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先皇的遗嘱

“母后下旨赐死臣妾--”瑾王妃面色从容：“先皇的遗诏便会公布于天下--”

        “你--”太后蓦然惊起，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她：“你--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依然冷厉，却含了一丝颤意。

        “先皇的遗诏我已经给了信得过的人，一旦我有三长两短，他便拿出遗诏，照着先皇的遗嘱行事--”瑾王妃眼神肃杀：“母后，您当日也是知道父皇留下了遗诏的。”

        太后哑然，她自然知道，她只是不相信先皇留下了手写的诏书。

        “母后，这么些年，您喜欢赵煊，臣妾都看得见，所以，未曾有过动用遗诏的心，可赵煊死了--”

        瑾王妃声音颤了一下，起了泪光：“赵煊死了，当年的约定母后没能做到，既然没能做到，那臣妾便要一个交代--”

        “煊儿的死，是意外--”太后声音软了下来，提起赵煊，她眼中也有了一抹酸涩：“谁都不想。”

        “不，母后您心头清楚，赵煊究竟是怎么死的，您都清楚--”瑾王妃咬着牙，字字血泪：“你们逼死了我的丈夫，杀了我的儿子！”

        “住嘴！”太后暴怒：“胡说八道！”

        “母后--”瑾王妃呼一声站了起来，抬头仰视，满脸狰狞：“您下旨吧！下旨杀了我，然后看着天下按照先皇的遗诏，改-换-皇-帝！”

        太后捂着心脏的位置，将手搭在了椅靠之上，瞪着她：“你敢！”

        “我什么都没有了，唯有一个儿媳，她愿意随我到黄泉，我便没有敢不敢的！”瑾王妃落下了泪，又狞笑了一下：“我还吩咐了，遗诏公之于天下，甚至可以送到柔然人手中--”

        她要是死了，便要整个皇室甚至整个天下陪葬！

        这话“轰”一声在太后脑中炸开，她跌坐在椅子之上，满眼震惊地盯着高高昂起头的瑾王妃。

        她敢这样做的--

        她也会这样做的--

        这个桀骜倔强的女人做得到--

        大殿之上，一片冷寂森然--

        秋天的雨，下的萧索冰冷，宁俞欢站在景和殿的宫门之外，静静地等候着。

        李丞相已经入宫面见太后，却被挡在了慈宁宫之外，听说太后已经单独与瑾王妃呆了一个下午，没有唤一个人进去。

        她心头紧紧地揪着，说不清楚是悲是喜，她既害怕传来不好的消息，又存着希望。

        有人借着太后懿旨想要杀瑾王妃，这件事情太后未必不知道，甚至默许。

        而瑾王妃离开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她会回去的--

        “小姐，上马车等吧！”青竹撑着伞，在暮色之中扶住了宁俞欢的肩头，想扶她上车。

        “不--”宁俞欢拒绝了：“我得看着王妃从里边出来--”

        青竹只好撑着伞，一主一仆静立雨中等待。

        过往的宫人行了礼，又匆匆而去，一道身影来到了她们面前，姣好的面容带着笑意：“宁小姐，别等了--”

        宁俞欢抬头，永怀郡主晶莹剔透的眼眸中含着一抹快意：“后宫干政乃是大忌，王妃估计得朝大理寺去-”

        “若后宫干政是大错的话，犯下错的女子不仅仅是王妃一人--”宁俞欢淡然道：“朝中谁干政最多，人都看着。”

        “干政也要有实力--”永怀笑笑：“以卵击石可不成。”

        宁俞欢不说话，转头去看宫门。

        “天气凉，宁小姐回去吧！”永怀也不再多说，转身要走：“不必在这里守着，往后守的时候多着啦。”

        她说的是守灵。

        “郡主，赵煊若是活着--”宁俞欢轻轻地道：“定然不会因为他的母亲身处危险而幸灾乐祸--”

        永怀呼一声回头，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变幻了一瞬，方轻蔑的一笑：“他即便站在这里，我也会是这般心境。”

        “所以，你没能嫁给他--”宁俞欢轻叹了一句：“你还是不懂得他心头的伤。”

        永怀不走了，转身看她，眼眸垂了一下，又抬头看她：“宁小姐，你也没能嫁给他。”

        宁俞欢明白她的意思，她自嘲一笑：“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嫁给了他。”

        “那你不必在这里扮演婆媳情深--”永怀甜甜笑了：“你既然担了虚名，又何必在意这虚名。”

        “这不是虚名，平南郡王府是我的家--”宁俞欢眼中坚毅而温柔：“王妃是我的母亲。”

        永怀脸色的笑意渐渐消失，嗤了一声：“那，恕我不在这里陪着宁小姐等待你的母亲了。哦，或许，你等不到你的母亲了--”

        她微微点头，宁俞欢低头还了个礼，抬眸看着她身影隐没在萧瑟冷雨之中。

        她的背影其实很孤单，和自己一样的孤单，自己却还有能等待的人。

        夜色愈发深了起来，雨也渐渐大了，宫门处的房檐滴下来的水，溅湿了宁俞欢的裙角，湿漉漉地贴在了她的脚上，冰凉一片。

        慈宁宫值班的太监宫女来了几次，请她进偏殿去歇息，她摇头，紧紧地盯着宫门。

        她怕，瑾王妃从里头出来了，而她不知道。

        差不多到了关宫门的时候，李丞相匆匆来了，迈着老态龙钟的步伐，劝说她：“郡王妃，先回去吧，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动静，瑾王妃便还是安全的--”

        宁俞欢抬眼，因为寒冷而显得没有了血色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丞相，我怕--”

        李丞相赶紧点头：“我都知道，郡王妃，老臣来替你守着--”

        青竹也赶紧扶着她：“小姐，听丞相的吧，你站了这一天，身子怎么受得了--”

        宁俞欢倔强地摇头，对青竹道：“你和别人一起轮流去休息，一会儿王妃出来，还得赶紧回去--”

        李丞相面色沉郁，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她看出来了，一把拉着他，焦急地问：“怎么了？是王妃出事了？”

        李丞相叹了口气道：“太后一直和王妃在殿中没有出来，没有任何人敢进去瞧，这一次，王妃怕是--”

        “只要没有结果，就不能这样说--”宁俞欢苍白的面容没有露出任何悲伤的情绪，她抬眼去看紧闭着的殿门：“她一定没事的--”

        她咬紧了牙，继续在风雨中等待。

        蓦地，宫殿的大门传来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响。

        众人一起抬头去看，瑾王妃挺直的身影出现在了门中，她满脸泪痕，苍白着脸，却高高地仰起头，一步一步地朝外走。

        “王妃--”宁俞欢惊喜地叫了一声，顾不上雨势，朝着瑾王妃飞奔而去，雨水在她脚下飞溅开去，形成了一朵朵水花。

        瑾王妃看见了她，僵硬的脸上艰难地出现了一抹笑意，朝着她伸出了手：“孩子--”

        宁俞欢扑进了她的怀中，不温暖却又万分温暖的怀抱，她的家，还在！

        马车之上，瑾王妃无比疲惫的靠着软褥子，轻松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天，好长呀！”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仿若经过了一个轮回。

        宁俞欢赶紧奉上青竹准备好的姜茶：“喝一些吧，温热祛乏的。”

        瑾王妃接过来，没有喝，而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叹息道：“傻孩子，我说了会回去，你还来傻等，瞧这脸，还是冰凉的。”

        “我不能不去等您呀！”宁俞欢笑了笑，又带着紧张：“太后奈何不了你，便有人会起杀心的。我带来了府里的侍卫--”

        瑾王妃脸色一沉：“哼！赵玉安，她一向都是这般的不择手段，她以为她能只手遮天。”

        “长公主的心思，可不仅仅是只手遮天，太子娶了永怀，军队便落入了她的手中--”宁俞欢沉重地道：“她若是能挽大越于水火，也便罢了。可她得了权力，却只顾贪财享乐，她只会，给大越再架上一把火。”

        瑾王妃冷冷地不说话，上挑的眼眸之中闪动着水光，慢慢地叹了一句：“只可惜，赵室宗族之中，能成大事的后辈不多。”

        赵煊是最出色的，可是他死了。

        瑾王妃眼中又显出了悲切。

        宁俞欢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有说出赵煊的鬼魂在家中之事。

        解铃还需系铃人，赵煊的结，要由他亲自去解开。

        她转身挑开了窗帘，看了看雨幕之中黑沉沉的街道，说了一句：“快到家了--”

        马车却突然一停，她往后一仰，摔倒了锦褥之上。

        瑾王妃手中的姜茶全都泼洒了出来，她顾不上其他，赶紧扶起了宁俞欢：“小心！”

        宁俞欢沉眸道：“终究是来了--”

        她直起身子，挑起窗帘，冷风冷雨之中，只看见刀剑的寒光划开了雨幕。

        那么多的刺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马车的四周，将平南王府的人团团地围了起来。

        平南郡王府的侍卫拔出刀剑，将马车紧紧地围在了中间，在大雨之中，与鬼魅一般的黑衣人对峙。

        大雨落下，刀剑的寒光飘动了起来，闪过之处，一个个身影倒在了雨水之中--

        血，将满地的雨水染成了红色--

        偌大的街道之上，唯有刀剑相拼的桀桀之声，伴随着风雨之声。

        黑衣人一层一层地攻了上来，不知生死地扑向被围在了中间的马车。

        势在必得！

        宁俞欢握紧了郡王妃的手，一脸的沉静，心中却如同外边风雨般冷厉萧索--

        她还是低估了长公主的狠毒--

        她低估了刺客的数量和不怕死的狠厉--

        死亡的阴影，在朝着她们一步一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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