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祭典

短暂的一晚过后，祭典如期而至，所有外来的妖怪们都循着指示聚到了村外的湖泊旁。

        湖水是一片深蓝，映着下界的星月，来时的老船却不知所踪。

        雾狸村的村长身体抱恙，祭典交给了谁都没想到的人来主持——厉岚。

        戈薇思绪混乱地跟在鬼蜘蛛身边。

        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的厉岚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吸了口烟杆，呼出一片灰白的烟雾。

        所有妖怪都在静静等着，不乏有初来的愣头青有些不耐烦想说些什么，却被带他来的家长捂紧了嘴，不敢打破这片沉默。

        终于，一直平静的湖水开始翻滚，惊散了游鱼，静谧的夜空不复，像是有一只无形的笔在搅弄颜料，深蓝色的湖水一点点被掺满了点点金光。

        “今年的祭典一如往常，两个规矩:第一，每人只能带走一朵雾花；第二，雾狸村内禁止杀戮抢夺。”

        看着开始躁动的众妖，厉岚眼中闪过玩味，用烟杆敲了敲身旁的祭鼓，沉闷的鼓声似是警告，清楚的在每一个妖怪的耳旁响起。

        “违者，死。”强大的妖力扩散开来，众妖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响。

        刚刚的几个愣头青面上满是惊惧之色，谁没想到看起来没个正经的猫妖居然会如此强大。此刻都收起心中不该有的心思，暗自计较起来。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感受到厉岚满是压迫感的妖力时，鬼蜘蛛还是阴沉着脸色，张开妖力把戈薇牢牢护在了怀里，身形纹丝不动，是在场少有的能够维持的身影了。

        此时湖水已经不见刚刚的夜空了，淡金色的波纹在其间沉浮，一道光幕出现在不远处

        厉岚率先踏上了湖面，纤细的腰身此刻却再也勾不起半分遐想了。

        “诸位，请吧。”眼中惑人的神采不再，变得有些冷漠的猫妖不再前进，只是持着烟杆吞吐云雾，目送众妖走进那片金色的光幕。

        鬼蜘蛛主动牵住了戈薇的手，一人一妖走在最后方，跟前面的众妖拉出了一段距离。

        经过厉岚身边时半妖眼中满是戒备，微微抓紧了戈薇的手，却不曾想厉岚无声地对他做了个口型。

        ‘看好她’

        没有在意半妖的冷眼，厉岚看着一人一妖的背影消失在了光幕中。

        他有些好奇，这一人一妖究竟能走多远

        毕竟他要来了啊，绿色的眼眸中盛满了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厉岚的身影一点点透明，消失在了湖面上。

        不抵被鬼蜘蛛忽然拉住手时的不自在，戈薇踏进光幕的那一刻有了身旁半妖的陪伴，醒来时难言的心绪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一些尘封的桎梏，似乎也在此刻开始松解了。

        光幕之后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紫色花海，紫色的花随着微风摇摆，身处花海之中的戈薇却无心欣赏，她抬头看向了一旁的端贺。

        身形高挑半妖站在一丛花前，手中拈下一枝花的花瓣，被扯下的花瓣在他苍白的手指间被一点点碾碎，流出了紫色的汁液。

        侵染在皮肤上，散发出一股醉人的香气。

        隽秀的容貌间布满了阴云，鬼蜘蛛暗红色的眼眸转向了表情莫名的小姑娘。

        “这不是雾花，而是与之半生的紫草，除了香气，于人无任何益处。”

        戈薇看着难得愿意耐心解释的半妖，注意力却不自觉地转向了与他交握的手上。

        她心中的许多疑问，在此刻都化作了复杂。

        只能轻声嗯了一下后，把接下来的选择权交给鬼蜘蛛。

        半妖见她不愿言语，脸色沉了几分，他抬起头，天空中挂着一轮红日，高悬于西方，好像在指引这什么。

        “看来我们应该去西边。”

        一人一妖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沉默地走了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花海正中心，中心处的紫草逐渐稀疏，露出了一片纯白色的沙地，面积不大的沙地之上一丛通体透明的花生长其上。

        说是透明，其实并不准确，这花的每朵花瓣中心都翻滚着色彩，像是轻飘飘的烟云，相聚又分散。

        这应当就是雾花了。

        雾花周围静悄悄地，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鬼蜘蛛脚步微顿，眼中露出了戒备的神色，想要拉住小姑娘退后。可雾花却仿佛拥有了灵智一般，伸展枝叶缠绕上了他的指尖，随之飘落。

        另一边，基本戈薇偏身躲避，一朵雾花还是自行飘离了花丛，到了戈薇身前，像是邀功一般伸）出枝叶想要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有些意外雾花的行为，戈薇试探着触碰了雾花的花瓣。

        细小的尖刺从顶端悄悄冒出，只是一瞬便穿透了戈薇的肌肤，一滴血从指尖冒出，落到了花瓣上，迅速被吸收。

        雾花轻颤，下一秒一道柔光便笼罩在了戈薇身上。

        眼前突生的异像让鬼蜘蛛瞳孔紧缩，上前就想抓住戈薇，却不曾指尖雾花不知何时也悄悄刺破了他苍白的皮肤，一道光同样也笼罩在了他身上。

        光芒散去，静谧的雾花丛中一人一妖的身影不再。

        繁华喧嚣的歌舞伎町街中，花魁游行的中间，忽然出现了一道突兀的身影。

        匆忙避过迎面而来的人潮，戈薇站在陌生古老的街道上，陷入了思考。

        看来这里就是取得雾花要经历的考验了。

        诡异的是，这里似乎没有人能意识到她的存在，即便是她故意撞上某一个行人，对方也只是踉跄一下后，神色自然的离开。

        根本不会看她一眼

        在漫长的街道中，戈薇跟着游行的队伍走了许久，直到深夜时分，人群散去，她才站在一处屋檐下，盯着屋内表演的歌舞伎和醉的神识糊涂的客人，弥漫的酒气，闻起来都是真实的。

        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妓坊内，台上脸画的惨白女子正拿着花扇歌舞，台下的客人三三两两，有些无趣地闲谈交流着。

        戈薇向里看去，一名身材高壮的男子端着托盘，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场内，每一个想要通过他身后通道的客人似乎都得出示某种令牌才行。

        绕过这名男子，戈薇走进了这间妓坊的核心区。

        这里的装潢显然都豪华了许多，是给特殊的客人准备的，就连女子也放荡了许多，或者说更加主动地取悦着客人。

        这便是封建时代的悲哀，她们没有选择，只能顺从这样的规则。

        戈薇脸上的神情淡了许多，她心中对于战国时代的抵触越发深了。

        越往前走去，入眼的画面便越发污浊，避开调笑的女子和客人，戈薇跟着上酒的小厮走进了妓坊的后厨，这里联通着妓坊后一个不大的院落。

        院子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在费力的浆洗着衣裳，隔着昏暗的月光，戈薇有些看不清他的样貌，直到她走过他身旁，对上了这个小男孩不同常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和冷漠。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男孩的声音还有些稚嫩，他对上戈薇惊讶的眼神后，没再多言，继续洗起了手里的衣裳。

        “你能看见我？”戈薇蹲下身，仔细地打量起身前的小男孩，因为常时间的清洗，他的指尖通红，上面不乏细小的划痕。

        这么小的孩子，本该是上小学的年纪，在这里却要干这样的杂活。

        少女的微微皱眉，她蹲下身，静静看着面前的小男孩洗衣服。

        他，是幻境中的一员，还是真实的存在

        即便脸上带着黑色的灰尘，还是掩盖不了男孩精致的容貌，稚嫩的容颜带着熟悉感。

        看了许久后，她站起身，缓缓开口“你想做什么？”

        少女的视线对着男孩身后，神情冷凝“虚构出来一个这样的孩子来愚弄我吗？”

        “你在说什么？”小男孩闻言抬头看向来眼前陌生的少女，语气冷淡，带着几分厌烦。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戈薇看着眼前和奴生长相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孩，抿直了唇“你叫奴生对吗？”

        这样的问题让男孩戒备了起来，眼中满是警惕“你是谁？”

        看来她猜对了。

        戈薇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提起小男孩的衣领把他抱进了怀里。

        她的第一个感觉是很轻，幼年的奴生简直轻的过分，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十分瘦小。

        “你要做什么！”长久保持着淡漠神情的男孩再被少女抱起来后挣扎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尖锐了起来，他的手悄悄摸向自己藏在袖口的刀片，动作之际却被识破，被抢走了防身的刀片。

        二人的位置紧挨着入口，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院内发生的事情。

        这让戈薇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想。

        怀中的小奴生还是不太配合，她把刀片还给了他，拿回防身的武器后，男孩眼中多了一丝狐疑。

        ……

        戈薇语气温和起来“乖一点，我不会伤害你的。”

        奴生抬起头看向这个丝毫不设防地的少女”，好像是听进去了她的话一般，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但在戈薇看不到的角度，小孩的眼神却暗沉了起来，冰冷地仿佛可以刺入骨髓。

        “你想要什么，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

        小奴生开口，戈薇看着他，任由他趁自己不设防把刀片抵在了她的脖颈上，眼神和缓“我来这里，是想要找一样东西。”

        刀片随着男孩的用力逐渐在戈薇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我觉得你能帮我找到它。”

        从进入雾花制造的幻境后，戈薇给人的感觉就变得不一样了，此刻的她脸上的神情完全不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小姑娘，多了些沉重感。

        “你到底在说什么？”

        男孩的排斥让戈薇有些无奈，她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注意到男孩脖子上带着一块绿色的玉石，因为挣扎从领口脱出，此刻正莹莹发着光。

        她神情一瞬冷凝下来，伸手扯下吊坠砸到了地上，玉石破碎的那一刻，她对上男孩怔愣的表情后顿了一下。

        “你该醒了，奴生。”

        怀里的小奴生不过是一道幻影，戈薇点破后，地上的碎石化作了光芒与怀中的男孩一起消失，仿佛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小姑娘却只是平静地看向身后，屋檐下随着男孩消散出现在那里的身影。

        “或者我该叫你，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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