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游说

李氏的屋子宽敞温暖，母女俩言笑闲谈间已到了掌灯时分。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李氏却对苏泽之事避而不答。

        苏沫心里虽然急得是上蹿下跳，面上却还一副温婉祥和的姿态，她轻咳一声，“娘可知今日哥哥寻过我？这么大的事，连有孕的嫂嫂都知道，怎么全府上下竟只瞒着我一人？”

        瞧着女儿娇俏撒娇的小女儿姿态，李氏捏着帕子掩嘴笑了，“这些烦心事与你说些什么，你舅父都说了你这孩子心思太重，需放宽心才有益身体。况且，这都是小事，你不必管……你回去也与你哥哥说，叫他老老实实的少惹祸。”

        见李氏又拿她身体说事，顾左右而言他，苏沫皱起眉头，上前握住李氏的手，“既然是小事，娘又何必瞒着我？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哪有舅舅说的那么娇贵。娘你与我直说了吧，父亲究竟要拿二哥怎么办？”

        李氏见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示意余妈妈带着青菊等小丫头们先下去，又用手指头狠狠戳了戳苏沫的额头，“你呀……你父亲你还不了解？你二哥虽为庶子，却也是最肖像他的儿子，天资聪颖又踏实肯干。况且事情究竟如何，你父亲心知肚明。苏泽能在这个时候为兄弟两肋插刀，不光你父亲要高看他一眼，就连我和你□□后都要承了他这个情。”

        李氏喝了口茶，叹了口浊气继续道，“事发当时苏泽与你还都在京城，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转世，哪会什么千里眼顺风耳？还不是底下人手里头不干净，背着主家私自牟利，你父亲这几日已经连打带罚发卖了好些人了。至于你二哥，你也不必太担心，之所以还被你父亲关着，无非是做个样子给余家看罢了。”

        李氏这张嘴就像开闸的阀门，估计这些天憋在心里难受坏了，好不容易说开了，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丝毫不给苏沫喘息的机会。

        “经此一事，我也算看明白了。你说得对，往日是我对苏泽太过严苛。虽说嫡庶有别，但到底你们还是亲兄妹，是一家人。娘老了，你哥哥又不争气，往后少不了你二哥帮衬。幸好，苏泽是个不记仇的好孩子……等这件事了了，娘就给他好好相看个媳妇，以后啊……”

        “娘，鸟一旦长齐了翅膀，可就再也关不住了……”苏沫两只手叠在一起，挺直了腰板，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氏。

        正在高谈阔论的李氏措不及防被打断，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茫然问道，“你，你说什么？”

        “娘，你可想过二哥为什么非要替哥哥去背这口大锅？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到底涉及了青州两大望族。一般人可躲都躲不及啊。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娘你从小就教我，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难不成二哥是为了与哥哥之间兄弟情义？又或是报答娘你的养育之恩？”

        苏沫一连几个问句将李氏问的哑口无言，晕头转向。

        诚然，深宅大院嫡庶尊卑有别。李氏虽不是话本子里写得伤天害理，善恶不分的坏主母，也从未克扣过苏泽母子二人一口粮、一件衣，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从未给过苏泽母子二人好脸色。

        原因已经讲过很多遍了，痛失长子是李氏一辈子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李氏低头喝茶掩饰尴尬，苏沫的一番话如同冬日里的冰水从天而降，想被砸的浑身疼痛，而后来不及细想，一股寒气就趁机席卷全身，战栗不止。

        她讪讪道，“你……你这孩子到底想说什么？”

        “二哥本就聪慧，娘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他一时的伏低做小，就忽视了一个男人本该有的野心啊。难道你真认为他会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不成？二哥此举看似义薄云天，但其背后可大有深意啊。不仅能得到娘与哥哥感激，更会使父亲高看他一眼，更加重视他，甚至重用他！”

        苏沫的一番话看似“阴谋论”十足，实则也是半真半假。这也正是苏泽的高明之处，一石三鸟，连同苏沫在内的整个苏家统统算计在内。

        若是苏沫靠得住，能按照计划顺利使他离开苏家那自是最好不过了。若是靠不住，果真被瞒得严严实实一概不知，那也不错，至少在苏建木和李氏那儿都赢得了重视，日后他和蒋氏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一些。

        不过显然后一种的可能性还是极小的，毕竟还有苏沉这个上蹿下跳的惹祸精在孜孜不倦的认真履行人设。

        “那你预备如何？”李氏显然是被苏沫整蒙了，竟丝毫没有怀疑苏沫及其性格如此大便的原因。

        要知道苏沫一向善良，从未如此险恶的揣测他人。

        苏沫高深莫测的抿起嘴角，“既然是无法判断未来的鸟，不如就此折了它的翅膀，让他再也飞不上蓝天，一辈子只能屈居人下，再也无法挣脱牢笼。既然父亲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们便偏偏不能如他的意。事情一定要闹大，满城皆知最好。父亲身为一方父母官最好面子，到时候父亲定如被架在火上烤一般，不得不把二哥推出去，平息舆论……”

        “你给我住口！”李氏虎着脸，两条弯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一只手不知所措的在桌上反复蜷缩，最终将桌面的茶杯撞翻，茶杯应声落地，白色的瓷片散的到处都是。而深色的茶水正悄无声息沿着桌面上的纹路蔓延，就如同那颗被苏沫埋在李氏心头的那颗正要破土而出的种子。

        茶水漫到桌边，形成水柱滴答滴答往下流，苏沫稍稍侧了侧身子。

        所谓母女连心，李氏如今这般慌乱的模样，苏沫知道，李氏她心动了。

        李氏的所作所为显然在苏沫的意料之内，她一进门就先诱李氏放松警惕，夸夸其谈。而后趁其不备找出漏洞奋力一击，毫无觉察的李氏爱子心切没有丝毫反击之力，就这样一步一步落入苏沫的陷阱。

        若是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一定疑惑她那乖巧懂事的女儿为何会突然心生恶念，口不择言。

        然而她乱了，她被苏沫描绘的那个世界迷惑了，苏沫未说出后的话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苏泽的存在对于苏沉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如果一个没有了苏泽苏家出现，苏沉将再也没有后顾之忧，而她也终于可以松一口，不用再明防暗防，终日不得安宁。

        可是她怎么能允许自己这么做？与其说她怨苏泽怨蒋氏，不如说她是把对自己、对苏建木的怨恨移驾到他们身上罢了。苏泽无论如何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怎么可以？她怎么能？

        可是她，还是心动了，为了苏沉，也为了自己。

        李氏慌乱的背过身去，哑着嗓子道，“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苏沫了然，她福了福身子，无声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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