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按时按板，朝九晚五的日子，麦登已过了三天，依旧无所事事的坐在办公室，可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什么，她发现每天出现的面孔越来越多，每句话每个表情似乎都透露出神秘的信息，似乎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一个不确定的什么。是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而只有自己是假装了解？

“老师，在哪呢？”麦登给老师打了个电话

“有事？”老师口气平和

“最近上班的人变好多。”

“是吧，看出来了，连你都上班了”

“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麦登终于问出口

“我休假  ，管它呢”

“那我要不要也休假？？”麦登试探

“。。。你好好上班吧，别跟我学”老师沉默了两秒“看看热闹也好”

看热闹？这话有意思，上班为什么会有热闹，看来老师是知道或者发现些什么才休假的，置身事外，也是他的一贯作风，只是麦登没了指引，一时有了小迷茫。

还是得靠自己，依赖意味着不能成长。到了自己组织聚会的时刻了。人类因为八卦而发展壮大，嚼舌根带来的好处会超出你的想象。

说话时水消耗的特别多，麦登一口气烧了7升的开水，灌在保温瓶中，各式糖果从抽屉里翻出，堆一茶几。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剩下的就只要放出风去，麦登那个存有巨量糖果宝藏的办公室，因为她今天的到来而被开启了。

那是一种冥冥中的力量，成年了的小孩子们，以飞快的速度聚集到了糖果堆边。大脑的唯一养料就是糖分，糖分加速了神经元回路的传递，大量看似杂乱无章的信息飘进麦登耳朵。

  

“不健康，看糖还想吃”

“能吃的时候多吃一点，过两天就没有时间,  我们头说要忙了”

“小牧说忙得头都抬不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忙是什么”

“不来上班的人照样不来，天塌下来也和他们没关系”

“上班有什么不好？不用担心停水”

“在家也不用担心停水，看你住哪？这个公司也没有住在会停水楼层的人”

“老板带了一块新表，一看就值很多钱”

“老板的审美很广泛，没有统一风格，看不出他到底喜欢什么样”

“最近找老板的人络绎不绝，说完话就走，连茶都不喝”

“公司计划以后也要打卡上下班，不会真的实行”

“公司对面新开一家水果店，品质和价格都很高档，会员制预存金额才可以购买”

“昨天没有供暖，冷的要死，还好电工效率高，晚上就恢复,  几年才有一次，要表示理解”

“食堂门口的猫又下小猫了，这些猫成精，知道哪有吃的，赖着不走，养的滚圆滚圆”

“有没有招收新员工的计划？总觉得人手不够呢！提交申请，老板也不理睬”

“麦登再不来上班，也差不多变成只有名字的陌生人了”

“麦登是外出工作，和那些传说中的人，怎么好比。”

“还是差不多的人聚一起说话方便，那些老职工句句都棉里藏刀，应付不了。”

“什么时候薪水能有老板一半，就心满意足了”

“老板可不靠薪水过日子，他外面的生意多的很，哪一项都够干好几年，不拿薪水，他都没意见。”

“好多项目只是概念性东西，小牧被逼的发疯。一会带些糖给他，安慰一下。”

  

麦登一直坐在那，默默的，陪着吃糖果，并不需要引导什么话题，她所疑惑的是目前的状况，这正是大家愿意讨论的热点。此时，麦登的大脑向个过滤器，过滤掉那些无用的信息，只放有用的片段进入处理中心，揉碎整和再联系粘贴，有些问题逐渐清晰起来，但最重要的东西还没有被提到，不过这也说明，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察觉到异样的不在少数，愿意深究的却没几个。知道了这一点也算是个大收获，看来从这层次的消息源得不到太有价值的东西了。

在办公室坐了几天，开始看什么都像征兆的不寻常都已经习惯。世上也没有那么多阴谋论。她觉得无所事事，老师依旧休假没有丝毫要来上班的意思，她不知该走还是该留。连上这么多天班，也到了无聊的极限。闲来无事修剪隔壁办公室的盆栽，见到干瘪发黄的叶子就摘了，三摘五摘，小花都快秃了，终于盆栽的主人急了，将麦登一把推出门去。又堵死一条路，麦登漫无目的在办公室走廊上晃悠，这几天她一直在晃悠，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现在都认识了，大家从点头招呼到现在眼皮都不愿抬，也是疲劳到不想理她。溜达来溜达去，到了老板办公室附近，老板的办公室独占了半层楼，有一个专属卫生间。麦登刚来时曾偶尔发现这个房间，心想这个房间装修的真好，水管里竟然是热水，开心的每次都来上厕所，直到有一天她甩着手从卫生间出来遇到一个热心的大姐，一脸别扭的看着她，才知道，原来这房间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的。好在从来没撞见过老板，不然该如何尴尬的对话?

想到这，麦登看到正甩着手往那卫生间走去。呦，又一个不懂规矩的?麦登打算学习那个热心的大姐，也去教育下别人。提了劲，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向人走去，两步之后，她楞了，不是外人，正是尹伊小姐，可今天的打扮让麦登一下没看出来，穿着普通到俗气，头发随便扎了一把，散碎的头发随它乱在哪，一双不知名的运动鞋脏的可以。这样的状态也不用施脂粉了，按说尹伊素颜的时候也是好看的，可今天这皮肤又黄又皱，眼神都暗淡无光。麦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尹伊也看到麦登，顿了一下，看得出尹伊脸红了下，没等她发问，便示意等一下，小跑进卫生间。本来在公司见到尹伊就是一件意料不到的事件，可她看起来对这地形很熟的样子。麦登还是跟了过去，扶着卫生间的门框，见尹伊正花大力气洗脸洗手，水池里的水不算干净。洗完擦干，尹伊又恢复了原来光亮照人的皮肤状态，除了眉头舒展不开外，一切照旧。麦登刚要发问，尹伊掩着她就往办公室走，麦登一句话都没捞到问出口，莫名其妙的就被拉回去。尹伊进了门，砰的关上门，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罐子就往脸上抹。那状态不像擦脸，倒有点像毒瘾犯了吸毒呢。一会后，尹伊长叹一声“可活过来了”。

“说说吧。”麦登早泡好两杯茶整个后背靠在座椅上等着尹伊捣腾好。

“公事，去楼下待了几天。”尹伊喝杯水，安全稳定的环境让她觉得这水特别甜

“什么事需要打扮成这样？”

“和什么人打交道，最好融入他们，我平时的样子，对他们来说高高在上。”

“所以你就打扮的像个妇女去欺骗人家？”

“麦登你有酒精没？”尹伊边说边挽起袖子

麦登瞟了一眼，看到尹伊的手腕下一片擦伤。立马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小药箱，虽说对尹伊不满，但毕竟还是朋友，看着那些狼狈还是心疼的。帮忙处理伤口，说话的口气也没那么生硬了。伤口不深，也不新鲜，有些感染，红肿了一片。麦登小心涂着酒精，她以为尹伊会嫌疼，却没有。连表情都没有隐忍，除了皱着的眉头，就只有麻木。

“疼吗？”麦登声音温柔了许多

“还行”尹伊轻声说，听不出喜悲

“怎么弄的？”

“从高台上滑下来了”

“折腾什么，好好待在楼上不就好了?”

“……我得工作啊”听麦登怎么说，尹伊的眼神有些亮了

“工作是工作，不用这么拼吧，你现在不干这些也不会失去什么啊”麦登有时候觉得尹伊不好理解

“我，需要不停的通过做成一些事情，实现自我价值才能消补自己的不安全感。我深知这些不安全感是错的，摆在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继续累下去，错下去，一条是看心理医生治好它。或许治好以后会看开很多事，但同时也会失很多东西，我害怕处于那样的状态，所以还是折腾自己下去，当有一天走到了死胡同，我再去治吧。”

“好吧”麦登觉得自己又往尹伊的心里多进了一步，但也不好说太多。她有她的世界，尊重为好。

“你们到底在忙什么事？”麦登忍不住问，其实她还想问尹伊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司，但那是下一个问题，等看看尹伊回答现在这个问题的态度再决定问还是不问。

“唉，楼下的人因为水的事，打算闹事”尹伊叹了口气，这次她没打算隐瞒

“因为物业改造水路不力闹事么？该闹”麦登义愤填膺“你知道耽误多少事”

“什么改造水路”尹伊白了她一眼“所以叫你好好上班，现在散晃，到现在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麦登张大了双眼

“前段时间的水是被楼上的花园截流了。”尹伊看她的样子，不忍告诉她真相

“什么？为什么？”“浇花灌水池是用不少水，但也消耗不了多少啊，换下来的水照样流下去，生产用水，冲冲马桶什么还是能提供的，不是个大工程啊。”麦登虽然觉得这事过分，但也没觉得太严重。

“理论上是这样，可就是不大的工程也没有做，水直接流掉了？”

“太过分了！白白流掉都不给人用！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麦登要跳起来了

“你小点声”尹伊忙拽着她

“现在闹是找倒账？”麦登气鼓鼓的

“也不是，这几天电不够用，要用水来发电，架上了水里发电机”

“水再流掉？！”

“不不，这次不是，这次就是过一下，有人放了风出去，说水经过发电机会有辐射，人喝了会死”

“那什么发电机？什么原理?”麦登觉得新鲜，水力发电什么后又辐射了

“发电机是简单的发电机，就是机器本身是耗电的，为了缩小体积，用了一些核能技术作为启动，担心这个辐射”尹伊解释

“核？那到底有没有辐射？”麦登声音发粗

“理论上没有”

“实际呢？！”

“不知道”尹伊看麦登生气的样子觉得好像自己犯了错

“靠！把我们当人没有?想干嘛干嘛!他以为他是谁！”

“别急啊，你的楼层不在截水的范围内，越低重力使用度越高，他们把发电机安在楼下几层了。”

“那也不行！凭什么随意剥夺别人的生活资源，人和人是平等的！因为波及不到自己，就可以放任不管吗？！你是这么想的吗！”麦登终于向尹伊发了火

尹伊不知如何回答，站起身离开，麦登没有看她，一个人生闷气，好多想不通的事也想明白了。那天尹伊和阿森在家里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也能明白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傻得要命的蒙在鼓里。现在回想起那个梦幻般的树林和水池，一点也不美了，那些水好像是一户户人家从嘴里省下来倒进去的。在咖啡店她还故意多上几次卫生间，冲了那么多水，有多少户人家将为此过得难受。麦登气的猛拍桌子，砰的带上门，走了

        她气呼呼跑到老师的酒场，果然他坐那小酌，麦登进门按尹伊说的话，一字步落得背给老师听，又加多了自己气愤的情绪在里，她满以为老师也会气得跳起，可他却出奇的平静。

“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了?就我一个不知道是吗？”

“没有，你告诉我才知道，坐这，不要跳了”老师把麦登按在沙发上，给了她一杯奶，这种情况是不能喝酒的。

“我还喝什么奶，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我知道这事有蹊跷，你说的和我猜的也七七八八能对上。不冷静我还能如何？做不了什么”

“你们太令我失望了！”麦登把牛奶杯子往桌上一砸，又扬长而去。老师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默默的擦掉桌上洒出来的奶，将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窗外的雨，陷入沉思。

在麦登一直平顺的人生道路上，进入了剧烈的波动期，一直活在理论中也不是好事，当实在遮掩不住需要面对现实时，那冲击的波形如此激烈，摇晃震撼着本就什么都抵御不了的心灵墙。对麦登这种在思想的某方面发育过晚的人来说，正经历着崩塌或即将崩塌的现状。她在二十岁的时候才有意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最近这种区别，好好地给她补上了人生缺失的那些课。

麦登想了很多，可因为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脑子里像塞满了杂乱的麻绳，找不到头绪。换做以前，她可能会在家里消沉好些日子。这次不同，他知道，有些事情总要面对。单纯、后知后觉、不知不觉、毫无察觉、不能再拿来作为回避的理由。麦登依旧上着班，整日昏昏沉沉。实在受不了就开始翻书，先哲们或许能在某个角落记录下一些线索，解答她无法迈过的问题。

  该来的还是来了，走廊上突然嘈杂和急促起来，麦登接到通知全体员工赶赴楼下维持秩序。大家训练有素、井然有序，和抗议的业主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些人举着牌子写着要生存、什么什么滚出去之类。麦登混迹在维持秩序的人潮中，满脸相同的严肃认真，心却倦怠的不行，水也好，发电机也好，只是一个契机。生活有许多不如意，楼层低的人活得辛苦，怨气没有疏导胡乱攒着，总会爆发，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在这里，就在那里。倾泻而下的水，砸开口子。冲突在所难免，就算没有刻意挑头，抗议的人也会被自己的愤怒所冲伤。

        人群中已经传来孩童的哭叫声，那声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场面越来越混乱，抗议的人已经有碰伤或踩伤。维持秩序的人，时不时少了几个，默默躲在哪个角落里。他们认为现在的情况是不理智的，是用规则无法控制的，要想避免受伤，只能躲到一个可能免受冲击的地方。

        来了个高高在上的人，眼睛生在了头顶上，大手一挥“死了我负责!”面对这傲慢的态度，本来冷静的麦登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你负责，你怎么负责？闹出人命你能赔命吗？就算一命抵一命，你能赔几个？人家稀罕吗?你凭什么就能负责了，就你也配！。”麦登觉得火气一下冲满整个脑子

“你哪来的，滚出去！”

“去你#妈#的”麦登真火了，五六步距离，就要上去踹他，身子刚往前去，见一个身影挡过来，麦登结实的撞到了那人身上，抬头一看，是阿森，刚要张嘴，阿森握着麦登的肩膀往后一磨，挤着麦登就往后走。麦登还记得踹人的事，使劲的挣扎，没有挣的动，心里劲很大，可的确是挣不过阿森。喉咙哽住了，说不出话，余光看到那个人早就被团团围住，想冲进去踹也没机会了。阿森把麦登推到了僻静的墙角，使劲压着麦登的肩膀，让麦登的头抵住墙，不能乱踢乱动。麦登气的脑子空白，直喘粗气。阿森比麦登高一头半，为了使劲压住她，只能把腿往后撤，使得手臂能和身体呈直角，用得上力。阿森精神高度集中的看着麦登的后脑勺，就这样保持了10几分钟，他看见麦登的劲懈下来，脖子挺的没那么直了，阿森才松口气，把头低了下去，深喘了几口，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和胳膊已经僵硬，觉得疼痛起来。阿森的手摸着麦登肩膀的肌肉差不多松懈下来，才站直了身体把麦登转过来，麦登眼里含满眼泪，什么都看不见了。阿森不敢看，把麦登搂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

除了这些阿森不知别的该说什么。一路搂着麦登安抚着快速回到了自己家。把麦登按在沙发上，关上玻璃门拉上帘子，坐到了麦登身边。两人这时，已经都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这样。麦登有一多半的失望，阿森对自己也失望。气的太过，已经没劲闹。两人就这么坐着，麦登低着头僵坐着，眼睛瞪得很大，也不眨，就任眼泪模糊视线，脸色难看的要命。阿森想不到怎么安慰麦登，也不想去安慰，也那么呆坐着。

又过不知多久，麦登的眼泪差不多干了，情绪似乎也有缓解，阿森觉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咳了声，起身倒了杯水。麦登看到一杯水递到自己的面前，刚平复的情绪，一下又翻腾起来，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阿森。阿森举着水杯的手愣住了，脸上布满了惊讶和后悔。麦登觉得一秒钟都不想看到他了，起身走了，脚步又快又重。阿森没有阻拦的办法和理由。转身坐在沙发里呆住。外面的雨还在下，砸的窗户霹雳啪啦。阿森坐了这么久，才觉得沙发背后真的是凉。玻璃后的冷气直接透过沙发靠背直接包围他，自从拦住麦登的时候浑身就已经僵的不能动了，现在更是连血都凉透了。阿森陷入深思，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到底是怎么了。

  

一切恢复平静，一切好像从未发生，麦登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她是否因为思绪不清而混淆了梦境与现实。尹伊依旧高贵美丽，阿森的茶品质更高，麦登这个楼层的公用设施越来越健全，她不用再去楼上，也懒得去楼下。事情恢复的很好，时间冲淡所有。大厦祥和安静，麦登依然不再天天上班。

老板的千金要结婚，所有人都拿到了请帖，麦登来的晚了些，进场参加婚宴的人已经排队到了酒店的门口，她皱了眉头，拥挤着登记了礼金。印有新郎新娘婚纱照的人形立牌子被扔到角落，麦登离开时匆匆看了一眼，那新郎的脸有些熟悉，房家少爷。不知为何，似乎意料之中的事，她的心中没掀起波澜。登记礼金的人越来越多，谈论着这场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恭维着房工又拿了什么奖项，透露者亲家两方的资源丰厚，麦登快挤不动一只胳膊伸进来，将她拽了出去，是老师。

“回去吧”老师平静的说

“饿了”麦登感觉到

“走”老师领着麦登到了一个面馆，热汤热面吃的从里暖到外

吃客陆续进来，却没有停留，老板说停水了，大家失望离开。麦登望向门口，老师拿筷子敲了下碗边催促快吃，她回过头，傻笑了一下，大口吃完，饱了。

本小说就此完结，感谢大家耐心看完。有一段时间，对很多事想不通，有一天顿悟，想不通就写下来吧，倾诉完了就放过自己，人生中的这页翻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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