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立青冢

捡起来一边的白色衣衫，随意的换上，没有干的头发上沾染了些许湿意，披散在肩膀处，丝丝缕缕的红晕印透了衣衫，却引不起他的注意。

        脸上的血污洗净，清朗的脸上带着无尽的冷然，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投射出令人胆寒的默然，就仿佛周遭一切都化为虚无，不复存在。

        将门一把推开，便看到等在门口的众人，在他们中间是架好的高台，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各异，羞愧、害怕、幸灾乐祸，无奇不有。

        男子哂笑一声，抬手拢了拢衣衫，猩红的血液在胸前炸裂开点点的红花，耀眼美丽，他踱着步子一步步上前，神色间毫无波澜，他们想让你死，我便让你活，让你亲眼看着迫害你的人，全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长长的衣摆蔓延在地，一点点的从众人眼底划过，他走上高台看了眼那黑袍男人，好看的桃花眼上扬，薄唇轻启带着丝丝缕缕的寒凉。

        “你想杀了我。”

        平静的陈述，不夹杂任何的情感，可正是这样的平淡，却带着十足的威慑，让人不寒而栗。

        黑袍男子看着他的双眸恍然了一下，随即定住了心神，冷哼道，“为了孙家满门，献祭你一人，可是天大的便宜。”

        “献祭可是大忌，更是邪门歪道，没想到你却说的这般义正言辞。”男子哂笑着说道，并没有任何的恐惧。

        “孙念清，你不必在挣扎了，为了孙家满门，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你死以后，孙家愿意为你立青冢。”高台下为首的中年男子昂然的说着。

        如此轻松的开口让别人去死，却也是丝毫没有一丝悔意，这就是所谓的世道，所谓的家族门楣，所谓的正义。

        男子转头淡淡的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后退了一步才轻笑一声，嘲弄的开口，“牺牲我的性命却被你说的如此理所当然，不觉得好笑吗。”

        “立青冢。”他低声哂笑。

        “我看你是怕孙念清死以后，魂魄不散，找你们索命吧。”

        “你们一个个都如此的大义凛然，那为何不用自己做这祭品。”男人眯了眯眼。

        “若你们有如此决心，敢于舍弃生命换的他人安稳，那日后，我不光为你们立青冢，还会到佛庙给你们请一盏长明灯，常常感念，终生不忘。”

        男子挂着笑说着，可在孙家众人眼里，这笑太过阴森渗人，让他们平白打起了寒战。

        “大师，还等什么，赶快献祭吧。”眼瞅着自己的龌龊心思被看透，男子干脆也不在伪装，径直催促着。

        “就是，大师，还在等什么，快快作法吧。”

        “大师，快作法，快。”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催促着男人动手，而孙念清却一身白衣染血，孤傲的站在高台之上，在他身后那黑袍男子举着胳膊嘴里不知道念着些什么。

        没过多久，四周挂起了阵阵阴冷的风，众人的神情都是一变，这几日每每刮起这样夹杂着刺骨寒意的风，都会有人莫名的死去，而且死相凄惨。

        感受到了从脚底升起的寒意，男子微微低头便看到一只白骨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带着凉意和仿佛要捏碎他腿骨的痛意。

        周遭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惊恐的瞪大了眼，生怕这脏东西沾染到自己，有几人甚至脚步踉跄的转身准备跑，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了。

        身后的黑袍男子神色间染上了笑意，可男子却丝毫没有在意，冰冷的脸上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仿佛没有看到那邪祟之物一般。

        一席白衣的他笔直的站在那里，眼里透着冰冷，视线扫过高台下早已瘫软的众人，他忍不住哂笑一声。

        “胆小如鼠之辈，今日我便送你们一程。”男人说着眼底便蓄积起了浓浓的暗影，一时之间乌云笼罩，天降异色。

        正在众人焦躁不安的时候，男人却突然眉头一挑，眼中的风暴逐渐沉寂，同时，一个十分轻快的语调不合时宜的响起。

        “这果然是个大东西。”

        随即白光一闪，一把利剑直冲黑袍男子而去，黑袍男子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提剑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叶风谣，而在他身后跟着的便是何岭。

        见有人搅局，黑袍男冷哼一声便攻了过去，出手狠戾，招招致命，叶风谣和何岭两人联手倒也与他打的不相上下，想来他也是有些本事的。

        叶清歌并没有参与到那边的比试，她深深的看了眼眼前的男子，随即抬手掐诀镇开了那抓着对方脚腕的白骨，一声凄厉的声音划破长空。

        四周瞬间炸起了更加刺骨凛冽的寒风，让人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不由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叶清歌上前一步挡在了男子的前面，在她身后的男子望着身前的人，悄然的握紧了双手，眼眸里带上了些许的惊喜。

        对于身后人的点点变化，叶清歌并不清楚，她自发的挡在了对方的前面，感受着四周袭来的冷冽之风，这风中夹杂着阵阵阴湿沉重的气息，给众人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此刻仿佛只有她自己置身在这凌冽的风中，四周寂静无声，仿佛有什么在叫嚣着，却又因为太过遥远，什么也听不到。

        “他来了。”

        耳边是清冷无波的声音，仿佛带着神秘的魔力将思绪飘远的叶清歌瞬间拉了回来，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了眼前倒底的孙家人。

        只是顷刻之间，原本还矗立在院中的十几个人都已经倒地不起，原本丰满的肉身此刻都已经像是被抽干的枯木一般毫无生机。

        叶清歌皱起了眉，这东西果然邪门的很，她想回头看看身后的叶风谣和何岭，就听到，“他们追那个黑袍人去了后山了，别分心。”

        耳边的温热让叶清歌有些不适，却也莫名的感到了安心，这是她从这个男子身上第二次感受到了安心。

        初见时的那一眼，便是这般安心，明明对方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却莫名给她带来了安心的意味，就仿佛那个人回来了一般。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叶清歌静默的看着站在他对面被黑色包裹的东西，除了露出的四肢是刺目的白骨，剩下都是黑色的团雾一般的东西，让人分不清楚他的本体。

        因为吸了这么多人的魂魄，让他整个躯体迅速的成长，已经隐隐快要有孙家祖宅高了，叶清歌眯着眼迅速出招，凌厉的剑花配着掐好的手决，直直的逼近对方的中心区。

        很快他便被那团雾包裹起来，消失在了原地，徒留下黑雾一团，被留在原地的男子静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紧张和害怕。

        陷入其中的叶清歌也没有任何的慌乱，她在迷雾里看到很多景象，这是孙家人的记忆，有痛苦有算计，有狰狞有哂笑，更有那个人凄惨的模样。

        叶清歌动作迅速，一个个的斩杀着，手决不断地变换着，招招精准狠戾，目光冷冽，等到她全部斩杀完，便掏出了咒符随手一挥，泛着金光的咒符固定在了团雾的四周，一时之间金光乍现，一切消散无踪。

        叶清歌持剑站在高台下，她手里的剑还带着清冷的寒光，微微侧身仰头看了眼站在高台上的男子，微风四起，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目光流转，看到对方胸前的朵朵艳红，叶清歌不禁想到了她看到的一幕幕，叹了口气，她几步走上高台，想伸手却不知道该触碰哪里。

        “我无碍，不过倒是该去换件衣服了。”男子浑不在意的说着，仿佛真的没有什么大碍。

        叶清歌闻言，抿了抿唇，点点头，“你去换件衣服吧，孙家发生这样的惨案，很快便会引起各方关注的，我们需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你想带我走？”

        男子微微扬眉，叶清歌也被自己的话惊到了，她居然会这么主动的提出带着对方离开，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孙念清。”男子说着自己的名字，只不过话语里有着些许的不自在。

        叶清歌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自己的名字，便点了点头，“叶清歌，山门,北门叶家。”

        孙念清怔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有些无奈的开口，“你先等我一阵，我换件衣服。”

        叶清歌点了点头，看了眼对方身上沾染的血污，眸色微微改变，孙念清转身走下高台，清冷的长衫旖旎拖地，划出了淡淡的涟漪，停留在某个人的瞳孔里，留下了层层墨染的深意。

        关上了房门，原本挺拔的身躯微微一颤，靠着房门有些颓然的滑坐在地上，指尖不自主的轻颤，抬起手附在脸上半遮眉眼，唇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连带着肩膀轻轻耸动着，压抑着的闷笑让人不易察觉。

        过了一阵，房门再次被推开，站在庭院中的人除了叶清歌还多了方才离开的叶风谣和何岭，但却没有那个黑袍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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