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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给爷留一口!(二更)


  “殿下,太沉了,推不动。”

  慌乱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两块巨石重叠在一处,何止万斤之重?赵樽眉目一沉,虽听不清巨石里面的声音,但可以让楚七喊出惊恐的“救命”声,必然很是凶险。

  “推不动也得推。”

  他低低沉喝,冷冽的双眸眯了眯,站不住了,拂袖便上前,双手搭在巨石上,喝一声,领着众人运力推动,那额头青筋绷起,手上骨节凸显,浑身冒着寒气的酷烈样子,让周围人纷纷侧目,更是拼足了力气。

  “来,起!”

  “再来!起!”

  “扑!”一声低响。

  只见陈景突地跌倒,口中溢出一抹鲜血。

  “没事吧?”赵樽眉头蹙起,侧眸看他,恐他伤及内腑。可陈景却是摇了摇头,捂着胸口,抹了一把嘴巴上的血痕,再次抢到前面,手指抓紧石块上的一处断层。

  “只是咬到了舌头。”

  赵樽略略点头,看向众人。

  “我喊一二三,一起施力。”

  “好!”

  众人沉声大喝。

  “一!”推。

  “二!”推。

  “三!”推。

  巨石微微晃动了几次,但仍未推开。而洞口本原的站位不宽,只有供四人并排,因此,不是所有人都使得上气力。

  “殿下,这样不成。凭着人力,极是艰难。”

  赵樽微微松手,冷着脸看了甲一一眼。

  “领两个人去外面囤粮的地方,找几根圆木来。”

  他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喷着冷气,但样子还算镇定。可自从在营帐里弄丢了夏初七,甲一就始终很沉默。听了这话,只是点点头,一个字都没有说,便领着两名侍卫快步离去。

  隔着巨石的里间,夏初七看着黑压压的大蛾子扑面而来,捂着口鼻胡奔乱跳,体力在急剧下降,身子疲软得恨不能直接扑到地上等死。

  若不是赵樽在外面,她肯定不爱跑了。

  如今,也就他这点精神力在支撑。

  “赵十九,快来啊,这些虫子,长得真他奶奶的丑,看了犯恶心。”

  “有你丑?”

  “靠!当然。看得我怕死了。”

  “你人都不怕,还怕虫。”

  “人不可怕,虫才可怕。”她没说假话,她真是宁愿对上敌人,也不愿意面前这种目前为止还没瞧明白的生物,而且是成千上万只那么多。

  “坚持住。”他没再打击她,略带焦虑的低吼。

  “不行了,赵十九,我跑不动了,你快来快来,虫子要吃我。”她在里头放声大喊。

  “告诉它们,别吃光,给爷留一口。”

  “……赵十九,你先人板板的。”

  夏初七高声大骂,气喘吁吁的绕着圈跑,心底却是叹息。这赵樽的嘴里从来就没有好听的安慰。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两个人不是应当来几句“情深深雨蒙蒙”似的对白吗?说点什么“你不放弃我就不放弃,哪怕山无棱天地合海枯石烂我也绝不会放弃你”,“我知道你在里面跑得好痛苦好痛苦,你痛,我也痛,你痛,我更痛,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我的心碎成了一瓣一瓣”之类的话吗?

  “都这时候了还斗嘴,丫还是人么?”

  低低骂了一句,可她发现与他斗着嘴,精神状态也好了些,力气也大了些,看着那些长相丑陋的飞蛾,也顺眼了一些。

  “赵十九,我饿了,真没力气跑了。”

  她吼着,其实心知自己是娇气了。

  娇气的原因,只因他在外面,知道有人会呵护,女性本能就出来了。可倒霉催的,也不知那两块大石头到底有多重,她“吭吭哧哧”的喘气声越来越精重,只巨石仍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你们不是有武功吗?什么化石绵掌,什么六脉神剑,什么降龙十八掌,你们都不会吗?一样都不会吗?”

  “啊”一声,夏初七说到此处,没听见外面怎么吼她,只觉得脖子被一只飞蛾撞上了。她条件反射地惊呼一声,只恨为什么没有一只火把。

  若有火把,驱蛾就容易多了吧?

  想到这处,她回头看一眼巨石的细窄缝隙。可那根本就不像能塞入火把的样子。她不由泄气,声音低了许多。

  “赵十九,我是真的跑不动了。”

  察觉出她的声音嘶哑,越来越小,赵樽脊背全是冷汗,没有顾得上安慰她,只指挥着众侍卫把粗麻绳套在甲一扛进来的几根圆木上,等众人合力将巨石推开些许缝隙,将碎石块一点点垫入巨石的底部,再插入圆木,开始撬动。

  “一!”

  “二!”

  “三!”

  外面震天的吼,可仍是良久没见推开。

  夏初七觉得她要疯了。

  绝望地看一眼那微微晃动的巨石方向,她双眼发花,眼前除了一片黑压压的飞蛾,还是一片黑压压的飞蛾!

  “赵十九,你看外面可有木棍,用木棍撬啊,不要傻傻的用手推,等你推开了,只能进来给我收尸了。”

  “……”

  外面没有人回答她。

  她浑身都是鲜血与汗水,加上那飞蛾恶心的气味,真要有些崩溃了,也实在跑不动了。看着越逼越近的飞蛾,她拼着最后的力气,往巨石的方向跑,迎着那道微弱的火光,这一次说话真的像在交代遗言了。

  “赵十九,我觉着我是真的不行了。你记住啊,一定不要忘了,我的尸体不要土葬,免得千百年后被人挖出来,成了一具干尸,还要供人参观,万一我投胎看见,会被恶心死的。为了环保,我坚决要火化。火化之后,把我的骨灰带在你的身边,记得找一个漂亮点的瓶子装好,往后你若再娶了王妃,也不许丢掉,要不然,做鬼也要让你洞房不了……”

  “闭嘴吧!”

  “嘭”的一声巨响,面前倏地人影晃动,火光透亮。夏初七惊魂未定的傻呆着,只觉腰上一紧,便被人狠狠搂住,紧紧压在了他的胸前。

  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孔,她眼睛瞬间潮湿。

  “赵十九!”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软倒在他身上。

  “撬块石头,你这是撬了多久?”

  他低头,看着她,掌心顺着她的脊背安抚着,没有多说什么,出口不过淡淡一句。

  “不怕,没事了。”

  “怎么没事?我都站不住了,两条腿直发抖。”她紧紧揪住他身上坚硬的战甲,借机撒赖,“你抱我。”

  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看不到自己脸上有多脏,更不清自己身上的鲜血与脏污到底有多骇人。但赵樽看见了,也只浅浅眯了眯眼,还真就拦腰一抱,将她腾空横抱入怀。

  “轻得像个孩子。”

  他低低斥责一句,乐得夏初七眉眼生花。

  “这样不好吗?省得你费力。”

  就在这两人说话间,陈景和甲一等人的已极快地蹿入石室之内,手上的火把不停飞舞,将那成群结队的飞蛾驱赶到了石室深处。飞蛾常年不见火光,如今受了惊吓,纷纷四处逃窜,哀鸣的声音像人在哭泣一般,极是刺耳。

  借着火光,夏初七这才看清楚与她待了这般久的小伙伴们长的什么样子——翅膀约有二三十厘米长。触角呈羽状,翅面呈红褐色,前后翅的中间各有一个三角形的透明区域,周围有黑色带纹,前翅先端明显凸伸,像是一个蛇头,上缘有一枚黑色圆斑,宛如蛇眼。

  “这叫皇蛾。”

  不等她发问,赵樽便低低告诉了她。

  “皇蛾?”

  她好奇的看着他,只见赵樽俊脸微沉,迟疑一下,又道:“这里应该是一座帝王陵墓。看这规格,我猜,兴许就是前朝太祖皇帝的陵墓。”

  前朝的太祖皇帝,陵墓的所在之处,虽众说纷纭,但始终是一个谜团。曾有无数的探墓者自称发现了太祖皇帝的陵寝,结果都被证实是假,那统一过中原的皇帝究竟埋在何处,无人得知。

  听了赵樽的话,夏初七默了默,眼珠子骨碌碌转。

  “这么看来,藏宝之事,果然是真。”

  “你……”赵樽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一时无言,“这时你还能想到藏宝?”

  “为什么不啊?”夏初七嘿嘿一笑,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挤着眼睛笑了笑,目光挪开,看向陈景和甲一等人与飞蛾的近身肉搏战,调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既然咱们都进来了,那就是天意,是机缘,要是不按老天爷的意思办事,是要遭天谴的。”

  “……”

  见他阴沉着脸不说话,夏初七不再逗他了,有气无力地倚在他怀里,突地一叹。

  “我这经历……真是惊魂二十四小时。”

  “嗯?”

  知道他不懂什么是“二十四小时”,夏初七也不解释,只是感慨着自己的死里逃生,长长吐一口浊气,勾住赵十九的脖子,安下心来。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姑娘我总算是活过来了,今后……”

  “只怕未必。”

  不等她说完,一道低低带笑的妖媚声音,便传入了耳朵,熟悉得她惊疑不已,嗖地从赵樽怀里探出头。

  果然是他。

  只见刚刚被赵樽推开倒地的巨石门口,走入了十来个人,最前面的正是风姿卓绝的东方青玄,身边跟着如风和阿古拉,样子极是潇洒。

  可他们怎会在这里?

  夏初七惊了惊。觉得这回,真的热闹了。

  东方青玄目光略略撩她一眼,便滑了开去,就像并没有看她被赵樽抱在怀里那般,视线终点停在了赵樽冷凝的面上。

  “进来时,本座已经差人探过了。出路全部被山上积雪和石块堵死,阴山南坡整个被活埋了。也就是说,这座陵墓,很有可能也会是我等的葬身之地。”

  听他这般说,夏初七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觉得有些对不住赵十九。若非为了他,他这个并不贪财的人,又怎会不顾危险,闯入墓葬?

  “赵十九,你亏大了。”

  瞪了她一眼,赵樽没有回答她这般傻气的话,只淡然地抬眉,看一眼东方青玄,目光深沉如井。

  “大都督真是舍命不舍财。”

  东方青玄笑,“若有机会,青玄自然不愿入内。只雪崩时,后路已无,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成了这座皇陵,青玄自然进来避险。再说,此间藏宝还未见过,也舍不得走啊?”

  赵樽目光很淡,却如隆冬积雪,无一些暖意。

  “金钱与权力是这世上最毒的美酒,人人都想品尝,可哪怕得到再多,也永不会满足。”

  东方青玄目光带着暖意,笑得如沐春风,只那一双狭长的凤眸在掠过夏初七时,略有一丝变化。

  “殿下说得是,可殿下还漏说了一点。除了金钱与权力,女人亦然。”

  轻“哦”一声,赵樽紧了紧夏初七的腰,漫不经心的表情里,透着细微的寒意,黑眸亦是深沉了不少。

  “本王没想到,东方大人也真是个雅人。”

  两人慢条斯理的“寒暄”,每次都能让夏初七看得直瞪眼。这次也是,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一个风华绝代,一个玉树临风,本应该是好好的一对,怎的每次见面便势同水火?

  欣赏归欣赏,可想想目前处境,她有些头痛,喊了一声停,先不好意思的挣扎着从赵樽的怀里下地,捋了捋头发,才轻轻笑着开口。

  “我说二位,如今大家一同身陷险地,当以和为贵,精诚协作,才能够撑到救援。咱们何必在这儿浪费力气呢?”

  “救援?”东方青玄看怪物似的看她,浅浅笑道,“墓道有两层,上层为迷惑人所用,便是你先前见过的石仓,下层才是真正的墓道。且不说外面雪崩究竟压死了多少人,还剩下有多少活人,就论那些人的智商,有没有本事到达这里,都还未知。”

  “啊!”

  低低惊呼一下,夏初七反应过来了。

  这里不是后世,无人来救援。

  这也不是地震,而是雪崩。

  先前关押她的石室,应当就在墓道的底层,曾三看管过她,知晓里头的机关,这才领了赵樽入内。而东方青玄大抵以前就探过,所知的东西也多。

  这般说来,夏廷德也知晓两层墓道的事情。

  默了片刻,她环视一圈堆满了皇蛾尸体的石室,嗓子有一些沙哑,“这般说来,咱们得靠自己出去,那不就更需要不计前嫌的合作?”

  东方青玄缓缓点头,笑道,“七小姐所言有理。”说罢他看了一根门口推倒的巨石,压低了柔媚的嗓子,“这个墓道的外面,本座曾经来探过,却没能入得此门。那门口巨石原本是密封的,想来是雪崩撼动山体,这才变成了这般。”

  夏初七惊了惊,抬头望向赵十九。

  她先前以为巨石是震落的,没想到竟是原本就有的,只不过震来了一些缝隙而已。这般说来,就更是坚固了。那得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活生生把它们移开?

  没有告诉东方青玄原委,也没说是人为挪开的,她眯了眯眼,瞥向他,“那传说中的藏宝,究竟在哪呢?”

  听她这般问,赵樽面色顿时一黑。

  夏初七感应到他身上嗖嗖的冷气,无辜地耸了耸肩膀,朝他吐舌,“反正不也得想办法出去么?左右都是探险,一样一样。”

  赵樽看着她晶亮的双眼,极是无奈。

  “你还是先顾着吃吧。”

  说罢他不理会她,看了东方青玄一眼。

  “东方大人,眼下被困多久尚不可知,入得皇陵的人到底有多少也未可知。当务之急,最紧要的便是洞中粮草,你我应当各派出人手去外间搜集。”

  “极是。”东方青玄点头,笑着环视了一下如今统共有的二十来个人,偏头看向如风,“你领人跟着陈侍卫长,听他安排。”

  如风抬眸,看了陈景一眼。

  “是。”

  在有些方面,赵樽的大局观极强。夏初七听了他的安排,也不觉佩服。她念着金银,差一点忘了,对于一个已经被封住出口的皇陵来说,再多的金银,都没有粮草来得紧要。

  “大家跟我来!”

  陈景招手,一群人跟着他出去了。

  石室内只剩下约摸十来个人。

  皇蛾的尸体堆在一处,冷寂中又显诡异阴森。

  夏初七咳了一声,目光巡视着四周,只觉这石室规格极是平整,凿工精湛,结构精巧,绝无粗制滥造之处。先前把她从上面一层墓道陷落的那处机括已经被破坏,铁质的机括滚在一边,混杂在一起的,还有好几截血肉模糊的人体组织,有些已经分不清是哪个部位。

  正是被机括活活绞死的蛤蟆哥。

  心里寒涔涔一凉,她突地有些庆幸。

  幸亏她个子小,不然,先前被绞杀的人,也会有她。

  忽略掉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她注意观察了一会,发现除此之外,整个石室,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更不见旁的机关。

  她不由有些奇怪了,“这间石室,难道除了皇蛾就没有旁的东西了?那它到底建来干嘛的?不能白白占用这么大一块地方吧?”

  她像是在问旁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东方青玄看了赵樽一眼,慢悠悠拂了下袖子,将随身携带入内的“拓印碑文”掏出来,递给了夏初七。

  “七小姐,这次,希望你能认得上面的文字。”

  “呃?”

  他微微眯起,笑得极妖,“若是还认不得,我等便只能同埋一处了。”

  “呃!”

  夏初七眨了眨眼,想到上次的谎话,不好意思……是假的。她并不内疚。因为东方青玄上次也只是在试探她,故意拿几个字母出来糊弄,根本就不是完整的碑文。

  她皱了皱眉头,展开手上帛书。

  只看了一行,整个人便怔愣了。

  根本不是她以为的英文,而是汉语拼音。

  抬首第一行像是日记般写着:“有缘得见狄朝太祖陵寝,甚以为幸。但墓道极是精巧,余参悟数日,仅有小成。墓道为双,上层为隐,下层为实。得入下层,其间为八间石室通道。石室机关精巧,为《金篆玉函》卜术所载《奇门遁甲》之休、生、伤、杜、景、惊、死、开八门,有明有暗,共计八间,互为呼应,互为牵制。传狄朝末帝逃离时,将大量藏宝匿于墓穴深处,余本想再往里探,奈何身怀六甲,夫君不允。若有后来人,当解余之遗憾也。为免屑小之辈夺此藏宝,余特用拼音法撰于石碑上,静望有缘人,入得第八关”开“门,余有《金篆玉函》山医命相卜全本相赠,以遗后世。”

  落签为:应天府夏门李氏。

  夏初七默默地拼读完毕,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没有想到,夏楚的娘亲,竟是《金篆玉函》的传人,也算得是她的先辈了。原本看见拼音时,她以为李氏与自己来自同一个时代,可看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又不太像。

  将手中帛书捂于胸口,她久久无言。

  从来没有那么一刻,她如此的想念占色。

  占色是《金篆玉函》卜术传人,其父更是世上难得一见还能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若是占色在,那什么生门死门的东西,不就容易解开了吗?可叹她是一个学医的。

  “七小姐,识得还是识不得?”

  看着东方青玄带笑的眸子,夏初七回过神来,面色怪异地咽了咽唾沫,再看看赵樽面无表情的冷脸,她终是点了点头。

  “识得。”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沉思许久的赵樽突地开口。

  “此间布置应是用了奇门遁甲之术。乃休、生、伤、杜、景、惊、死、开八门。这间石室,应为休门也。”

  耳朵“嗡”一声,夏初七见鬼般看着赵樽。

  “你怎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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