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转账

夏时礼看着自己眼前那一堆零食，有几秒脑袋空空。

        可能是文科课程学多了，她喜欢而且习惯一个人在脑子里想问题、捋某件事的起因经过和发展。

        或者以时间为顺序，将一段时间里发生的重要事件列出来总结分析。

        想得明白最好，想不明白也没关系，多想几遍，最后总能想出个所以然出来，就像记知识点，多理，多加工，总能记下来。

        然后再根据想出来的那个“所以然”做反应。

        叶风这件事有点复杂，放在试卷上，应该勉强能算压轴大题。

        能写的点多，但得分点不明确，夏时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

        第一，因为是男生给的零食，夏时礼不想要，但她总不能把零食全扔了，这样很浪费。

        第二，叶风的做法让夏时礼想起夏勤和吕佳慧争吵后，总是会补偿吕佳慧一些有的没的。

        第三，快上课了，几乎所有学生都在教室，叶风这一下动静不算小，但是却没人在意。

        看来叶风经常这么做，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这又让夏时礼想起夏勤，夏勤就是那种没事儿喜欢向别人施以小恩小惠的人，他喜欢这么做的原因，夏时礼曾经分析过好几次，但都得不出全面的答案。

        而且提到夏勤这一点……纷繁杂乱的画面纠缠在一起，变成巨大锋利的刺团，在夏时礼脑内肆意横行。

        “你到处跟别人说我去找男人了，巴不得全公司都知道，你害我工作不下去你现在舒服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以前难道没有搞过别的女人吗！哪一次不是家里我有什么事儿你都不管，外面的女人出了点问题你就到处去想办法帮忙！”

        ——回忆里全是吕佳慧歇斯底里地质问夏勤的画面。

        吕佳慧最看不惯夏勤：自己家的事情不处理、处理不好，别人家出了点什么问题，他总帮人忙里忙外。

        第四，叶风因为她讨厌男生，主动改称她为姐妹，还说只要她能放松些，把他当女生也可以。

        夏时礼第一次从男生口中听到这种发言。

        她觉得她得针对这些点去做反应，所以，针对第一点，她语气不善，开门见山：

        “我不要，拿回去。”

        叶风：“？…我专门买给你的，之前不知道你讨厌男生，后来知道了，觉得我动手那一下确实不太好，这个算道歉。”

        “拿着呗，买零食又不花多少钱。”

        夏时礼针对第一个问题写出的第一个解法就这么废了。

        叶风不收回去，她只能之后再想怎么处理这些零食。

        针对第二和第三个问题：

        “你们男生都这样吗？”夏时礼又问。

        叶风“啊？”了一声。

        “哦，除了买吃的，有点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略迟疑地回，心想夏时礼怎么会这么问，怪怪的，但好像又说不出哪里怪。

        “男生女生大家应该都这样吧，不是吗？”这不是和请吃饭一个道理？只是因为是学生，饭席变成了这种方式而已。

        夏时礼觉得叶风的回答跟她想要听到的不太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叶风称夏时礼为姐妹。

        夏时礼问叶风，他作为男生，怎么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喊出“姐妹”这个词的。

        叶风说没什么啊，很难吗，他主要想让夏时礼自在点。

        其实他的性别区分意识并不太强烈。叶风内心深处里觉得，男生女生都是“人”罢了，没什么不同。

        可在现实里男生和女生就是很有区别和差异。叶风一边内心觉得男女没有不同，一边生活在这样的现实里，不得不适应，经常会刻意提醒自己：男女有别。

        然后经常无视他自己给自己的提醒。

        “你觉得叫姐妹也不行？”叶风答完夏时礼最后一个问题，见夏时礼一直不说话，反问。

        夏时礼想了想：“你别跟我说话最行。”

        叶风……

        那他还就偏要说。

        “收起来收起来，要上课了。”叶风强行转换话题，自作主张，把这次零食大礼包当做他们之间关系向好的起点。

        他弯腰，打算帮夏时礼把桌上的零食收到她桌箱里。

        夏时礼还在思考那一二三四五，听完叶风的回答之后，她需要再整理一下思路。

        还有那些零食的到底怎么处理的问题。

        叶风要迅速做完他的事，等夏时礼想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一胳膊圈了大半的零食，弯腰把那些东西塞到夏时礼桌箱去。

        夏时礼就坐在位置上，因为琢磨事情一动不动。叶风把东西塞到她桌箱里时，大半个身体倾向她所在的位置。

        陌生的别人的气息闯进夏时礼吸入的空气中，叶风把校服外套的拉链解开，捣鼓零食的时候，拉牌晃来晃去，扫过夏时礼的搁在腿上的手心。

        “行了！”

        不一会儿，他满意地拍拍手，离开，看起来也并不需要夏时礼表态。

        夏时礼都说了她不要了。

        夏时礼想到第二个解决办法了。

        晚自习之后，她把零食抱到沈欢欢的桌上。

        沈欢欢从中午之后开始，心情一直就不太好，晚自习夏时礼突然把零食全部送给她，她一脸茫然，惊慌失色。

        “我，我吃不了这么多”她慌不择言。

        夏时礼：“你可以分很多天吃。”

        确实。

        沈欢欢突然觉得自己好傻。

        “……你把这些给我，是想让我以后不要再烦你了吗？”沈欢欢低头。

        中午的时候，从夏时礼那里得到她可以和夏时礼交换座位的回答，沈欢欢后来又去体育馆篮球场问了叶风。

        她说她想换座位，坐到叶风身边去，夏时礼已经同意了，如果叶风也同意的话，她回去之后就能换过去。

        叶风只问沈欢欢为什么要换座位，沈欢欢支支吾吾，拿学习当借口。

        篮球场其他男生们见状报团起哄，三言两语，点破沈欢欢喜欢叶风的事实，疯狂替叶风接受沈欢欢的请求。

        沈欢欢脸颊发烫，一边不好意思，一边觉得叶风应该不会拒绝她。

        结果叶风却说他暂时不想换。

        叶风自己也不知道说不出具体明确不想换的原因，就是莫名觉得夏时礼如果真的换到其他位置上去，以后会不会真的就完全一个人了。

        虽然知道夏时礼讨厌男生后，他也就明白夏时礼刚转来那天对大家都态度不好不是受了他影响的原因。

        但叶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负点责任。

        也可能，在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后，他比别人都更了解夏时礼家的情况，徐正又经常在他身边念叨要帮夏时礼怎么怎么样，他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还可能是他助人情节太重了。

        徐正说他这样的性格以后适合跟他一样当老师，见不得学生“受苦”。

        总之叶风拒绝了。在沈欢欢心里，叶风这无异于在说，他对夏时礼更有好感。

        从篮球场回教室后，她整个人丧得不行。

        ·

        夏时礼只是觉得不能浪费食物，沈欢欢问的问题，她的回答是“你想多了”。

        “这些是叶风买的。”处理完零食，她便拿出手机，准备要走了，独留沈欢欢一人震惊出神。

        出教室后，夏时礼一边走，一边看手机。

        一中的管理理念还是很人性化的，不怎么在乎学生用手机，因为领导觉得，进得了一中门槛的学生，有自知之明和自律能力，知道控制自己玩手机的时间。

        高中学习本来就枯燥无味，大部分时间都被课堂作业占满，再不让学生们娱乐娱乐，学生们只会越来越疲，状态也越来越差。

        中午的时候夏时礼就看过手机，她要吕佳慧把夏勤的情况描述下发过来，吕佳慧直到前几分钟才发来消息。

        她说夏勤今天很正常，下班后回家甚至还和她聊了会儿天，之后俩人一起去朋友家打麻将，赢了五十块钱。

        夏时礼滑动界面，下一条消息，吕佳慧转了两百给夏时礼，说：“也给你点儿[微笑]。”

        【转账五百】

        夏时礼放慢脚步，盯着转账消息。

        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夏时礼其实从小就是乖巧听话且自觉的性格，也有些内向腼腆，但最突出的特征依然是乖巧老实。

        根本不用管，自己就会做作业那种，爸妈使唤做家务从不推辞那种，爸爸给一百块让帮忙买烟，买完不会给自己要点儿钱买零食吃那种。

        甚至，八岁时，家里开起了“茶馆”，经常会有大人们带小孩儿过来打麻将，小孩儿没人管，夏时礼就会主动帮忙给他们带孩子、好让自己爸妈能安心打牌那种。

        所以从小到大夏时礼不会主动问家里要钱，爸妈给钱也会先拒绝。她自觉那样是为爸妈好，爸妈也需要用钱，她拒绝了，爸妈就会拿回去自己用。

        久而久之，夏勤和吕佳慧养成了难得才会给夏时礼钱、给也不给多的习惯。

        现在夏时礼也不主动要，夏勤和吕佳慧却倒是会经常主动给钱了。

        如果是夏勤给的，夏时礼会毫无顾忌地收，吕佳慧的她有些不想要。

        吕佳慧自己都没多少钱，夏勤的钱大部分拿去贡了他的烟，还有花费在牌场上，吕佳慧没了工作，夏勤说他养她，最后每月却只给她一千来块，吕佳慧还要用这一千来块置办家里的餐饮家用等等。

        夏时礼印象最深的，就是吕佳慧拿着那点钱，连好一点的卫生巾都用不起。

        还没开学前夏时礼在家待着，来过一次月事。

        平时她不和吕佳慧用一样的卫生巾，那次她忘了买，又来不及出去，就去找吕佳慧屯在家里的先用着。

        吕佳慧屯在家里的那些卫生巾全部没有包装袋，大大小小堆在一起，夏时礼找了一片拿进卫生间，一打开，发现那东西甚至都已经失去了黏性，粘不到内裤上。

        用起来也非常不舒服，像往下面垫了块儿破草皮纸。

        “你自己yong”夏时礼打字。

        然后她想了想，反过去，倒转了七百给吕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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