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任命

凉爽的秋风像母亲的温柔双手轻轻吹抚着湖边上的青黄色的芦苇，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时不时有鸟儿时起时落，一阵风将湖表面吹得像海浪般时起时伏，让湖中心摇摆的渡船轻轻晃了晃船身。

        “你们二位客人的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再过两三个时辰就到了。”有着多年掌舵经验的老船长微微一笑，他指着西南远方依稀可见的提督府屋顶突出的装饰向帐篷里的一对男女说，“那座港口的提督据说上了战场就没回来过，原本挺热闹的港口现在差不多荒废了。”说到这里船长不由得叹气，“在我看来那个提督简直就是笨蛋，明明身边有一堆可以依靠的人，却选择最愚蠢的方法去实现。”

        金发女人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她用眼角担心的余光偷偷看向男人的表情，男人穿着长度直达腿部的黑色外套，戴着黑色的大帽遮掩着脸上的表情，仔细听着老船长不断的抱怨这港口的提督死的有多么微不足道。

        “你说的很对。”男人帽檐下发出了温和沙哑的声音，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机械音混入其中，“那个提督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男人继续摘下了脸上的面罩微笑着说，船长这才注意到男人的面孔，天啊，老船长吓得发不出声音，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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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老船长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男人重新戴上了面罩，并有礼貌地向老人微微鞠躬道歉，“很抱歉吓到了您，一般来说我的相貌并不适合出现在他人眼前——”男人顿了顿后，重新抬起头，眼睛里早已没有当初那般亲切，“我这么做只是想告诉您，每个人的为国牺牲都值得去尊敬，而不是沦落为他人的调侃对象。”

        老船长听完后不住地点头，他看起来被吓的不清，男人见状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后，又坐回到金发少女的对面，“这下你心满意足了？”金发蓝眼的少女举起茶杯轻呡小口，她带着戏谑地眼神注视着有些狼狈的男人。“一开始听我的话从海上来就不用这样了。”

        “虽然这种事情也是始料未及，但难得作为舰娘的你偶尔体会到陆地上大自然的风情不是很好嘛。”男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轻轻用手碰了碰帽檐，和他相处了几个月的黎塞留很清楚的知道男人内心的想法，她决定给了他一个不错的下台阶，“确实呢，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好看的风景，这次的训诫就算了。”

        “哎呀呀，不愧是前总督大人的秘书舰，真是严格呀。”男人干笑地用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并用夹子在里头添加了几颗白糖。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辅佐你的秘书舰了，这是镇守府下达的命令。”黎塞留的声音渐渐变得严肃，她冰冷、湛蓝的眼睛注视着男人的尖瘦的脸庞，“听好，我很敬佩你为所有人在战争中做的那件事，但这次任务和你之前所做并不是一个级别，我们连对手的实力都尚未探寻清楚，我的第一任提督就是死在这次深海舰队的手上，他的舰队要比你这次去的港口要强大的多，我不希望你也去白白送命，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至少还能保住你一命。”

        “保住我一命——”男人听到这儿不禁摇头苦笑，“我还有命吗？我作为人类的命早就在几个月前丢掉了，现在在你面前坐着的只不过是一具会说话的尸骨、一只还没实现愿望的魂魄，一团还未死心的记忆而已，难道你觉得我现在这幅模样还算是人类吗？”

        黎塞留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对男人说什么好，是的，她在内心深处同样认为眼前的男人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一具会说话的尸骨，一只遵循自己生前记忆的行尸走肉。“你也很清楚我已经死了，在三个月前的那场战斗中，身为人类的我已经死去了——”男人轻笑着把滚烫茶杯里的茶倒出了一点在自己的手掌心上，他并没有感受到有丝毫的疼痛，“我之所以会倒茶，只是因为生前的记忆有经常喝茶的习惯，这幅身躯虽然可以进行喝茶的动作，却无法体会出茶的冷热以及味道如何，从某种方面来说，我这个行为只是模仿活着的方式。”

        “或许吧，我们换个话题，你为何会想到回到这儿港口来？”黎塞留把目光从男子的手移开，她再次呡了小口茶，“你难不成想和她们说自己是之前去战场的提督吗？她们不会认出已经成为现在这样的你。”

        “可以的话，这点还请你务必保密。”男人把胸口的提督牌放在桌子上，牌子上印的姓名是萨奇·达尔克。男人发出了苦笑，他直视黎塞留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那个提督对她们来说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翻开这痛苦的回忆，无论对她们还是对现在的我，再次相遇都是一种折磨。”

        “难以想象……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还感觉不到你思想原来是如此深邃的男人呢。”黎塞留笑着闭上眼睛，她回想起自己当时遇见眼前的男人时，他还不过是年轻热血的小毛头，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人类真是变化很快的生物啊！

        “能从你口中得到夸奖，这可真是不容易。”男人举起茶杯微笑着将滚烫的红茶一口喝下去，不过这或许只是因为我不再是人类的缘故吧。他默默地想，我的心早已失去了温暖和热血，变成了冰冷的机械与石油，所以对感情才会慢慢的变淡、生疏。

        记忆中再次出现了那个人在自己离去后哭泣的身影，他紧闭着双目把茶杯摔在了地上，昂贵的茶杯掉落在地上一分为二，男人感到大脑突然火热发烫，他用手按着像是快烧焦的脑袋，记忆中女人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她是谁？到底对我有多重要？为何我不断的想到她。

        “你怎么了？没事吧？”黎塞留见男人奇怪的双手捂住头担忧地问，她从未见过他流露出痛苦的模样，或者应该说他不应该会流露出痛苦的模样才对，可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扭曲，看起来更加的可怕。

        “我无法忘记……那家伙的记忆。”男人最后猛然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他痛苦地呢喃细语，“只要一想到她，我满脑子就会充斥着生前的遗言和记忆，这家伙残存的人类内心和记忆，会让我变得无法专心工作。”他用力地将缠着绷带的手砸向桌子，茶桌发出了一阵巨响声，在外头的老船长不由得吓了一跳，他害怕的往里头看了下，发现金发女人缓缓地抱住了低头不语的男人的头。

        “黎塞留你知道吗？我背负着那个人的罪孽，那个男人内心的痛苦和愧疚一直在折磨着我。”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次我回去就是为了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啊——”他觉得大脑被一股温暖包围住，这让他的头脑一下变得冷静下来，生前的痛苦、绝望、以及回忆都变得模糊，他又回到了萨奇·达尔克的身份。

        “在我第一任提督中弹身亡时，我也曾像这样抱着他的身体，直至他离开——”黎塞留温暖的声音驱散了男人话语的冷酷，“看着他的最后慢慢合上了眼睛，身体渐渐变得冰冷，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能这样抱住他的身体，想给他仅存的温暖。”

        “我的身体无法变得温暖，但还是谢谢你了。”男人想要抽离黎塞留的怀抱，但她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想法，依旧紧紧地抱住他的头，正当男人想要询问她时，有几滴冰冷的液体滴在他的头上，他于是打断了开口的想法。

        “我和你一样，背负着难以偿还的罪孽。”黎塞留的声音犹如冰窖般冰冷刺骨，却又异常的脆弱，“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一人罪孽深重，在你身边还有我陪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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