千余头,羊万余只。”
  “还有两个爱玛克中型部落,共计有牧户一千八百户,妇孺老弱以及奴隶近八千人。
  骑兵一千五百人,披铁甲三百人,战马三千匹,驽马近五千匹,牛,骡子,骆驼共八千头,羊五万只。”
  李乾惊疑出声:“四个百户部落,两个千户部落,只怕是占了土默特万户实力的五分之一,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前往居延海定居?
  按理说,河套比居延海更适合他们放牧,他们放弃河套故地,前往居延海生地迁徙,脑子进水了?
  况且居延海那边,自从咱们撤了亦集乃路,居延海就成了马匪,逃奴,流浪牧人的杂居地,又有北面的漠北蒙古万户喀而喀虎视眈眈,他们迁徙到这里,岂不怕引起两个万户部落大战?”
  端坐上首的镇守太监侯大鹏,此刻也睁开了眼睛,眼中神色变幻,带着疑惑不解。
  石阡抱拳说道:“属下当初也有这个疑问,所以想着捉几个活口,拷问出来原因.......”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陡然变得低沉:“属下让郭君镇带一甲夜不收,前去捉生,没想到这些鞑子很是强悍,全然不像以前的模样,个个彪悍善战,更是全都皮甲在身,领头的青甲士,着全身罗圈铁甲。”
  蒙古自从被太祖驱赶到草原,又接连被大将军蓝玉与李文忠犁庭巢穴,死伤大半,从中原逃亡时,带走的各类工匠技术人员等,也被俘获回来。
  从此,逃到草原上的蒙古人,从鼎盛迅速衰落,没了精通手工业,尤其冶炼的铁匠,蒙古的兵器战甲奇缺,其他生产日用也缺的厉害。
  蒙古部落从半封建半奴隶社会,一下子回到了原始时代,重新开始了刀耕火种,茹毛饮血。
  到了明朝中期,死灰复燃的蒙古太师一脉的瓦剌部落,又被大败,从此草原上蒙古大势上一蹶不振。
  只剩下一些如俺答汗,力兔汗等时而兴起的一部落伪汗,已然无关大局。
  这也是为什么明朝中后期将蒙古无视,转而防御重心放在东北兴起的后金身上。
  间接的无视西北三边镇历年的小股蒙古骑兵寇边打草谷,在朝廷看来,无关痛痒的小事。
  这也是李乾奏请建立黑山镇虏千户所,遭到朝堂诸公反对的原因。
  在他们看来,蒙古各部落,已经重新回到了原始社会,身上的战甲武器,简直连马匪都不如,最多寇边劫掠一番,成不了大气候。
  只是,他们没想到,如今的蒙古骑兵,以土默特部迁徙的骑兵看,装备上,已然不弱于明军。
  加上蒙古人的彪悍善战,已然不再是癣疥之疾,有复苏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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