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一心求死

“我放皇兄走，皇兄为何不走？”他执着剑，站立在沈清北的面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下意识扫了扫秦施颦，又很快收回眼神，觉得自己实在可笑，竟然还妄想秦施颦能为自己有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此时沈清城说什么，沈清北都是以缄默回应。

        多说多错，既然他不是那个心软的沈清城，那他也没必要打亲情牌了。

        分明是沈清城大获全胜，但现在的他立在那里，陡然有了众叛亲离的孤寂感，如果这就是做一个国君需要承担的……

        “哎……”良久，他长叹一口气，将剑一把扔在地上，“你是要自己了结还是朕来动手？”

        人是留不得了，他还是愿意给他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

        “不劳烦皇上了。”沈清北到底还算是磊落，说完这句话，沈清城配合地伸手把剑递给他，沈清北接过剑，仔仔细细审视剑身一遍，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是那把剑唯一的主人。

        但那终究只是妄想。先帝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秦施颦大概是他到晚年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清城，”沈清北的目光移到沈清城的身上，难得温声唤道，一如从前两人兄弟情深时，“要珍惜眼前人。”

        成王败寇，他还不至于看不清这一点。

        虽然他完全没有义务提醒沈清城，但细细一想，这个人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血脉的人了。

        沈清城一怔，没有料到沈清北在临死关头会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句忠告，是真心还是只是他的拖延计策？珍惜眼前人？那珍惜的又是谁？

        眼神不由自主地就要往秦施颦那边飘，又及时收回来，绷着脸，“有劳皇兄费心。”

        他终究还是无法狠下心亲自动手。

        沈清北留恋地望了一眼宫门口，只希望习秋往后能遇到一个真正能和她携手一生的人，如此便不枉他那些时日的悉心呵护。

        剑抹在脖子上的那一刹那，沈清城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转到另一边，秦施颦依旧是垂着头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他最后下场如何。

        “咚——”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响起回声，被他尸体溅起的鲜血点点落在秦施颦华服上，那精致的妆容也被些微的血迹毁于一旦，沈清城努力控制住声线里的抖动，无力地轻声开口，“这样你满意了吗？”

        秦施颦要的，他一直都知道。

        “你，就这么喜欢看我们自相残杀？”他已经不想去追究她在这场计划里到底担任了什么角色，他只是累。

        疲倦。

        只想远离这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皇上言重了。”秦施颦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回答得坦坦荡荡，她并非是想看他们自相残杀，她只是想让沈清城坚强起来。

        见她不是反驳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那些隐忍的怒气失望挑拨着他的理智，催着他发泄。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还是不想冲秦施颦发火。

        “你若是此刻解释，我会相信。”他还是想给她机会。或者说，给自己机会。

        “我要解释什么？”秦施颦终于肯抬头对上沈清城的视线，那薄唇里吐出的话却如万箭齐发，齐齐射进沈清城的身体，伤得他千疮百孔，而放箭的人却一脸无辜。

        沈清城的拳握紧了一些，从沈清北满是鲜血的手里捡过那柄宝剑，剑锋只对秦施颦，离她额头不过半寸距离，“你若是不出声，我便当你是谋逆的主使。”

        威胁？不，与其说是在威胁秦施颦，不如说是在折磨他自己。

        秦施颦复又垂下头去，只要他亲手了结自己，这世间便再没有任何能阻挡他前进的阻碍。尽管他失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还是咬紧牙关，不开口，不辩解，不伸冤，不求情。

        “好，好，”最开始哪里会想到两人最后会到如此地步，仰天苍凉大笑一声，忽然拔高了声音，“你是一心求死对吗？”

        这一问，惊动了外头的弦月，不由分说就要冲进去，一脚都踹开了门，被秦施颦一声怒吼，“滚出去！”

        弦月一愣，沈清城一愣。

        前者万分委屈，虽也明白秦施颦的一番用意，可是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主子去冒死？

        “还请皇上行刑后给弦月初月一个好人家，她们并没有参与这件事。”她闯进来算是提醒了秦施颦，秦施颦原本是打算最后一刻说的，既然都到了这里就顺便说了算了。

        沈清城几乎要笑出声，死到临头，最关心的竟然还是身边的人。

        “还不出去？”秦施颦又对还杵在门口的弦月低声喝了一句，弦月嘴唇急速地抖动着，很想就那么一次不顾秦施颦的命令把她拉出去，但是她最终只是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关上了门。

        这是秦施颦毕生筹划的事，她应当支持自己的主子。

        沈清城站在那里，顿时有点进退两难。原以为弦月会硬闯进来，那样他也许会顺水推舟免了她的死刑。

        只是弦月竟然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呵，秦施颦是打定主意求一死。

        她为初月弦月安排好了退路，追随她的人也都为她们谋划好了，唯独唯独没有想过他。

        若是他亲手取了她的性命，他真的就会如她所愿强大起来吗？若是她真的不在了，那他又该如何？

        千万思绪翻滚过去，沈清城紧了紧手里的剑，不过就是一抬一落的事，那一霎，他却始终不敢。

        “砰——”门被大力踹开，秦施颦以为是弦月又来捣乱，直接吼了一句，“出去！”

        “我未来的国母遭受危险，你让我出去？”声音却不是弦月的，就连秦施颦都愕然回头，尧珏竟然会闯进来？

        外面补上的防卫不知有多森严。尧珏身上难免多了几处伤，但脸上还是沉静的，甚至在秦施颦看向他的时候还安抚地笑了笑，那模样落在沈清城眼里无异于眉来眼去含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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