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墨笔生花呈华赋（下）

　　在雅茗轩内夺得文试榜首的便会被称为醉墨仙，灵渊国的各大城镇每年也都会举行文试，榜首便被誉为文曲星。

　　醉墨仙向来都是同文曲星齐名的，甚至在天水人的心中，醉墨仙的文采要比文曲星更高一筹的，若是同时得两个称谓一同加身，那便是一代当之无愧的墨神，而在灵渊国历史上，还没有谁取得过墨神的称号。

　　一转眼，雅茗轩的文试便开始了，共分为三个环节，“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和最后的“墨笔生花”，分别是文学常识的考察，文学的底蕴和最后文章的审阅，三项加到一起分数最多者即是榜首：醉墨仙。

　　等到千邃瞳解了禁足赶到之时，赛试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所有参赛者已把写好的文章展在最前面。

　　“奚无忧，你的文章呢？”白之笙端坐在前，厉声问道。

　　“我…我找不到了…”奚无忧双眉紧皱，焦灼的心情溢于言表。

　　“无忧，你没有忘在房间里么？再好好想想。”旁边的满淇问道。

　　“没有…”她已经想过无数次了，回答都显的有气无力。

　　“如果你交不上来文章，那么第三环节，你的积分只能为零。”白之笙也皱起眉头来。

　　毕竟奚无忧在昨日的两个环节所得积分都是最高的，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第三环节发挥正常，醉墨仙就应该是她，可偏偏…

　　“我……”奚无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呈华赋她反复斟酌了很久，昨日才完工，看她眼下深深的乌青，便知道她为了它付诸了多少心力，可偏偏不翼而飞。

　　这时，奚无忧耳畔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阿忧，别急，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乱不得，告诉我你最后一次看见呈华赋是在什么时候？”

　　千邃瞳来到奚无忧身旁，把手轻抚在她肩上，也许他总能让她安心，总能让她冷静下来。

　　“最…最后…我昨天把呈华赋念给你听之后，就把它收在桌堂里了，早上我找的时候，就找不见了…”

　　闻言，千邃瞳念道：“那想来是有人存心了…”他目光流转，扫视着前面的文章。

　　“阿忧，你看那则胭脂赋，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奚无忧抬眸看向千邃瞳说的那篇文章，这词藻，情节，有九成都与呈华赋类似，她竟现下才发觉。

　　“先生，评分吧，我们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一个人身上吧，只能公事公办了啊”这时，沈碧开口道。

　　白之笙才要起身，奚无忧开口道：“先生，这篇展出的胭脂赋与我丢失的文章很是相似……”

　　“你住嘴！简直是血口喷人！先生，您快评分吧，休要听她再胡言，我看她就是自己作不成文章来，反倒诬赖别人。”奚无忧话还没说完，沈碧便打断道。

　　千邃瞳站在奚无忧身侧，幽幽的吐出一句：“沈姑娘，阿忧还没说什么呢，您就急着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您未免有些太心急了吧。”

　　奚无忧不慌不忙的继续道：“先生，我知道口说无凭，毕竟我的文章已经找不到了，不过您可以细看这篇胭脂赋，情节并不连贯，套作的嫌疑很大，再者……”

　　“奚无忧！你凭什么来评价我的文章好坏？”

　　“沈姑娘，孰是孰非先生自有定夺，打断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千邃瞳说着看向白之笙。

　　白之笙眼睛盯着胭脂赋，随即转向奚无忧：“你接着说。”

　　“再者，您有没有觉得这题目与内容很是不符。”

　　“那你觉得应该叫什么？”

　　奚无忧目光炯炯，缓缓道：“您眼前的这篇文章，有所改动，不配叫那个名字，真正的那篇应该叫呈华赋。”

　　白之笙闻言眼前一亮，仅三字便把改动后错杂的情节重新排列了起来。

　　“先生，奚姑娘口说无凭，怕是难以服众啊。”这时，沈博站出来道。

　　“要服众，简单啊，请沈小姐和阿忧当众把文章默写一遍就是了。”说着，千邃瞳上前卷起胭脂赋的卷轴呈给了白之笙：“默写自然是不能再看的。”

　　白之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千邃瞳的提议。

　　两人坐了下来开始动笔，沈碧自然是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写上一行字便顿住了，而奚无忧的纸上则是墨笔生花，没一会的功夫，一篇文章便已作成，题目赫然写着——呈华赋。

　　明月高照，皎皎夺目，几人围坐在雅茗轩后院。

　　“来，我们一起举杯，以茶代酒，恭贺阿忧成为新一届醉墨仙。”

　　众人举杯共邀明月，齐贺金榜题名之时。

　　“谢…谢谢大家。”奚无忧双颊泛起红晕，平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祝贺，自是有些喜不自胜。

　　“奚姑娘的文笔真的太好了，师父看了呈华赋一直赞不绝口。”苏叶开口道。

　　林沁也附和道：“不止是文笔呢，文试前面的两个环节无忧也是最高分，想来定是下了不少苦功。”

　　“没有啦，师兄师姐过誉了。”

　　程似锦笑着，眼睛眯成两个小月牙：“无忧姐姐最厉害了，不像邃瞳哥哥上课时候总是开小差，不是打瞌睡就是吃东西。”说着，她又仰头想了想道：“不过，这么说来邃瞳哥哥也挺厉害的，那么多次竟然都没被先生看见，佩服佩服。”

　　“咳咳，我哪有…不是我说，这就是似锦你的不对了，你若是上课好好听课，哪看得到我做什么呀，对不对？”

　　程似锦为难道：“可你就坐在我前面啊，想看不见都难嘛，我总能闻到你桌堂里点心的味道，还不分给我吃，你那头没事还总是点来点去的，明显就是在睡觉，还有…”

　　她还没说完，千邃瞳便打断道：“别…别说了，我不要面子的么？”

　　奚无忧笑道：“你什么时候要过？”

　　“哈哈哈…”大家都不由的笑了起来

　　皎洁的孤月撒下银辉，一个半大的小男孩走了过来。

　　“这小孩是谁啊？”苏叶疑惑道，雅茗轩里从未出现过这般大小的孩子。

　　“这就要问香附哥哥啦。”

　　“我在街上看见他脚受伤了，一瘸一拐的，问他家在哪也不说，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

　　“在你们还没回来之前，他待在雅茗轩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脚伤未愈，一直养在房里现下才出来走动。”

　　“你叫什么名字啊？”林沁笑着对小男孩道，半晌也未听见应答，才转向芦竹道：“他怎么不说话啊？”

　　“以我的医术来看，他未患哑疾，不知为何失语，不过听力倒是正常的，你且叫他阿聂吧。”

　　芦竹笑笑又补充道：“他虽然尚小，但识的不少字呢，且写的很是漂亮，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一手好字。”

　　林沁明白芦竹为什么要把这孩子带回来，他们三个不也是这样被师父带回来的么…

　　他们本是孤儿，三人相依为命，天当被地当床，终日风餐露宿，幸得白之笙垂怜才进了雅茗轩，风风光光的当了门内弟子。

　　可那饥寒交迫的日子，他们却永远忘不了…

　　阿聂径直走到芦竹身旁，芦竹柔声问道：“有按时喝药吗？”

　　阿聂点头，眼睛盯着茶壶旁摆的点心。

　　“想吃？”说着芦竹拿了一块栗子糕放到阿聂手里

　　“别站太久了，快回去吧。”

　　“无忧姐姐，你有没有觉得阿聂好像你呈华赋里的那个小男孩呀？”程似锦也拿了一块点心扔进了嘴里。

　　奚无忧想了想，相貌自然是不像的，不过年龄倒是相仿，但栀晓是会说话的，虽然只会说“知道了”

　　“无忧，这么说今天你呈华赋丢了真的是那姓沈的偷的了？”满淇抿了口茶道。

　　满洛冷着一张脸：“此事是昭然若揭了。”

　　“她也太过分了，当我们无忧好欺负啊。”

　　“最佩服的就是沈博那张嘴了，能把黑的编成白的，明明就是盗窃吧，非得说成无意看到。”苏叶也义愤填膺道。

　　林沁双眉微皱：“可在沈碧房里确实没搜到呈华赋的原稿，虽是明摆着的事，师父也还是不能按盗窃之罪论处。”

　　“那原稿她怕是一早便烧了，自然不会留到东窗事发让我们搜到。”

　　“只可惜若真是盗窃之罪，便可直接逐出雅茗轩了，可这无意套作，就只是面壁几日了。”芦竹也叹了口气道。

　　奚无忧也低下了头，刚才的高兴被一扫而光，任是再好性子的人怕是也不会想和沈碧这样行径的人共处于同一屋檐下。

　　“好了，好了，不是来贺阿忧金榜题名嘛，怎么提这样不高兴的事。”千邃瞳笑道。

　　林沁也圆场道：“就是嘛，大家出来为无忧祝贺，又顺便喝茶赏月是高兴事，何必愁眉苦脸的。”

　　“诶，今天的月亮还真是有点圆的呢。”程似锦开口道。

　　芦竹也看向天边的月亮：“明日便是中秋的团圆日子了。”

　　每逢中秋，各大名门的家主及夫人都会来到雅茗轩与自家孩子团聚，一同赏月，在净雅斋也会设家宴款待。

　　“这么说，明天阿爹阿娘就会来了？”程似锦闻言，才想起日子，立即兴奋了起来。

　　芦竹点头。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苏叶起身道。

　　于是，伴着瑟瑟秋风，大家回房休息了。

　　“千瞳…”房门前，千邃瞳被奚无忧叫住。

　　“嗯？怎么了？”他笑盈盈的回过头道。

　　“今天…谢谢你。”她想对他说很多，今天的呈华赋和从前的种种，她想告诉他，他在她心里已经那般沉重，可话到嘴边却说出了一句谢谢。

　　闻言，千邃瞳的表情凝重了，顿了顿才道：“阿忧，我们…不熟么？”

　　奚无忧被问的哑口无言，还没来的及回答，千邃瞳又道：“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说谢谢？”

　　“我…”奚无忧还没想好，除了谢谢她该怎么说点别的。

　　“我可生气了。”

　　“啊？”

　　“我说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说完，千邃瞳还故意装作要转身回房。

　　奚无忧连忙拉住他的衣袖，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我以后不说了，你…你别生气……”

　　千邃瞳笑着从她手中抽出衣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吧，那原谅你了，晚安。”

　　说完，千邃瞳依然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回答。

　　等了一会，奚无忧才嗯了一声。

　　“你至少也该也跟我道声晚安才是，文章写的那么好，说句话还要我教你…”

　　见奚无忧没吭声，千邃瞳随即笑了，柔声道：“和生人才会一口一个谢谢，你和我，不需要，知道了么？”

　　奚无忧看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那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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