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家长会

从那天到家长会前这几天，李木南一直忧心忡忡的，虽然经过王老师的劝说，教导主任答应等这周五时见见家长讨论一下再决定要不要换座，但她还是有点担心。

        相反林北然，他如往常一样笑嘻嘻的，跟个没事人一样，丝毫看不出要换座的难过和紧张。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四天，迎来了令人担忧的周五。

        家长会在周五的下午五点，为此，学校破天荒的在下午四点就放学了，李木南满面愁容的背着小书包坐公交车回了家，林北然则淡定的骑车回了家。

        李木南回到家，一把关上门，烦躁不安的脱下鞋，冲进了房间。

        她趴在床上，脸捂在枕头上，她把沉重的书包脱下丢在了地上，像是把一周的情绪都发泄在了书包上，她腾空跺脚，用鼻腔发出了一段“哼”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不想换同桌，但也惊讶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躁，她在内心深处挣扎着安慰自己。

        一定是因为林北然走了就没人给她讲题了，也没人给她买洋葱圈了。

        如果真的换座了的话，就不能再以同桌的名义去找他了。

        另一边，林北然回到家，脱掉鞋后也来到卧室，他看见这个月的垃圾桶已经堆成山了，便走过去拎起它准备去楼下倒掉。

        他刚拿起来，余光一瞥，发现了上次万圣节她吃剩的那包洋葱圈的包装袋。

        他又想起了那只小兔子大口吃洋葱圈的样子，淡淡的笑了笑。

        他其实也不想换座，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如果换了座，他就没法再给她讲题了，也没法给她买洋葱圈吃了。

        如果真的换座了的话，就不能再以同桌的名义去找她了。

        随着钟声响起，五点到了。

        八班教室里，家长们也都到达了目的地，各自讨论着坐在了座位上，李妈正和林妈坐在座位上畅所欲言着。

        王老师在教室门口清了清嗓子，扯扯领带，走上了讲台，他今天穿了一身衬衫，搭配红色格子的领带，颇有一番情调。

        他虽然当语文老师了很多年，但在三年前因为有几名班主任都被别的学校骗走了，他经不住校长的劝说，也只能无奈地妥协，当上了班主任，算上今年，他也只带过三个班。

        况且这几年家长会不知怎么的，少之又少，直到今天他也只开过十次不到的家长会。

        他拍拍手，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原本交头接耳的大人们吓了一跳，突然噤声，都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转过头来看着王老师。

        王老师看着讲台下一双双眼睛盯着他，莫名有些紧张，他咽了口口水，把茶杯放下，擦了擦汗，磕磕巴巴地开口了。

        “各，各位家长好，我是八班的班，班主任，王严…”他艰难的憋出了这一句话。

        台下安静了一会，李妈转身看了看附近的家长，转回身鼓起了掌。

        有了她带头，教室里终于响起了迟来的掌声，掌声稀了哗啦的，慢慢变得热烈，最后直接吵得震耳欲聋。

        王老师回过神来，慌了，要是让教导主任或校长知道自己班这么吵，一定会以为是他没管好的。

        “各位家长们！停一下！不要再鼓掌了！”他挥舞着手臂喊道。

        一开始，家长们还以为他是觉得掌声还不够热烈，于是便变本加厉了些，直到听清他讲的话后才反应过来，掌声渐渐变得稀里哗啦，直到彻底消失。

        王老师喊的嗓子都哑了，他拧开茶杯喝了一口，咳了咳，又继续讲起了话：

        “今天来呢，主要是要说一说这两个月的月考成绩和同学们打闹的事。”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而后又赶紧发言，生怕这些家长们又误会，开始鼓掌。

        “先说这两个月的成绩吧，我们班九月份排名第十二，”他边说着边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着，转过身的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

        因为他可以短暂的不用看着那些家长。

        王老师：舒坦ing…

        好，这个方法好！等会儿多在黑板上写点字！

        “而高一仅有十六个班，那么我们的成绩就是十五分之十二，倒数第四…”

        “王老师，你说的不对吧？第十二名…那不应该是倒数第三吗？”李妈打断了他，提出问题。

        王老师转身，刚想反驳，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还真说错了，第十二名，还真是倒数第三，他赶紧想了一副说辞糊弄过去。

        “啊对，哈哈，这位家长说的对，我毕竟不是教数学的嘛，当然会说错，不好意思哈！”他陪笑道。

        “哦，这样啊，那没事了，咱们也得宽宏大量点嘛。”李妈笑道，刚准备坐下，就被王老师叫住了。

        “这位家长，你是哪位啊？”他笑问道。

        “哦，我是李木南妈妈，今天正好没事，就紧赶慢赶来了。”她笑容满面地说着。

        王老师差点没吐血，他表面上挥挥手让她坐了下去，实际上内心差点崩溃。

        李木南她妈？今天居然当着这么多家长的面拆我的台，看我等会怎么说你！

        他想完这些，大脑一片空白，原本想好的说辞瞬间消失，他苦笑：

        “啊哈哈，我要说什么来着？”

        各位家长：……

        要不你下来？我们来？

        窗外，夕阳无限好，天气闷闷的，暖风缓缓吹了进来，李木南在家安静地写着作业。

        李爸今天值班，而李妈又在开家长会，此时家里就只有她一人，她写完了一张卷子，背后突然传出声响。

        她一惊，猛地一回头，原来是风太大，把垃圾桶给吹倒了。

        李木南松了一口气，放下笔走了过去，她扶起垃圾桶，走到窗前关上窗，她看着窗外繁荣昌盛的街道。

        这个点，街道上不少小吃摊正刚刚开着，她突发奇想，拿起桌边的手机解锁，给林北然发了条消息。

        楠：今天是咱们最后一天同桌了，去小吃摊买点小吃吧

        对方大概也在写作业，于是秒回了她。

        然：ok

        然：[抱抱jpg]

        李木南想笑却笑不出来，她抿唇，打字回复。

        楠：好，路口见。

        到了路口，李木南果然看到林北然站在街边等她，她挥了挥手，林北然也发现了她，点点头。

        李木南走了过去，扯出一个嘴角：“走吧，那边有家烧烤店，好像叫“放学别走”，名字还挺古怪的，老板和我们差不多大，据说还挺好吃的。”

        林北然看出了她的难过，微笑着点点头：“好。”

        教室里，王老师忍着尴尬讲完了月考成绩，台下又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掌声，他暗搓搓撇了眼李妈。

        你等着！我现在就揭你女儿的老底！

        “那么，现在我们就来说说最近同学们的事吧！”他假笑，实际内心狂喜。

        “前两天周一啊，李木南同学和林北然同学，在午休时间无聊，便在本子上下棋。”

        王老师语气一转：“结果被当天监督的英语老师逮了个正着，林北然同学还顶撞老师，这实在是不应该啊。”他坏笑道，撇了眼李妈。

        她脸上的表情虽和刚才不同，但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慌张，旁边的家长们纷纷议论起来，林妈的脸色反而黑了起来。

        王老师：……

        没事！我有的是法子羞辱你女儿！

        他先是批评教育两人的所作所为，说不应该上课违反纪律，还说自己是多么的宽宏大度，居然还把上次郑颖的那个事说了出来，最后苦口婆心地劝说要好好学习，最最后总结：

        “高中这个时候，正是好好学习的时候，怎么能够早恋呢？实在是不像话！还在医务室做出这样的动作，实在是不应该呀！”

        “所以教导主任特意嘱咐我，等会儿带两位家长到办公室讨论一下，要不要换座位，这样对大家都好啊！所以我在这儿劝各位一句，一定要教育好孩子，不要早恋，这样既容易伤害幼小的心灵，又不能好好学习。”

        “将来考不上一个好的大学，那才是白瞎了！”

        他就像是唱戏似的，语调转来转去，手也跟着挥来挥去，班级里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只有两个人没鼓掌：是林妈和李妈。

        李妈的表情还是纹丝不动，林妈的脸色一会黑一会白一会红，眉头越重越紧，掌声里，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

        有说她不好好教育孩子的，有说她儿子真是不像话的，还有人直接开始骂人，她羞愧难当，恨不得跪下来道歉。

        王老师看着她，瞬间后悔了自己刚才的举动，他还是太年轻，这样既不能做到教育的效果，又使林妈在班级里抬不起头来。

        他本来只是想出口恶气，没想到伤害了旁人。

        掌声渐渐停了下来，走廊里，放学铃声响起，提醒大家家长会结束了。

        王老师拍拍手：“今天的家长会就到这里了，那两个家长跟我来一下。”

        林妈求助似的看着李妈，李妈摆摆手，表示无能为力。

        “放学别走”烧烤店里，李木南点完菜，无聊地翻了翻手机，这时林北然也从前台点完菜走了回来。

        他走过来坐下，见李木南没理他，便主动开口说话：“刚刚我看前台有个男生长得还挺帅的，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老板吧？好像跟我们一个学校的。”

        李木南翻手机的动作一顿，装作若无其事地反问：“怎么，你喜欢？”

        林北然：……

        我又哪惹你生气了？

        过了半响，李木南的手机响起，是李妈打过来的，她看了眼林北然，点了接通

        “喂？我们刚从学校出来，快到家了，你在哪？正好今天你林阿姨有空，你叫上林北然一块找个地方，我们聚一聚吧？”

        她心虚地撇了眼林北然，莫名其妙地点点头，突然想起对方看不见，又叹了口气。

        “喂？你听见没有！喂？”

        “知道啦！我和林北然在小区旁边的烧烤店里，叫“放学别走”！你来找我们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又开启了大喇叭模式。

        “放学别走？这什么鬼玩意！”她疑惑。

        “好啦好啦别废话了！赶紧来！”她不等李妈回答一下就挂掉了电话，她看着林北然努力憋笑的表情笑出了声。

        “你有病啊！笑屁！”她无语。

        “我还不能笑了？”他也“鹅鹅鹅”笑个不停。

        过了半小时，李妈带着林妈来了，她们一个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一个弯腰曲背地走了过来，李木南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问什么。

        恰好这时烤肉上来了，她便默默吃着烤肉，听着李妈嘲笑王老师是多么的“宽宏大量”，又得瑟自己是怎么怼教导主任的。

        可她就是一直没有说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直到她喝醉，嘴里胡言乱语的，烤肉也差不多吃完了，林北然和林妈去洗手间时，她才扶着李妈问她。

        “妈，老师有没有说我和林北然还能不能做同桌？”她低声说道。

        “哦…老师、他说了，好像是…好像是？”她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好像是”出个所以来。

        眼看林北然就要回来了，她急中生智，拧了把李妈的胳膊，对方吃痛，便清醒了些。

        “他…他说可以！你们还能做同桌！这个家伙，讽刺的时候那么可恶…结果人还是蛮仗义的！出门的时候还给你阿姨道歉呢！”

        “你…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李木南：……

        都这个时候了还搁这画饼。

        不对，她说什么来着！

        她和林北然，还能做…同桌？！

        这…

        啊这…

        太棒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脸上的喜悦遮掩不住，差点笑出声来，可她一看林北然回来了，便赶紧把笑容收了回去。

        最后的结局就是：李妈迷迷糊糊被林妈带走了，李木南和林北然走在后面。

        他们不是没提出过帮忙，可林妈酒量很差，喝了一点酒就有点醉了，还硬不让帮忙，他想着反正到小区也没几步路，便放心了。

        林妈虽然穿着高跟鞋，但速度倒是很快，一会儿就没影了，留下李木南和林北然两人一块饭后散步。

        他们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旁边时不时有几辆电瓶车经过，她管不住嘴，便先开口了。

        “我妈说，我们还能做同桌，你开心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方沉默了一会，回答了。

        “开心啊，怎么会不开心。”他温柔地笑笑。

        李木南笑笑，刚想继续这个话题，结果就听见他又补了一句。

        “又能给你讲题了，让我想想，该给你送练习还是五三呢？”他坏笑道，漏出小虎牙。

        李木南气不打一出来，她使劲拧了下他的胳膊，“嘿嘿”道：“你等着吧！以后有你好受的！”

        林北然委屈道：“你又拧我胳膊！这个月第几次了？我都淤青了！”

        是啊，以后有你好受的。

        又到了一年不知多少度的死亡周一，不过李木南心情倒是不错，她蹦蹦跳跳地背着小书包来到了学校附近。

        她不经意间经过了一家文具店，往前又走了几步，突然退了回来，一个亮闪闪还发着光的笔袋在她眼前闪着光芒。

        来到班级，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座位上发呆的林北然，她偷偷走过去准备吓他一跳，结果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压根就不怕。

        李木南无聊的坐到座位上放下书包，她得意地拿出新买的笔袋，不停的拉拉链得瑟着。

        林北然无奈地看着她：“你买新笔袋了？”

        “对呀！我刚刚在校门口小卖部里卖哒，好不好看？”她手舞足蹈地说。

        “啊对对对，可爱可爱。”他笑着敷衍她。

        “什么嘛！”她抱怨道，看了眼光秃秃的笔袋，有些忧愁。

        “你有没有姓名贴啊，借我一下。”

        “干嘛突然要这个？”他问道，往书包里翻着。

        李木南接过姓名贴，在上面写下名字，贴在笔袋上，显得格外好看。

        她举起来看了看，笑的眉眼弯弯，她看够了，转身看着林北然，突然坏笑两声，又写了一张姓名贴，一把贴在他的胳膊上。

        对方吃痛一声：“你干嘛！贴我伤口上了！”

        “怎么不可以？你不是我同桌嘛，贴个名字宣示主权不行啊！”

        “不可以！嘶…疼死我了…啊！你还弄…”

        “嘿嘿…活该…”

        那天，阳光明媚，她看着新笔袋，他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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