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的礼物

四月的天，阳光明媚。

        春风犹有刺骨，但时尚且不畏寒的女孩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展露她们美好的身姿，长长的街边，萧萧的梧桐树下，随处可见的短裙黑丝少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烂漫的青春气息。

        然而，陈浪却无心欣赏身边的这些迷人景致。

        “恩，好的，可以，明天就可以过来签合同……”

        挂断电话，陈浪舒了口气，自家的房子终于要租出去了，这么一来，经济方面的压力多少可以轻松一些了。

        这些日子的忙碌，让原本清瘦的他更显几分憔悴。

        父亲的死，对陈浪的影响很大。

        成长于单身家庭的他，母亲在他还没懂事时就死于工地事故，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由父亲一手照养长大的。

        几个月前，邻舍突然打来电话，说是父亲住院了，情况很是危急，他立刻扔下了手中的工作，千里迢迢从工作的城市中赶回来。

        癌症晚期……

        当听到医生的回答，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一生勤勤恳恳的父亲，竟会患上这种可怕的病症，而事前他竟是一点都不知晓……

        照养的几个月里，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那斑白的头发一束束掉光，人也变得愈加消瘦，他很心痛，同时，这场病也花光了他以及家里所有的积蓄，陆续又从亲朋好友那借了许多，但看着并没太多好转的父亲，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没用。

        “爸，要不我们把房子卖了，就有钱治病了……”

        陈浪记得，父亲那时的反应前所未有的大，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道：“你要是敢动房子的念头，我立马死给你看！”

        那时的他，很不理解，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弄到钱无非也是再受几年罪，房子卖了，你怎么办？要是连房子都没了，以后谁还肯稼给你？”

        那个时候，看着父亲那张因化疗而无比憔悴的面孔，一向标榜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陈浪哭了。

        父亲，一直是这么在乎自己的。

        想起过往，他心里无比愧疚。

        小时候，在学校和同学打架，老师把家长叫来，回家后父亲严厉地责罚自己，而认为自己没错的他有时就会顶嘴，甚至离家出走，是父亲走遍每一条街道，摸黑把他领回来的……

        大学时，他的室友先后都买了电脑，他婉转地将这个情况告诉了父亲，没过几天，父亲就带他去了当地的电脑城，买了一台他期待已久的笔记本，让他在同学前有点面子。

        后来他才得知，那台笔记本的钱，是老爸从身边的好友借的，为此，他还了好久的债，而自己，却用那台笔记本和室友打了好一阵子的游戏……

        父亲得病这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他，为的是让他安心念完大学……

        一直以来，他都没真正回馈过父亲的恩情，总想着先在外面好好打拼，直到出人头地，因为他觉得，欠下的东西，他会有时间来报达。

        可在不经意地一刻，父亲却永远地睡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有些人，当他不在了，你才真正发现他的好。

        有些事，只有经历了，你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有多蠢。

        回到了自家的门前，抬头望去，看着这从小长大的地方，陈浪眼中很是复杂。

        是啊，现在，什么都没了，即便还欠着一屁股的钱，却还有父亲为他留下的这套三间三层的房子。

        房子不小，是老爸和爷爷年轻时一层一层盖上去的，这是老爸唯一值得炫耀的，占地两百多个平方，还不算后面的小院子，虽然陈旧点，但在这城里的三环之中也算是不错的家底了。

        掏出钥匙，拉开卷帘门。

        这一楼，是临街的店面房。

        一面有着多处龟裂的墙镜，一张陈旧和理发椅，一个放满了各式理发器具的脱漆柜子，组成了这里的一切。四周的墙上，挂着赫本、梦露、邓丽君、伊丽莎白等怀旧的经典挂像，为小店增添了一丝丝的文艺气息。

        父亲之前的职业是理发师，这个职业是爷爷手把手传给他的，原本他也想传给自己的。

        父亲干了一辈子的理发师，手艺很好，以前，整条街的人都在他这理发。但随着时代的进步，发廊的兴起，年轻人更多愿意去那些装饰高档的地方做各种新颖潮流的发型。

        父亲后来也配了设施，但当那些年轻人看到理发的是个老头且看到理发店的陈旧时，总会不由得觉得，老人家不会懂得所谓的潮流，同时也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宁愿多花钱去那些高档亮堂的美发店，所以，这间理发店的生意也就渐渐只有一些老顾客在关顾了，因为价格实惠，手艺也不错。

        陈浪知道，父亲生前很想自己来接手这间理发店，不过父亲看在自己考上大学，后来也找着工作，或许觉得自己做的事更有前途，也就一直没提这件事，也就隐晦地提过，如果外面过得不好，回家来，爷俩把理发店好好装修一下，也做个发廊什么的，不见得会比外面差……

        一丝淡淡的苦涩在陈浪的嘴角泛开。

        几个月来由于要照顾父亲，他已经被公司辞退了，为了治病以及后事，花完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从亲朋好友们那借了几十万，即便他们都不急着要自己还，也终归是要还的……

        想想口袋里仅剩的几百块钱，就有一些无奈，而这点钱，也都还是借的。

        陈浪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要走的路，他已经想好了。

        最稳妥的路，就是先把房子租出去了。

        房子这么大，他一个人肯定住不掉的，一层好歹也是店面房，虽然算不上黄金地带，但好歹也算市区之内的，想租的人还是有的。以前他就和父亲说过，其实不必那么劳心，店面租出去的收入不见得比他理发赚的钱少，且还省心。不过父亲是个事业感极强的人，就是不肯，说是怕坏了风水什么的。

        如果不是还有几十万的债要还，陈浪也不会有出租的想法。好在他住的地方三楼足够大，该有的设施都有，父亲本来就是想着自己以后要成家，所以早早地配置了洗手间厨房什么的。现在，如果把一二两层都租出去，有了稳定的租金加上找一份体面点的活计，或许能在三十岁之前把那些欠下的钱还光。

        长大了才发现，原来人生并不像小时候想得那么自在。

        拿起柜子上的电推剪，满满都是小时父亲给自己剪头发的记忆，此时，他真的有一种冲动，接手现在的摊子，将父亲的事业一直延续下去……

        只可惜，爷爷父亲都是理发师，但他并没继承这门传统，也就小时偶尔帮父亲理一个，曾经也帮自己的死党剪几个时下流行的杀马特，但基本都是被他们爸妈揍的款式，所以论真本事好像真没有。

        而且，最大的问题还是没钱，眼下这种老旧的设施，很难迎合现在时代的风格，但要装修起来动辄就是好几个万，他现在一没钱，二没技术，又能怎么办。

        实现梦想的路上，总归有太多现实要考虑。

        【盯！宿主精神稳定，符合契约要求，系统载入中……】

        一个突然的女声，打乱了陈浪的思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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