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七章 还有最后五分钟

　　如果是任何一个与向前熟悉的亲朋或仇人在这里，一定会感到惊骇莫名；因为谁都不会想象花花公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会是什么模样。

　　花花公子要么风度翩翩，要么浪荡不羁，要么痞坏调笑，什么时候见过他五官狰狞到扭曲的面孔？

　　在惨叫声传出来的时候，所有听到声音的穆斯贝尔海姆生物全都远远逃了开去，直到再听不见惨叫声时才胆战心惊地停下脚步。

　　这种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场面，最后却只有一个附身在海拉身上的死亡得以亲眼目睹。

　　剧烈的痛苦让向前维持不住站姿，弓下腰仿佛一只被煮熟的大虾；唯一能保留体面的地方就是他的双脚还牢牢钉在地上，没有倒下。

　　汗水从每一个毛细孔涌出来，同时涌出来的还有丝丝缕缕的暗红色魔力，无人控制之下任意地挥发到空气中。魔力映衬着汗水，让人误以为淌下的不是汗而是血。

　　死亡在一旁啧啧称奇道：“我见过不少敢于毁伤自己灵魂的家伙，但是没有人能像你一样，一边承受痛苦，一边精准切割自己的灵魂。”

　　“就像脑外科医生自己给自己做开颅手术？”向前喘着粗气，承受着灵魂损伤一系列后续反应，却还能发出反问。

　　死亡说道：“切割灵魂可比开颅手术复杂得多，损伤也大得多。”

　　“这话不假。”向前努力平复着呼吸，“意识处在随时会崩溃的边缘，魔力紊乱几乎消散殆尽，连灵魂宇宙都破碎了一部分，化做虚无混沌而且再也无法修复。”

　　“不能修复的原因是你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宇宙创世神。”死亡不死心地怂恿，“如果能彻底掌握宇宙的规则，你是有办法的让破碎的宇宙逐渐恢复的。”

　　“是掌握规则，还是被规则掌握？”向前也同样不为所动。

　　“哼哼……小家伙，做事情不能太贪心；既想要破坏永恒的计划保住小命，又想拒绝神格保住独立人格。什么都要，最后什么都要不着。”

　　向前笑道：“很多时候，贪婪却是人类发展的源动力。没到最后迫不得已的一刻，总得抱有更多的希望。”

　　“你觉得最后那一刻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死亡反问，“永恒很快就会发现你与我见面。现在是我在屏蔽他的目光，只要我离开这里，他的视线就会重新落在你身上。”

　　向前颔首：“我知道；不管是直接监控，还是通过时间线回溯，祂都可以随时发现我——只要你不做干扰。”

　　“所以你要抓紧呐，说不定那个‘迫不得已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死亡发出不怀好意地警告。

　　向前作势瞧瞧天色，若有所思地说道：“以我预计，我进入量子领域这个信息会在五分钟后由皮姆夫妇带回物质世界。不如，我们尝试一下就用这五分钟把所有事情都给解决了？”

　　从物理学角度来说，信息是有质量的；从魔法与神力的角度来说，宇宙规则实体如永恒、死亡是无法进入或操纵量子领域的。

　　所以，当信息滞留在量子领域的时候，它在以物质世界为基础形成的时间线上是不存在的。只有当信息回到物质世界，它才会有机会被时间线上的所有观察者所发现。

　　向前送皮姆夫妇返回时，可以调整了实验舱的定时，让他们滞留在量子领域；换算成物质世界的时间，大约会比预计的返程时间推迟三十分钟。

　　这是向前为自己预留用来挣命的时间，不能更长；因为即便有死亡遮掩，他长时间不在物质世界露面依然会引来关注。

　　刨除了与死亡对话以及切割灵魂所消耗的时间，还剩下五分钟。

　　死亡并没有为时间的短促而惊讶，对祂们这类存在而言，所谓时间长短大多时候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是祂也没有对所谓“五分钟解决问题”的想法抱太多希望。

　　“你想怎么利用这五分钟？”

　　向前的笑容轻佻得让人难以产生丝毫信任；他笑道：“来之前，原本是想劝你和我一起打上永恒的老巢——你肯定知道应该上哪儿找祂。”

　　“幼稚！”死亡如此评价；祂针对的不是向前的办法，而是向前此刻玩世不恭的态度。

　　要真是打一架就能解决问题，还用得着纠缠三十年？

　　想通过武力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彻底把这个宇宙打烂打没了，大家一起玩完，矛盾自然也就消失了。

　　“别这么武断嘛。我也不是真的想打，但我总觉得可以和祂谈谈；不就是想要这个灵魂宇宙么？我给不了，但是可以租。祂想做避难所也好，做中转站也罢，我都可以帮忙；只要不是直接毁掉灵魂要我的命，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幼稚！”死亡依旧如此评价，不过这回评价的不是向前的态度而是他的想法了。

　　向前笑嘻嘻的，不为死亡的评价所动，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在确定永恒诞生了那个胆怯怕死的自我人格之后，您有没有确认过祂神格的情况？我是说，原先那个遵循宇宙规则行事的神格。”

　　“祂可以调动所有的时间伟力与我抗衡。”死亡貌似答非所问，却透露出一个本质的真相。

　　既然能调用全部时间伟力，就说明那个自我人格已经占据了绝对主导地位；这种时候再问神格的情况不是多余么？

　　向前却追问道：“所以并不能确定永恒的神格已经陨灭，祂很可能还在。如果唤醒祂，不说彻底翻转局面，至少也能牵制那个自我人格吧？你瞧，我为了粉碎一个分裂出来的副人格，还不得不朝自己的灵魂砍上一刀。”

　　“事情的源头虽然在永恒，但眼下的关键却在你。”死亡并为接受向前的意见，“就算祂的神格还在，也被深深隐藏了起来，短时间内难以找到。我有清晰的直觉，整个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只要他得到灵魂宇宙，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向前两手一摊：“你又能怎么办呢？我知道你想让我化身灵魂宇宙规则实体，直接一了百了。可问题是我不乐意，你又强迫不了，过去三十年，事情不就是僵在这一步的吗？既然眼下有了新的可能、新的办法，就算麻烦点也得去做，不是吗？”

　　“我还以为你已经斩除永恒在这方面对你的影响了？”

　　“抱歉，我的本性同样让我无法接受失去自我的下场。”

　　“如果我坚持呢？”

　　“那我们就只能继续僵持下去，等着看会不会奇迹发生。或者，还可以祈祷永恒放弃这个计划？”向前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却表达了再坚决不过的态度。

　　死亡有死亡的立场；祂身为宇宙规则实体，并不认为向前化身同样的规则实体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

　　但是向前同样也有自己的立场。

　　两者难以调和。

　　更奇妙的一点在于，立场矛盾的双方又同时与永恒产生了同样难以调和的矛盾，以至于双方又不得不尝试进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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