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礼物

远处的天空露出了鸭青蛋色，晨曦尚未洒下，黑暗却将退出。

        天墟灵宗从天未亮时，就已经十分热闹，所有人忙忙碌碌的，手脚麻利地布置着宗门大殿。

        今日是天墟灵宗的宗主夏侯武的诞辰，仙门中人岁月漫长，已经不过一年一次的诞辰，但逢整的诞辰还是会过。

        “今日是宗主的七百岁诞辰，你们需得小心些，赶紧的，把东西摆上。”

        执事堂长老夏侯苍严肃着脸催促着这些从外门临时调过来的弟子。

        燕良行也赫然在列。

        他手脚麻利地摆放着案几，心里却在想着：今日这个日子，桑桑应当会出现，虽说她的身份尴尬，但她是宗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他今日能见到她。

        但是这个点了，她怎么还没出现。正疑惑着，突然似乎听到有人在议论桑桑。

        宗门大殿的角落里，一群穿着金丝纹路白袍的宗门内门弟子挤在一起，低低地议论着。

        燕良行借这摆放案几的动作，悄悄挪到了他们附近。

        “诶，正师姐怎么还未出现？昨日下午早早就未再看见她。”

        “是啊，平日里，她可能总和大师兄一起，今日居然没有大师兄一同去宗门口迎接来贺寿的宾客。”

        其中有名弟子摇了摇头，好整以暇地说道：“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其他弟子都面露期待地看着他，“师兄，怎么说，你知道些什么？”

        “哎，我跟你们说呀，昨个儿是正师姐当年全家被灭门的日子，你说她能不难过吗，所以啊，昨儿个估计早早回房间哭鼻子去了！”那名弟子噗嗤噗嗤地笑道。

        “啊，那今日她还会出现吗？”

        “会的吧，今日可是宗主寿诞，她既在我们宗府，怎好不来？”

        “那可说不定哦～说起来她爹要不是自己作死，指不定她才是宗门少主呢，啧啧啧，今日不出现，也情有可原。”

        好巧不巧的，此刻的宗门少主夏侯初正站在他们身后，把他们嘀嘀咕咕的议论声听得一清二楚。

        夏侯初脸色铁青，寒声道：“都在说些什么混账话，私底下肆意议论同门师姐是想进受诫堂吗？”

        弟子们均面露尴尬，低低头赔了不是。顿时都四散走人。

        少年面带不汾，她若胆敢不识好歹，有这等心思想法，他定不饶她。即便她…她算是他堂姐，哼。

        夏侯初侧头看到一弟子，呆呆弯着腰，手扶在案几上一动不动。顿时冷声责问：“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好。”

        说要便甩袖而去。

        燕良行头也不抬，低声道是。

        他心里有些疑惑，昨日是她当年满门被灭的日子，她却和他一同去宗门脚下过节，完全看不出伤心难过的样子…

        ——

        宗门首峰的山顶传来钟响的声音，钟声的余音在晨空中萦旋回荡。

        寿宴开始了。

        外门弟子是没有资格在殿上的，他们置扮好宴席，便退出去了。

        此时，各主峰亲传弟子正带领着其他宗门宾客入席，除了仙门中人，还有人间朝廷来的官员。

        各方人士纷纷落座之后，宗主夏侯武带着儿子夏侯初以及亲传弟子钟意舒和正南桑姗姗来迟。

        宗主的到来，自然为表敬意，纷纷起身。

        夏侯武径直走到大殿上位落座，举杯示意道：“不必多礼，快些请坐，各位远道而来，是某的荣幸，某先干为敬。”

        “哪里哪里，宗主七百岁寿诞，我等岂能不来”上清派掌门人伏首道。

        “是啊，是啊…”

        殿上各门各派的人士，纷纷附和。

        天墟灵宗实力一直是位列仙门第一，其他各方宗门均是依附而存，就算是与其理念不符的佛音宗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与其对着干。

        大殿之中寒暄四起，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

        正南桑面目平静，抬手饮杯遮挡住自己眼中的嘲意，微微露出得意的笑。

        等有一日，她吸收了这具身体的神魂之力，那磅礴的力量将为她所拥有，她才是最至高无上的人。

        钟意舒就落座在正南桑的旁边，一眼便能将她的心思看透。

        他一直觉得匪夷所思，这么愚蠢的人，到底哪来的底气让她连宗主都不放在眼里。

        “贵宗今日如此鼎盛，门内代代出人才，可是有什么机缘啊，宗主可千万不要吝啬，只有我们仙门更加繁盛，魔族才不敢轻易来犯。”

        太乙宗掌门面带调侃的笑意，语气幽默，看似随意的问题却让场面一滞。

        太乙宗在天墟灵宗未崛起之时，是当时的仙门第一宗。

        然而当时天墟灵宗的崛起速度快到猛然就超过了太乙宗，几乎可以用一夜崛起来形容，毫无征兆天墟灵宗的宗主和数位长老修为境界突然提升，目前宗主已经是渡劫期，长老们均为合体期。

        在场的其他宗门之主大多还只是化神期，有的甚至还不到。可以想象这让人有多疯狂。

        因此，太乙宗掌门的话，让各宗各派掌门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也都心怀疑惑，只是天墟灵宗已不是当时了，没有人敢肆意找由头。

        “方宗主，您可真是说笑了，修行这一条路除了像个苦行僧一样认真修炼，还能有什么机缘啊，若真有，某定义不容辞，让我们仙门更加强大。”

        夏侯武笑容爽朗，心底却冷哼。

        早在寿诞开始前，他就已经加强了禁地的结界。可是那人让他有了如今这地位，修为，权势。

        其他宗门配合地打着哈哈，转而说起其他。

        太乙宗方掌门心里不齿这些人的形径，既想知道机缘，又不想得罪天墟灵宗。

        钟意舒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案几前，随手斟酒喝。

        男子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行云流水之间端的是温文尔雅，清新俊逸。

        正南桑看着钟意舒喝了数杯酒后，悄然起身朝外走去，她便隔了一会儿后跟着起身朝他出去的方向追去。

        钟意舒喝了几杯酒后，觉得殿内有着吵杂，感到烦闷，便起身出来透透气。

        他离远了大殿，此刻站在首峰的崖边上，凝视着脚底下的深渊，身后是满飘花香的巨大梨花树。

        正南桑看见了他，满树的梨花翩翩飘落，她不敢贸然开口，毕竟他现在站的位置危险。

        钟意舒心铉一动，眉头微皱，转过身来看向正南桑，温声道：“师妹。”

        他眉眼温润，微笑着看着她，并未问她什么。

        倒是正南桑脸颊微红，攥紧了手中的荷包，梗着脖子走上前，却偏过头躲避他的视线。

        她伸手往前一递，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今日也是师兄你的生辰，这个荷包是我自己绣的，上面附加了术法，可以当乾坤袋使用。”

        钟意舒微讶，看也不看荷包一眼，道：“师妹有心了，这个礼物的心意太贵重，师兄不能收。”

        说要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荷包？情义？他要的可从来都不是这些。

        正南桑僵着身子看着他走远的身影，面色苍白既而气脑地将手中精美的荷包毫不留恋狠狠一掷。

        若是她更强呢，还有谁能忽视拒绝她。

        燕良行背靠着另一株梨花树，他原本在这儿休息，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

        待他们都走远之后，燕良行低垂着眼，抿着唇走到悬崖边上。

        崖边下生长着奇形怪状的草木，藤蔓缠绕着崖石，一个石青色的荷包勾在藤蔓上，随着崖底吹上来的风微微晃动，似要坠落。

        燕良行估量了一下荷包与崖边的距离，侧身蹲下身子稳住重心试探着伸出手臂，微微往下摸索着。

        没有摸到，他绷直了嘴角，再次试探着将身子往崖下送了几公分。

        哗～

        脚底一滑，他身体半边悬空，心底一惊，胡乱一揪，抓住了崖上的几株植物，发觉身体没有继续往下滑，于是伸手够住了荷包。

        燕良行揪着手中的植物接力将身体往上送，爬上了崖边。

        他起身后，赶紧拍了拍荷包上的尘土后小心翼翼地塞入了胸前，既而随意拍掉身上的尘土，大步往外门弟子在殿外候着的地方走去。

        ——

        天衍峰受诫堂

        破旧荒芜的牢内，李玉正颓着身子歪靠在墙角，头微微下垂着，双眼微睁着。

        他被关在着黑暗寂静的牢房内两天了。

        受诫堂向来严苛，这两天看守的弟子只在他要熬不下去的时候，给他喂过几口饭和水。

        若是单单偷了护心镜，他大概也就是会被关个十天半个月。但他讽刺受诫堂长老，估计很难再出去了。

        寒意和饥饿向他袭来，身体微微发颤。

        他会死在这里吗？

        太傅还在等他回去，他应该回不去了。

        原先想着以皇子的身份进天墟灵宗，应该怎么也能入内门修炼，若是能成为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那么宗门或许也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给朝廷喘口气。

        这个愿望终究要落空了，是他们太天真了，宗门根本不可能让人跳出他们的掌控中。他的太傅要失望了。

        可笑他的父皇，为了得到更长的寿命，向仙门中这些伪君子们伏低做小。罔顾百姓～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

        气息越来越弱，李玉缓缓闭上了双眼。

        突然，闭着的眼皮也阻挡不住光亮的刺/激。

        李玉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魔气四溢的魔族。

        “呦～还没死呢，怎么样，想好了吗？”尤玄嗤笑道。

        “堂堂魔族护法尤大人，来…来送孤一程，孤不枉此生，咳咳咳……”

        “你…哼，死脑筋，魔族与人族联手对付仙门，你才能为你所偏爱的人间争取一线生机，你舍得就这么死了。”

        尤玄深知他的顾虑，这个人从小就老气横秋，总是登顶眺望着人间，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

        与魔联手不异于与虎谋皮，但魔族若能重创仙门，却也能为人间争取一些生机，毕竟魔族并不需要人间山河产生的灵气。

        良久之后，李玉抬首强撑着微笑道：“是，我舍不得死。”

        还好他懂得打蛇打七寸，尤玄上前一把环住李玉的肩膀，把他带着站立起来，手一挥，牢门的锁被碎掉了。

        受诫堂长老夏侯明今日并没有去宴席，宗门今日人员杂乱，需要他带头巡逻宗门内外，以防魔族人趁机来袭。

        “是魔气！”

        夏侯明一惊，立即飞往魔气所在之地。

        “是受诫堂？”

        他立刻跃下剑身，快步的循着气息进入受诫堂牢房。

        昏暗的牢房通道，尤玄带着李玉急步往外走去。两人一转弯，正好对上迎面而来的夏侯明。

        “李玉，魔族人？好啊，人族竟与魔族勾结，今天来了，就都把命留下”夏侯明阴沉着脸。

        “呦～道友这话说得，可比我这个魔族人更显魔族呢，是在下惭愧。”

        “休得阴阳怪气！”

        夏侯明话音一落，召出配剑，剑身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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