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鱼片粥

　　“今日早朝，官家再令兵部尚书严格排查反贼余孽，务必斩草除根。”阴暗的烛光下，八仙桌的右侧，一位脸色蜡黄的中年谋士低声道：“看来还未抓到这批刺客。”

　　“想要官家命的人又不止一个，怎么查的清楚。”

　　“哼，难道官家自己不知道是谁么。”

　　“这次是真不知道。”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道。主位上，元侃正把玩着手里的一片树叶。这位气度非凡的紫衣少年换了家常服，也一样贵气逼人。作为当今皇帝的三皇子，元侃贵为寿王却不以为然，即使当前官居开封府尹，也从不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外人只知道他行事做派谦和随性，只有身边近身之人才能体会他超出常人的敏感和严谨。

　　从天塌地陷的断崖山回来，元侃立刻叫人传密令，将所有心腹召集一堂。

　　此次见识了如此奇妙震撼之事，可谓前所未有的震撼，众人皆觉得匪夷所思，这等力量已经超出了顶级武力的范畴，非人力之可为。

　　“江为随我追踪百花宫已久，你怎么看。”元侃对着一位较年轻的男人问道。

　　“回大人。百花宫最后一次有消息传来，据查与三个月前的红芒天象有关。”江为站起来，“那日红光冲天，天象巨变。百姓之中暗自流传，道是社稷不公有奸人作祟，冤情冲天，于是现出天象。而就在这天，百花宫对外放出告示，暂停一切江湖交易，从此再也没人联系上这帮神出鬼没的杀手。”

　　“那天还有何事发生。”

　　“宫外无大案情，也没什么，哦对，那天花蕊夫人被官家，那个，那个。。。”“什么？”众人纷纷了然，相互对视后，低头沉思不语。

　　“这么说，花蕊夫人被官家凌辱致死，所以就导致出现这奇异天象？”元侃直截了当说道，并无任何对其父亲的避讳。仿佛讨论的是个与他不相干的人，评论起来毫不留情。

　　“照大人的意思推断，刺杀官家的人要么是花蕊夫人的人，要么是百花宫的人”江为若有所思，“或者，花蕊夫人自己就是百花宫的人。”众人点点头，这样确实有可能。

　　花蕊夫人虽年过半百，但是仍旧美貌惊人，令人一见难忘。犹记得孟国君和夫人被押解进京赴宴时那一曲徜徉曲。也不怪官家为她痴迷一见倾心。如此的丽人，肤白貌美，气质我见犹怜，轻歌曼舞飞霞缭绕，舞姿只应天上有，每个人都如痴如醉如痴如狂。众目睽睽之下，高祖请其助兴，事后纳入后宫，进宫之后宠冠六宫。

　　她的夫君原蜀国主孟离的眼珠子都要气掉了。谁叫投降的君王不如人呢，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家当时还是高祖的弟弟，只有在一旁望洋兴叹的份。如今高祖突然驾崩，花蕊夫人竟惨遭蹂躏不幸离世，真叫人唏嘘不已。

　　“百花宫可不是什么江湖小派，绿林中从没有过如此成规模的帮派，几百年来官府只闻其音不见其人，武力这么高强的组织，没有不敢接的刺杀，听说也鲜少有不成功的刺杀，倘若真的百花宫刺杀官家，那。。。”江为说到这里，蓝色蜡黄的中年谋士接着说道：“那官家一定是神功大成，与高祖比起来恐怕也只上不下，看来官家对身负绝学隐藏的够深啊。”

　　“冥老说的对，以官家的脾气，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他的真实底细，家人子女也不能知道。”元侃对蜡黄脸谋士点点头，清冷的脸上淡然无波，“官家的隐忍就是他的最可怕之处。”

　　众人眼中都有着深深的忌惮，元侃深吸一口气，令众人继续查访百花宫众人的下落。自己做回椅子上，默默回想断崖山的那一幕奇景。那些白衣人内功深厚，感官皆敏锐超乎常人。所以未曾跟踪太近。她们究竟做了什么导致如此山崩地陷呢，元侃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刘娥终于在晚霞变成暗红的时候，等到了龚美。远处的马车轱辘声让她觉得无比亲切。对着龚美拼命挥手。龚美也觉得提着的心回归原位了，总算这位姑奶奶没有自己跑掉。

　　“我们最近的分舵在抚州，离这里有四个时辰的路程，今夜我们只能去刘寨主的山头过一夜，明天再回去。”龚美在前面驾车。

　　刘娥东看看西瞅瞅，这辆马车古香古色，从镂空的窗格到竹帘窗幔，没有一处像现代的气质，刘娥心里已经渐渐接受了现实，穿越到古代？这么诡异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呢。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颠簸的轻了一点，速度慢下来，“我们这就到了。”

　　刘娥抬头一看，果然，山上明晃晃的火把蜿蜒如长龙般一直照到山脚下的寨口，一帮举着火把的人站在寨门下面迎接，看起来很隆重的样子。

　　龚美把刘娥扶下马车，这帮人就赶紧迎上前来。“龚老弟你可回来了，这位小娘子是？”络腮胡子大嗓门，皮毛坎肩背大刀，绿林好汉的标配这些人个个齐整一个都不缺。

　　“这位是在下的上官，今日叨扰感谢各位相迎，龚美谢过了”。“这算啥子嘛，龚老弟能来我们哥几个脸上甚是荣光，你来是看得起我们嘛，快请快请。”

　　龚美似乎江湖地位很高的样子，被几个大汉簇拥着前面上山寨。刘娥跟在后面，龚美时不时要回头等一下她，众人一看，就慢下来都等着她，等上到山顶寨子内，刘娥已经眼冒金星香汗如雨了。

　　龚美对各自最高的大汉说道：“刘寨主包涵，给我上官来一份软食，送她内房歇息，我等自去喝酒可好。”“好，好，来人。”大汉吩咐下去，一会就有两个灰衣小男孩，带着刘娥去休息。

　　刘娥看向龚美，龚美看出她有些怯意，便对她说，“没事，有我在。”刘娥不好多说什么跟着两位小哥向后走去。

　　“请问，厨房在哪里？”刘娥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自己做点吃的比较放心。“厨子？孙大娘在伙房，你要吃什么只管讲，她都会做。”两个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说话干脆利落。

　　“那就鱼片粥吧。”

　　过了好半天，刘娥都洗脸洗脚准备躺下了，鱼片粥还是没送来。大一点的小毛头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道：“孙大娘不知道啥叫鱼片粥咧。”刘娥叹了口气。

　　孙大娘搓着手，一脸褶子笑的局促不安，“小娘子勿怪，老身做了这么多年饭菜，实在没听过啥子鱼片粥的，鱼腥气，怎么能做粥吃呢。”“白米粥俺已经做好咧。”

　　刘娥笑着说，没事我来做吧。缸里的鱼好几条，刘娥看中一条游的最欢的黑背鲈鱼，迅速捞起拍晕，开膛破肚刮鳞去骨，鱼肉斜刀片成薄片，姜切丝，葱花切碎，鱼片放入井水中浸泡。“大娘，花椒有吗。”

　　“椒，花椒没得，川椒有。”孙大娘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麻袋，是一袋白花花的大米，大米中又掏出一个小麻袋，打开一看，是一袋花椒。“川椒杀虫子好的很。”

　　“对，就是这个。”刘娥把花椒取几粒，掏出一点锅底灰放花椒焙干，舂成粉末。鱼片捞出放盐和姜丝、花椒粉抓匀。陶锅里白粥继续煮到翻滚，米汤粘稠，刘娥素手翻飞，将腌好的鱼片倒入砂锅内，用饭勺迅速将鱼片搅散，边搅散鱼片边搅拌粥，将鱼片和米粥搅拌均匀，鱼片变白后，立即离火，撒上葱花。

　　孙大娘看的目瞪口呆，一系列复杂的工序坐下来，刘娥气定神闲，有条不紊。鱼香米香交织在一起，前所未有的鲜香。

　　砂锅里粥有不少，刘娥先盛出一碗给孙大娘，之后就盛给自己一碗，跟刘大娘两个人坐在厨房的小桌上吃起来。

　　“恩，香，一点也不腥气。”刘大娘赞不绝口，“俺吃了一辈子甜粥，没想到鱼也能煮粥，小娘子真是好手艺。”

　　小娥小心翼翼的吹着粥，滚烫的鱼片入口即化，鲜甜细腻，回味有热辣辣的椒香，甘香鲜美热辣通通下肚，刘娥满足的慰藉了五脏六腑。将剩下的大半锅鱼片粥送给孙大娘后，就回去睡觉了。

　　孙大娘吃了一小碗，默默回想了一遍刘娥的做法，高兴的把锅子端去前院。前院火把哔哔啵啵的照红了半边天空，众人吆五喝六，烤肉架前，众人大口撕着羊肉，再干一碗酒。“龚小弟不嫌弃我们，还来我这草莽之地落脚，大哥我真的高兴啊。”

　　“刘寨主客气了，上次小弟有任务在身，多有得罪，还请刘寨主多多包涵。”龚美抱拳对刘寨主道，“今日匆忙前来打扰，多谢寨主收留。”“哈哈，你这说啥子嘛。我高兴地很。”刘寨主拍着龚美的肩膀，对周围弟兄们说道：“我老刘，行走绿林四十几年，我师父都说我少有对手。可是呢，我三招还没出，就被龚老弟拿下，哈哈哈。”

　　“龚兄弟的功夫神出鬼没，真是少年天才啊，我等佩服极了。”众人纷纷举杯赞叹。无人敢在强者面前逞英雄，活的恣意妄然的山大王也不敢。

　　“龚兄弟不止功夫厉害呦，那小娘子可真是啧啧。。”这人话还没说完，只觉一股劲风啪的一声打在面前的酒碗上，酒碗顿时粉身碎骨。

　　一片寂静。

　　“你个锤子吓咧咧啥子，哈哈，龚老弟别紧张，老胡狗屁一个，莫要当真莫要当真哈哈。”刘寨主赶紧对着龚美作揖。“如果换做往日，就凭他一句话，可能你们山寨所有人的命都没了。”龚美压低声音，“我说过这是我的上级，你们不记得了。”

　　众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小娘哦不，敢问这位高人功力如何啊。”“在我之上。”龚美犹豫了一下，道：“只是近日她遭受大难，恐怕性情大变，你们都要小心。”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再起觥筹交错，音量明显小了很多。

　　孙大娘小心的端着鱼片粥来到前堂，笑呵呵的对刘寨主道，“寨主今日有福，尝尝这鱼片粥。”

　　“腥气。”“不吃，不吃。”“俺不吃鱼。”孙大娘笑眯眯的盛了一碗，道：“老身今天第一次吃这鱼片粥，就觉得鲜着咧。”“大娘不是你做的啊。”“小娘子做的咧，好吃的很。”

　　孙大娘话音没落，就见龚美率先盛出一碗，已经开吃了。刘寨主与众人纷纷动手，不一会呼啦啦鱼片粥全下肚，“鲜，好吃的很那。”“再来一碗。”“俺也要。”

　　锅底干干净净，像被舔过一样，众人纷纷叫到，孙大娘赶忙答应众人，自己再煮一锅去。

　　孙大娘按照刘娥的步骤煮了一锅再端去，众人纷纷摇头，刘大娘自己也觉得奇怪，这鱼腥味怎么小娘子做的就没有了呢？

　　刘娥饱受惊吓的一天终于过去，正沉沉的睡着，对前堂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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