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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瑞草匆匆忙忙从跨进前院,就看见谢羡正站在廊下,执了一只瓷瓶,拿指甲盖大小的银匙一点点地收集着梅树枝叶上未融的一点残雪。

        她的动作细致柔婉,偶尔有微风吹起一阵碎雪,雪沫扬在身周,被阳光一照,像是有晶灿的光缀在她的额间、脸庞上。

        瑞草看着她,心下的焦急浮躁也跟着收了不少。

        “小姐,”瑞草走到谢羡身边,轻声道:“奴婢有事情想禀报给您。”

        恰好瓷瓶也差不多装满,谢羡便将瓷瓶和银匙都交由丫鬟二福,同瑞草走到一旁。

        “前几天,奴婢曾经看到秋蓓小姐院里的人去要马车,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翠花,她不知道是不是忘了禀告您,”瑞草说得急切,言语里的埋怨也没有刻意去藏。

        “这原也没什么,只是今日奴婢又听萧姨娘在老太太跟前说,您上次出门时没能做成衣裳,如今国公府的夫人要来了,要将家中绣娘给秋蓓小姐新做的衣裳送给您,这可如何是好?”

        谢羡指间捻着一枝翠花摘来的茶花,轻轻道:“姐姐愿意送我衣裳,自然是好事。”

        “这、这怎么能是好事······我的好小姐······”

        瑞草只当谢羡从没在人口众多的后宅中生活过,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可是她为人谨慎,也不敢同谢羡明言:谢秋蓓说的好听,未必真做。

        而且就算真的送来了衣服,万一尺寸不合形制不对,强行穿出去在国公夫人面前丢丑,到时候又能找谁说理去?

        谢羡见她急得面颊涨得通红,垂下头道:“谢羡一直在乡下,很多事情不知所以然,不过前儿见母亲时,母亲教我,你是祖母派给我的,若有不能决断的事情,便听一听你的想法,定是不会错的。”

        瑞草听了那轻轻柔柔的声音,舒了一口气,总算直接地扶住谢羡手臂道:“小姐,奴婢知道京中一家制衣坊,口碑极佳,若是您答应,奴婢这就去安排,咱们明日一早便去。”

        谢羡听完她的话,仿佛惊了一下回神般,手中的茶花枝也停住不转了,担心道:“可祖母身边的李妈妈曾说,这几日外间闹得厉害,不宜出门去。她的意思,约莫也是祖母的意思,我万不敢违逆。”

        瑞草原以为会听到什么为难的原因,见谢羡担心的是老太太的态度,于是笑道:“小姐放心,您只要好好准备着,让裴国公夫人中意于你,其他的事情都有奴婢呢。”

        说到国公夫人,谢羡眼神深了一瞬,没有马上说话。

        瑞草以为她还在担忧外面发生的事,便解释道:“小姐莫要担心,外面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同咱们家挨得近的大理寺被几个人闯了,闹了几天,白日里大街上总有官老爷巡逻,夜里又开始宵禁······”

        “大理寺被闯?”谢羡瞳孔微缩,不由地攥紧了手指。

        这批人不知同上次那个没被抓到的贼人有没有关系,希望这些蟊贼,都被虞寺丞抓住。

        瑞草瞧着谢羡有些紧绷的样子,以为她是胆小害怕,不由安抚道:“小姐不要担心,几个蟊贼都被抓到了,说起来也正是巧,听老太太说,咱们老爷还因揽了修缮大理寺的活儿,升了品级,如今已是五品的郎中了······”

        她说了一会儿,迟迟没有听到谢羡应声,便催了一句:“小姐?”

        谢羡垂着头,瑞草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像是轻轻吸气,像是下什么决心般郑重道:“那便辛苦你了,明日带我出府。”

        “这是奴婢分内的事,小姐这样,倒是折煞奴婢了。”瑞草得了谢羡的准话,神色比之前轻松了不少,甚至多了几分喜气洋洋。“奴婢这就去准备。”

        谢羡望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直到翠花从院门处又进来,抱着胖胖小跑到她身边,又递了一朵水仙来,兴冲冲地问她:“小姐,你闻闻看,是这种香吗?”

        落水那日的第二天,谢羡醒来时,恍惚觉得又在内室闻到了那个贼人身上的特殊香气。

        虽然很淡,但是那个香气如同其主人一样,让谢羡印象深刻,很难忘掉。

        她一度猜过,是不是那个人又在深夜里悄悄溜了进来,夜里常常睡不安稳。

        听到瑞草说闯大理寺的几个人都被抓了,心里竟有几分少有的安定。

        这段日子出不去门,谢羡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寻找跟那种香气接近的东西。

        能用得起熏香,那人并不会是一般人,自然也同市井蟊贼不可一概而论。

        翠花知道后就帮着她在谢府的各个花圃里找来了不少花,不过大多时候都只是品种有差异的茶花、梅花之类。

        毕竟时下正月才过半,雪虽然渐渐下得少了,天气却还没暖和起来。

        谢羡虽然知道不可能是水仙,但还是接过来认真地闻了闻,然后摇摇头。

        翠花撅了嘴有些难过,“都怪俺鼻子不灵,在房间里什么也闻不出来。”

        谢羡瞧着她闷闷不乐,就把那朵水仙别到了她的丫髻上。

        在乡下时,她刚来谢羡家,一个人总是怯生生的,谢羡便这样哄她。

        翠花很容易哄好,察觉到谢羡的动作后,她立即奔进房里去拿手镜出来对着看,没一会儿脸上笑靥就甜甜的。

        玩了一会儿,翠花忽然瞅了一眼周围,见院中除了守在院门那里的几个丫鬟便没了其他人,便小声道:“小姐,漪澜院的石榴姐人好凶,俺今天差点挨揍了。”

        谢羡瞧着她那副神秘的样子,不禁莞尔,配合道:“真的吗?发生了什么?”

        翠花瞧着谢羡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道:“俺去漪澜院看夫人,把咱们院里厨房做的点心送去后,还拿了一点分给了小红小橙她们,但是没分给石榴姐姐,因为俺上次去听见她说夫人坏话了嘛。”

        “后来,她好生气,对着俺翻了好几个白眼,俺以为要挨揍,还好俺机灵,跟小红和小橙寸步不离,后来吃完点心俺就跑回来了,路上还摘了朵水仙。”

        她絮絮说了很多,谢羡仍专注地听着,不厌其烦。

        “俺下次得挑个石榴姐不在的时间去给夫人送东西了,唉。”

        谢羡顿了顿,忽而抚了抚翠花的头,“要不要小姐教你一个办法,再也不用怕石榴?”

        翠花用力地点点头,“那敢情好咧!”

        就怕小姐出的法子太难,她做不来。

        她等了一会儿,谢羡笑了笑,俯身捡走了她肩膀上的一根草叶,耳语道:“晚间你再去趟夫人院里,跟夫人说话前,先请她让所有人都下去,再告诉夫人明日我会出府做新衣裳,你一个人十分无聊,打算去陪她······”

        翠花一头雾水地听完了,黑眉扭成一团,显得迷惑极了。“这样就可以吗?”

        谢羡点点头,并没有详说,而是进了房间,令人从软竹条编的箱笼里取了几本书,倚在榻上随手翻着。

        翠花独自消化了好久,直到廊上开始掌灯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对夫人说一些话,就可以不用怕石榴。

        刚朝谢羡所在的房间探了探头,她就听到前院门口的脚步声。

        几个丫鬟同梁婆子跟瑞草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翠花只好将不懂都压回肚子里,什么也不问。

        她坐在连廊栏杆上,瞧着瑞草又进了谢羡的房中,很快又出来,转去了后厨。

        瑞草一直视她如空气,翠花并不是不知道,但她也不以为意,看了眼天色,又小跑着出去了。

        夜里谢羡睡得格外早,内室灯火不到戌正便灭了。

        果然第二日天尚未亮,谢羡才醒,外间便传来瑞草请示的声音。

        她答应着,从枕底抽出一面手镜来,按下镜框上一个隐秘的地方,从里面取出一堆东西,动作娴熟地整饰着自己。

        不一会儿,瑞草带着几个小丫鬟进来为谢羡换完衣服,便领着她向院外走去。

        一路上静悄悄的,连隔壁的翠花和胖胖都没有被惊动。

        到了后院门口,谢羡戴着帷帽,隔了垂下来的两层轻纱,模糊地看到有一辆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赶车的车夫就立在车驾旁,看到她们前来,连忙拿出脚凳请谢羡上车。

        瑞草同那车夫打了个招呼,随口道:“今日怎么不是单叔来赶车?”

        车夫看上去十分老实憨厚,听到这个问题搓着手笑了笑,半天道:“上头给话,老单还有其他事。”

        “你知道我们小姐要去的地方吧。”瑞草不放心道。

        车夫憨憨地点了点头,往大掌间吐了口唾沫,便抓起了缰绳,驾着马车往前跑起来。

        瑞草掀着帘子待在车门处看了一会儿,直到车厢里的谢羡小声唤她。

        她才放下帘子,回到谢羡身边。

        “是有哪里不对吗?”谢羡问。“原来定了赶车的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

        瑞草也有些奇怪道:“原来这辆车一直是单叔在赶。”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老单原是萧氏院里陪房带进来的,后来因他赶车稳,多是在谢老太太进京时替谢老太太赶车。

        她昨天给谢羡出过出去买衣裳的主意后,便将此事一点不漏地禀报给了老太太,征得了老太太的同意,才能从府里用上车。

        许是老太太也不放心单叔,觉得他是萧氏的人,所以才在派给她们这辆马车的时候,换了车夫吧。

        “瑞草······我们还是回去吧。”谢羡有些害怕,纤细的手指慌张地攀着车帘,声音细细弱弱地劝瑞草,“路上,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瑞草本有些迟疑,想清楚后反倒坚定地认为这正是老太太的布置,便不遗余力地宽慰谢羡,“小姐,您不用如此胆小,您毕竟也是谢家正经的小姐,出门去买件衣裳而已,咱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羡声音越发轻地问了一句:“真的?”

        仿佛已经被瑞草说服了。

        瑞草十分肯定道:“傻小姐,奴婢保证,路上不会出差错。”

        谢羡于是信服地点点头。

        期间她闭目养神着,听见瑞草打开车门的声音,车停了一段时间,又快速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突然传来马车夫憨憨的声音:“小姐,到地方了。”

        谢羡睁开眼,掀起车帘,映入眼中的,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古朴庵堂,院门上一块书着狂草的匾额被长势茂盛的樟树树干挡住。

        但是谢羡知道,那里写的是,宜璋庵。

        耳边隐隐传来女子的啜泣声,谢羡推开车门,发现瑞草浑身都被绑着细绳,嘴里也被塞了一大团布条,正蓬头散发望着她,满面惊恐后悔。

        而那个憨厚的车夫,正如之前在谢府后院处一般,恭谨地拿出脚凳,请谢羡下车。

        “委屈小姐在这里安心待几天,为老夫人和谢家祈福,待福礼一成,老浑头就来接您二位回府。”

        瑞草听到这,整个人才恍然大悟——她们的马车是被萧氏动了手脚,若是在这庵堂里待上几天,明日见不到裴国公夫人,那日后出嫁去裴府的,自然是秋蓓小姐。

        她呜呜咽咽地,哭声更加凄惨,看也不敢看谢羡一眼。

        因此也没有看到,谢羡望着那个在院中扫着落叶的庵尼,眼中涌起的,不是害怕,而是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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